受傷
蘇瑾棠不由得捏緊了圍欄,這馮阡可是秦王的人,他是知曉天香樓背后是秦王的,可對范子睿也如此諂媚!馮阡進來時,她本對還抱有希望,可此時一顆心卻又沉入了谷底。
范子睿并不給他好臉色,“原來是馮大人。
”接著指著正在臺上的姜韻枝道:“我好心為她謀前程,可她敬酒不吃,馮大人你說說,該不該吃罰酒��?”馮阡笑著應道:“此人對范公子不敬,那當然該罰!馮某這就將人帶走審問,來人,帶去大理寺!”范子睿冷哼,“慢著!”“帶什么走?要審,自是帶去我府上好好審。
”喝了酒,范子睿說話更加沒顧忌。
馮阡頓了一下道:“這……有人報案,馮某自是要帶去審一審的,當然,范公子卻是不必跑一趟了。
”“怎么?原來你還想審我?”馮阡賠笑道:“不敢,不敢。
”“不敢就將人給本公子拿了,這就送到我府上去!你當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場!”雅間內(nèi)另一人也掀簾出來了,搖著折扇至范子睿身邊,一同朝下倨傲道:“馮大人,你可得秉公執(zhí)法��!”馮阡不由得擦了擦額頭的汗,“姚世子也在啊。
”姚駿是開陽侯府的世子,開陽侯府如今式微,侯爺無實權(quán),不過好歹還有侯府的爵位,姚駿身為嫡長子,早早便被請封了世子,如今走蔭庇得不到什么好官,想走科舉,卻屢考不中,便這么高不成低不就地跟著范子睿胡混著。
“還不快去將姜氏拿了送去國公府!”話音落,琵琶聲停,姜韻枝抱著琵琶立于一邊,面紗之上的桃花眼內(nèi)卻是對蘇瑾棠的擔憂與仿佛要豁出一切的沖動。
蘇瑾棠扶著圍欄吼道:“馮阡!你們大理寺就是這么辦案的嗎?”馮阡方才已經(jīng)見到蘇瑾棠了,可只當不識,現(xiàn)在她怒吼出聲,卻是不得不看過來,“蘇老板,我看這其中總是些誤會,既然范公子點名要姜姑娘,那帶去范公子府上解釋清楚就是了,您可別為難我呀。
”真是個欺軟怕硬的好官啊。
蘇瑾棠原先以為在永寧總是最紀律嚴明的,沒想到樁樁件件的事都在向她展示:什么叫權(quán)貴面前無律法。
她們等來了官差,可官差是權(quán)貴的走狗。
蘇瑾棠沿著樓梯踉蹌下來,擋在臺前,臉上有熏熏然的醉態(tài),但還是穩(wěn)住了,“今日范公子在酒樓打傷徐掌柜,大家有目共睹,馮大人隨便找人一問便知!”“哦?蘇老板與我斗酒,原來就是等著馮大人來��?”范子睿仿佛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不由得呵呵笑出聲。
“就他這芝麻官,也想管到我身上來?”“馮大人,”姜韻枝喚道,“小女子受邀來此演奏,卻是無暇去國公府當丫鬟,我雖是樂人,卻是良籍!”早年她是樂籍,但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之時,蘇瑾棠就趁機幫她轉(zhuǎn)成了良籍,自立了門戶。
“按大周律法,哪怕是皇親國戚,也不可買賣良籍之人,逼良為娼!”姚駿嘖嘖道:“這說的什么話?誰人不知你姜姑娘來永寧是來尋夫的?可做誰的妾不是妾呢?這時候裝得如此大義凜然給誰看?”“什么尋夫不尋夫?”蘇瑾棠啐道:“你又是什么東西張口就毀人清譽?”“哦?可是坊間都傳遍了。
我看是你們放出消息傳的名聲,引人來后卻又不認了,天香樓竟是如此攬客的。
”范子睿不耐煩了,惡狠狠地朝著馮阡道:“馮大人,你是將人給我送過來,還是我叫人動手,先摘了你的烏紗帽?”馮阡并不想得罪任何一方,但兩下抉擇,還是叫手下去押姜韻枝。
因蘇瑾棠攔在臺前,手下只能將其推開,幾步便跨上了臺。
“你們都放開!”蘇瑾棠被推倒在地后又急忙爬起來,就見幾個官差扯了姜韻枝的面紗,琵琶弦斷掉于地,夏衫輕薄,拉扯之下袖子變成了破布。
蘇瑾棠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抄起長凳就往馮阡頭上砸,“嘭”的一聲長凳斷了一條腿,“哎喲”聲不絕。
毆打朝廷命官,該押走帶去大理寺刑獄。
有官差回身去扶臺下的馮阡,也有要來扯蘇瑾棠的,書晴帶著天香樓的伙計沖出來與官差扭打在一處。
蘇瑾棠斗酒前就讓書晴將后院的伙計也全部叫來,幸而天香樓的伙計都在徐掌柜下訓練有素,現(xiàn)下也聽她的話。
這實屬下策,若實在走投無路,那就把事情鬧大,無論如何,不能悄無聲息地被范子睿帶走。
既然來的是馮阡,打他就更沒負擔了。
一時間大堂內(nèi)的客人都只顧著往邊上躲免得殃及池魚。
