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人的秘密和戰(zhàn)爭的回憶（上）
作為埃里希私自高潮的懲罰，我要求住院期間他每天在我的監(jiān)督下訓(xùn)練，直到學(xué)會如何“聽從長官的要求”為止。介于卡季卡不允許我們在醫(yī)院里亂搞影響恩斯特休息，每天十一點(diǎn)一刻，埃里希要橫穿整個瓦耳塔來到我的辦公室接受訓(xùn)練。埃里希顯然沒完全預(yù)料到這簡單任務(wù)中暗藏的磨難，以至于，向世界證明自己已經(jīng)服役。這是埃里希永遠(yuǎn)無法理解的，他一點(diǎn)也不畏懼死亡，認(rèn)為我們這種“不主動不拒絕”不過是粉飾后的怯懦�！罢嬲能娙藨�(yīng)該歡迎死亡”，埃里希沾沾自喜的揚(yáng)起下巴，“死亡證明你是一個合格的軍人。恰爾洛夫，記住，最好的軍人埋在土里，刻在石碑上�！彼f我無法理解軍人的生命情有可原，他說我也許可以開槍，也許學(xué)會殺戮，但我的思想還是個把生命看的太重的農(nóng)家女人，一個未來的母親。我則回答說他我不會生下任何一個孩子，絕對不會。就像卡季卡感嘆的那樣，生命終將走向死亡，母親在生下孩子的那一刻就開始這個新生命的倒計時。女人將生命和死亡聯(lián)系在一起，我們比你更明白它們的意義。埃里希微微一笑，好像我在詭辯雪花是太陽的碎片，不置可否的聳聳肩�！爱�(dāng)你什么時候不害怕死亡了，”埃里希輕輕抬了抬我的下巴，“你就是一個真正的軍人了�！�
我應(yīng)該在那天死去，是我的戰(zhàn)友冒著玩忽職守罪名的風(fēng)險將我從前線拉回來，讓我免于被炸成血沫的厄運(yùn)。是萊勒諾夫在證件上刻意隱瞞了我傷勢的嚴(yán)重性，將我留在醫(yī)療衛(wèi)生營而不是轉(zhuǎn)移到后方的軍醫(yī)院。彼時的軍醫(yī)院一片混亂，本該容納兩百五十人的房間塞進(jìn)了一萬三千多人。傷員沒有食物，擠在地上等死，窗戶被炸的粉碎，連房頂也只剩一半兒。在那里我得不到照顧，也沒有足夠藥物治療，很快就會因病發(fā)癥高燒死去。即便我硬撐幾天，在撤退期間也會因?yàn)闊o法行走被拋下等待敵人。萊勒諾夫?yàn)榱宋疫`背了他所發(fā)誓的公平。赫塔·恰爾洛夫憑什么可以活下來？我嘗試過詢問，萊勒諾夫回答說因?yàn)樗牢覍⑹堑诙矫孳娮詈玫木褤羰�，我活下來很有價值。我知道真正的答案絕不是這樣，我有天賦，但我不一定是最有天賦的，我只是更幸運(yùn)，活得足夠久而已。戰(zhàn)爭就是充滿了這樣讓人心酸的奇跡，他拯救了我，拯救了被燒傷的安娜，拯救了很多士兵，卻沒人拯救他的孩子。
“赫塔，赫塔！”卡季卡在我眼前揮動手指，“你又上哪兒去了？你真的沒事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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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用藥，也不需要休息�！蔽覐挠洃浿谐樯矶�，重申道，抓住卡季卡的肩膀，“好了，親愛的，請問我可以去上班兒了么？我保證如果有別的問題一定找你�！�
卡季卡欲言又止：“赫塔，親愛的，你應(yīng)該休息”
