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珠寶迷局
2012年秋,梧桐葉鋪在“永恒珠寶”的櫥窗上,像泛黃的信箋。櫥窗里的翡翠簪子浸在暖光里,簪頭的并蒂蓮嵌著十二顆碎鉆,每顆都切割得棱角分明,卻比不得記憶里那枚木簪上,蘇言用砂紙磨了整夜的歪扭槐花——那年他把數(shù)學課偷偷畫的設計圖塞給我,紙角沾著鉛筆灰,說等攢夠錢就買塊和田玉。
“叮鈴——”風鈴響時,我正在給月光石項鏈補光。蘇言穿著藏青色雙排扣西裝,袖口別著枚槐樹葉形狀的袖扣,而挽著他胳膊的小雨,魚尾婚紗的緞面掃過大理石地面,腕間的鉆石手鏈晃出細碎光芒,吊墜的槐樹葉葉脈里嵌著九顆微鉆,和我編紅繩時打的結數(shù)一模一樣。
“這支簪子,包起來。”他的指尖落在玻璃上,映著翡翠的幽綠,像極了初三那年他在課桌上刻槐花時,沾著藍墨水的指尖。我戴上白手套的瞬間,看見他瞳孔在我發(fā)間驟縮——那支斷齒木簪纏著褪色紅繩,斷口處露出的刻痕雖被磨平,仍能辨出“言”字的起筆,那是他十六歲替我修簪時,刻到一半被母親撞見的殘跡。
“您眼光真好,‘白首’系列是我們的鎮(zhèn)店之寶�!蔽衣犚娮砸训穆曇艄閷毜睦涔�,“需要刻字服務嗎?我們可以為您在簪尾刻上”
“她的發(fā)簪好特別。”小雨突然湊近,婚紗上的珍珠蹭過展柜,散發(fā)出甜膩的香奈兒五號味道,“像是手工讓的?”
“嗯,碎梳子磨的。”我抬手撥了撥簪子,紅繩尾端的毛球掃過耳垂,“初中時一個朋友送的,斷了就用繩子纏著。”蘇言的喉結猛地滾動,西裝褲下的右腿輕輕顫抖,那是當年他在汽修廠搬輪胎砸傷舊傷時的習慣動作。我看見他無名指空著,而小雨的左手無名指戴著枚公主方鉆戒,戒托形狀像朵含苞的槐花。
包裝時,我故意將緞帶在盒頂繞了九道結,每個結都打得緊實如當年的紅繩。遞出禮盒時,蘇言的手指擦過我掌心的繭——那是握刻刀磨出的痕跡,他曾經(jīng)用通樣的繭子替我磨過簪子�!爸x謝。”他的聲音低得像片落葉,卻在觸碰的剎那,將張紙條壓在我掌心,指尖的溫度燙得發(fā)慌。
打烊后的店堂空無一人,我摸著口袋里的紙條,玻璃上的指印還帶著潮氣。湊近看時,那半朵槐花的輪廓里凝著水珠,花瓣缺角處洇開細小的水痕,像極了十二歲那年,他在槐樹下刻壞的第一支木簪——當時他把簪子藏在背后,耳尖通紅地說“等我練好了”,卻在第二天轉學去了上海。展開紙條,只有行鋼筆字力透紙背:“槐花落了,老地方的樹洞還在�!�
月光爬上櫥窗時,我取下木簪,紅繩滑落在地。斷口處的“言”字被歲月磨得溫潤,像他最后一次在電話里說“等我”時的尾音。窗外的梧桐葉又落了一片,蓋在“永恒珠寶”的燈箱上,把“恒”字的豎心旁遮成半朵槐花的形狀。我摸出抽屜里的舊素描本,翻到最后一頁,那里貼著片干枯的槐樹葉,葉脈間夾著當年他刻斷的簪尖,在led燈的冷光里,泛著陳年情書般的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