場面混亂不堪。
姚駿看出來了這個蘇老板有點東西,天香樓的伙計都敢為了她跟官差動手。
“范賢弟,把這個蘇老板抓起來就是了。
”范子睿瞥向隨從,“還不快去?”隨從身手不俗,撐著二樓圍欄一躍而下,幾步就到了正在奔向臺上的蘇瑾棠身邊。
蘇瑾棠眼里只有衣衫不整的姜韻枝,下一刻一柄锃亮的長劍就橫在了眼前。
隨從喝道:“都住手!”蘇瑾棠從未覺得死亡離自己如此之近過,因她未及時剎住,長劍劃過脖頸,頃刻鮮血便淌了下來。
“阿棠!”姜韻枝沒顧得上自己,跌跌撞撞地跑過來。
馮阡剛被長凳砸得七葷八素,現(xiàn)下見蘇瑾棠見血,頓時恨不得暈過去,“蘇老板傷不得!”“傷得傷不得,本公子也傷了,把人都給我?guī)ё�!”蘇瑾棠被隨從一推,腳下不穩(wěn)便從階梯上摔了下去,膝蓋觸地,傳來鉆心的痛。
姜韻枝過來扶她,蘇瑾棠趕緊將她的衣衫拉好了,看向前方氣勢洶洶下樓的范子睿,眼中卻是滔天的恨意。
范子睿掃視全場,“我倒要看看誰有異議?”全場鴉雀無聲。
就在范子睿頗為滿意之時,又一隊人馬沖了進來。
“本王倒不知,這天子腳下你范子睿說了算!”蕭宇承率著一隊皇城司禁軍破門而入。
第一眼見到的就是臺前跪坐于地的蘇瑾棠,脖子上的鮮血已經(jīng)將胸前的衣襟也染得鮮紅。
蘇瑾棠遙遙地望著他,蕭宇承今天身上穿著皇城司首領的服飾,一身黑衣輕甲,頗有少年將軍的氣勢。
現(xiàn)下蕭宇承是她們最后的希望,當下也顧不上許多,踉蹌著起身朝他奔去,緊緊拽著他衣袖的手都在抖。
“殿下,范子睿強搶民女,逼良為娼,我們只求在永寧安身立命,從來循規(guī)蹈矩,望您做主!”蕭宇承掏出帕子摁在了她脖子上,仔細瞧了下才放下了心,幸而只是一道不深的口子,現(xiàn)下血已經(jīng)自己止住了。
“三表兄,您今日親自巡街呢?”范子睿揮手叫隨從退下。
“這悍婦出言不遜,以下犯上,表兄可別被她們外表給迷惑了啊。
”說著指著馮阡道,“吶,馮大人可作證,看他頭被打得,嘖嘖,毆打朝廷命官,該如何��?馮大人你說。
”馮阡捂著頭連滾帶爬地跪過來,“殿下……”蕭宇承卻連眼神都沒給他一個,“皇城司管皇城的安寧,如今卻有人鬧事毆打官員,全部帶走押送至詔獄。
”禁軍出手將范子睿押下時,后者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三表兄你這是何意?”蕭宇承神色漠然,不怒自威,“既然范家管不好你,表兄可代為管教一番。
”不管范子睿如何叫喚,禁軍只聽從蕭宇承的命令,當下將范子睿與姚駿以及其隨從一并帶走了。
馮阡被官差攙扶著,蕭宇承看向他:“馮大人還有話說?”“沒有!下官辦事不力,還自己不留心磕到了腦袋,還望殿下放下官去尋大夫醫(yī)治。
”“滾吧。
”馮阡如蒙大赦,捂著腦袋逃也似地往外奔。
蘇瑾棠心情大起大落,去詔獄也比被范子睿帶走好,還是蕭宇承管轄下的皇城司,總不能要她們的命吧。
可算是等到他來了。
“天香樓人員不敬朝廷命官,在未查明之前,天香樓關門,諸位,還請移步吧。
”竟是要查封了天香樓,當下看客們忙拾起自己的物什離開此地,生怕沾上什么,連衛(wèi)國公嫡孫也說抓就抓,這陣仗,哪怕被禁軍押過去問個話,也要嚇死個人。
客人走得飛快,等伙計將人全部送走,蘇瑾棠終于泄了氣,當下從脖子到腿,無一處不痛。
醉意涌上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就在蘇瑾棠以為她們也要被禁軍押走之時,蕭宇承突然傾身過來將她打橫抱抱走了,一邊大步往里走一邊吩咐道:“快叫大夫!”姜韻枝這才仿佛活了過來,靠在臺階上,一時間望著蕭宇承的背影出神,眼中閃過晦暗不明的幽光。
蘇瑾棠被蕭宇承身上的輕甲硌得生疼,只能死死攀著他的肩以借些力讓自己好受些。
其實她倒是沒到走不動道的地步,方才只是卸了力,順道坐地上緩緩……可看著他從進門開始便黑著的臉,心下忐忑也不知該說什么。
“我們不用去詔獄嗎?”蕭宇承將人放到了雅間內(nèi)軟榻上,再次去檢查她脖子上的傷口,面色不虞,“你想去?”“當然不想去,嘶!”這人手下沒個輕重,摁在她脖子上疼得她直抽氣。
“身上可還有其他傷?”應當是膝蓋上吧,但應該沒什么事,“讓大夫來看吧。
”“我看不得?”蘇瑾棠心想你在這怪尷尬的,有什么好看的,你是神仙嗎?看一眼就好了?“膝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