“我會建議你聽從醫(yī)生的命令，吃藥，然后休息一天，恰爾洛夫中尉。”埃里希冷不丁的開口，“強(qiáng)撐沒有意義。如果我是您，我一定更珍惜晚上的睡眠時光�！�
說完，他看著我，神情倨傲，左眼眼皮稍稍有些無力下垂，略帶倦意，好像被我的刺的睜不開眼睛。
我走過去，將手指插進(jìn)埃里希冰涼的棕褐色頭發(fā)里，慢慢搖晃收緊。他有一頭很好的頭發(fā)，細(xì)軟光滑，即便有很多白發(fā)也依然能看出是屬于年輕人的頭發(fā)。我從上往下俯視，埃里希的眼睛深深嵌入眼眶，因此只能露出一點(diǎn)睫毛的影子。他顴骨的輪廓很清晰，瘦的叫人難過，兩條腿隨著我的動作慢慢由平伸改為不雅觀的蜷縮�！澳阍陉P(guān)心我么，克萊茨少校�！�
埃里希沒有看我，忽的抽搐一下，骨頭發(fā)出細(xì)小的爆裂聲。“沒有，恰爾洛夫中尉，”他的喉結(jié)動了動，閉上眼睛，“只是一點(diǎn)建議�！�
“看著我�！蔽覝睾偷孛畹�。
埃里希很迅速的眼珠子往右下角一沉，他老是做這個動作，說不上左顧右盼，倒像是逃避。好像他正坐在一起擠滿人的屋子里，片刻不得安寧，只有右下角能得到勉強(qiáng)享受片刻自由。埃里希有一項十分可貴的品質(zhì)－－誠實(shí)。用赤子之心，水晶般的良心來描述有些過分，但埃里希確實(shí)不愛撒謊，這點(diǎn)在瓦耳塔戰(zhàn)俘中非常少見。他并不是不會撒謊，只是不愿。如果被問到他清楚真實(shí)的回答會惹來麻煩的問題，埃里希會選擇用這個姿勢回避。比如在經(jīng)歷了又一場毫無來由的毆打后，我命令他跪趴在床上，像緊握韁繩一樣拽著他的胳膊后入他�？蓱z的埃里希渾身發(fā)抖，脊背傷痕累累，鮮血從鼻子和嘴唇里不斷隨著運(yùn)動低落，留在他常常抱著哭泣的枕巾上。我一邊拍他的臀部一邊粗暴的羞辱他，強(qiáng)迫他用可悲的顫音回答問題。
“你后悔么，可憐的老東西，后悔參軍，后悔參加這場戰(zhàn)爭么？”我興致勃勃的大喊，很快意識到他并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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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他翻過來，靠坐在床背上，又問了一遍。埃里希眼神渙散，被連續(xù)抽了幾個不重的巴掌后勉強(qiáng)緩過勁兒，下半張臉全是血。不必?fù)?dān)心，這只是看著嚇人，埃里希十分脆弱，一記響亮的耳光足以讓他鼻血糊的滿臉都是。我已經(jīng)記不清有多少次，埃里希攤在浴室的地上，任憑穆勒用濕毛巾小心擦去他臉頰和人中干涸的血漬。
我抓起那塊已經(jīng)染了血的枕巾，塞進(jìn)他手中，要他止住鼻血。“最近天冷了，別老讓穆勒洗東西。”
埃里希面無表情擦拭，即便碰到傷口也沒有流露出過多表情，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一副苦悶?zāi)印?br />
“你后悔么？”我又問了一遍。
啊哈，果然，那個熟悉的表情。他側(cè)過頭，睫毛垂下，視線又一次回到右下角，嘴唇抿起，顴骨消瘦，眼眶也成了兩個陰暗的黑圈。他不說話，但我已經(jīng)明白答案。
埃里希，我可憐，可悲，可恨的奴隸，難道當(dāng)
軍人身份對你來說是如此重要，以至于冒著被毆虐的風(fēng)險也不愿撒謊么？我俯身，嘴唇柔和的落在他的左邊的眼瞼上，順著臉頰一路吻到嘴唇。他沒有任何反抗，如果不是體溫和柔軟的觸覺，我會以為這是一尊大理石雕像。我強(qiáng)行和他接吻，舌間很快嘗到他唇齒間發(fā)甜的腥氣，他的呼吸很熱，似乎體內(nèi)正燃燒著一團(tuán)痛苦的火焰。我掐住他消瘦的腰，手側(cè)正好卡在他突出的盆骨上。老天，我在跟一具枯瘦的軀殼做愛，我想著，手指輕輕撥弄他的乳頭。埃里希的呼吸變成不太連貫的抽泣，他閉上眼睛，露出難以忍受的表情，順著墻板緩緩躺倒在床上，抬起一只傷痕累累的胳膊遮住眼睛，防止被白晃晃的日光燈刺痛－－就像我說的，我喜歡在明亮的環(huán)境和他做愛。在躺下的那一刻他在想什么？恥辱？擔(dān)憂？絕望？亦或是專注于如何將痛苦的眼淚掩蓋為生理反應(yīng)？
那天我沒有干任何事兒。我放好洗澡水，打開擠了一點(diǎn)那種晶瑩的灰綠色液體進(jìn)去，等浴室氤氳芬芳的蒸汽蓋滿鏡子時再回到房間。埃里希還沒睡，依然保持著我離開時的姿勢，甚至沒有用衣擺遮住下體。
“你怎么這個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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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結(jié)束之前不可以自己穿上衣服�！彼傺僖幌⒌纳胍鞯溃澳阆矚g這樣�！�
“你真好，還記得我的喜好。”我?guī)退瓟n睡袍，扶著肩膀坐直，嘴上不饒人的諷刺，“你想泡個澡么？我放了你喜歡的香油。”
埃里希緩慢的眨眨眼，很費(fèi)力的想要理解我在說什么�！笆裁�？”
“我放了熱水�？烊グ伞！蔽屹N貼他的臉頰，“你身上都是汗，著涼了就更麻煩了。”
埃里希愣了愣，咬住下嘴唇，眉頭處出現(xiàn)兩抹痛苦的深痕。他的腮幫抖了一下，證明他正在咬緊后槽牙，“我不想在浴缸里做，你還是在這里做完吧�！�
我噗嗤一聲笑出了聲，拍了拍埃里希的屁股。這個毫無惡心的親昵姿勢卻嚇得埃里希整個人縮回床尾，神經(jīng)質(zhì)的瞪大眼睛，強(qiáng)撐著沒有尖叫出來。在他看來，我早已不是那個會開玩笑似的從樓梯上飛下，在他臉頰上迅速落下兩個親吻的女孩。我只是一個面目模糊的米加斯惡魔，他后半生的執(zhí)刑人，
“別害怕，我不會那樣做的�！蔽艺f，“至少今天不會�！�
埃里希在我的攙扶下踩進(jìn)浴缸，淡綠色的清澈液體沒過肩膀。我將療傷用的金縷梅膏擠進(jìn)掌心，摩擦到微微發(fā)熱，開始按摩他的肩膀和胳膊。這一般是穆勒的工作，連藥膏都是他推薦我購買后自己調(diào)制的。他說埃里希很喜歡它。在醫(yī)院時，埃里希時常因槍傷引起的肌肉筋攣無法安眠和我一樣，埃里希討厭藥物。于是穆勒發(fā)明這種藥膏：精油，金縷梅膏藥，姜粉，山金車，肉桂和檸檬草混合攪拌出一種氣味有些奇怪但還算好聞的棕褐色膠狀物。起初埃里希覺得按摩過于親密，實(shí)在奇怪，不愿在副官面前暴露身體�？珊芸鞆�(qiáng)烈的疼痛將他說服，每天三次，埃里希脫得只剩內(nèi)褲，讓穆勒為他服務(wù)，治愈一個無名的米加斯女人在他胸口留下的傷。
穆勒給我按摩過一次。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天我因?yàn)榘徇\(yùn)雜物拉傷肌肉，雖然沒有疼到無法動彈但還是有些不適，于是穆勒主動提出幫我緩解。我脫掉襯衫，打算只穿內(nèi)衣和外褲，埃里希卻大驚小怪地把我們連推帶桑丟進(jìn)臥室，在外面壓著門不許我們離開，說他的教育決不允許客廳里有衣著不雅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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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jīng)有過衣著不雅的男人啦！”我隔著門大喊，驚奇埃里希居然很有幾分力氣。
埃里希沉吟片刻，腳后跟踢了踢門，靠著面板說，“這不一樣。更何況我并非自愿�！�
不論如何，穆勒的手藝確實(shí)了得。也許是錯覺，到了最后，我甚至覺得氛圍有些曖昧。不過我并沒有做任何事兒，除了一些無傷大雅的拍拍屁股，咬咬胳膊，親親臉頰。我的禁欲主要來源于兩點(diǎn)，第一，埃里希保證過，只要我不碰穆勒，他就盡力配合，第二，整個過程中，埃里希平均每隔幾分鐘就要發(fā)出一點(diǎn)惱人的聲音來表達(dá)不滿，不是催促穆勒下樓喝茶，就是來來回回焦灼地踱步，不滿我霸占他的副官太久。
我生硬的模仿穆勒的手法為埃里希按摩，一下，兩下，三下，瘦弱的肩部幾乎可以被我輕而易舉的碾碎。大拇指劃過后頸時我的虎口緊貼在他的脖子上，如同項圈一樣轱著他。我坐在埃里希身后的小板凳上，袖子拉到胳膊肘，小臂只比他的脖子細(xì)一點(diǎn)。我輕而易舉的將他囚禁于這汪香噴噴的淺綠色池塘間。埃里希也成了人魚瓦切，漂亮珍貴，被殘忍的從他父母身邊，從屬于他的大海奪走，囚禁于女巫幽暗的地下宮殿。那里沒有太陽，沒有海浪，只有幽幽的綠色冥火和潮濕的石塊。瓦切被帶上鐐銬，拴在一處用他族人眼淚做成的水塘。女巫用黑色的羽毛刺瞎他的眼睛，如此他便不能看到回家的路。女巫用金色的果實(shí)奪走他的歌喉，如此他便不能向同類求助，只能發(fā)出人類粗野的聲音。最后，女巫玩兒膩了，用紅色的骨頭把瓦切變成不會飛的小鳥，如此他便不會被認(rèn)出曾今是一只人魚。
我問埃里希是否聽過瓦切的故事。他閉上眼，喉結(jié)動了動，“疼�！�
“哪里疼？”
“你手上的繭，磨的我不舒服。”
“忍一下，我多用點(diǎn)膏藥�！�
“謝謝。你不需要這么做，你可以叫穆勒來�！彼f，“他比你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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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得意忘形，埃里希�！蔽颐鸵挥昧�，將埃里希掐出尖叫。
“沒有，我沒有聽過瓦切的故事�！彼{(diào)整狀態(tài)，接著用那種不咸不淡的聲音回答，身體還在顫抖。
“說實(shí)話，埃里希。”我用沾了膏藥的手掐住他的下巴，將他強(qiáng)行扭過來面向我�！澳愫ε旅�？“
“害怕什么？”他壓抑著緊張。
“害怕你會這樣過一輩子，未來的幾十年都在無窮無盡的毆打和虐待中度過。你還年輕，至少可以再活三十年，這就是一萬多天。你難道不感到絕望么？你從小到大所有的奮斗，難道就是為了無聲無息的消亡于此么？”
埃里希怔怔的看著我，片刻后微微一笑，“你說話的方式很殘忍，恰爾洛夫，你一點(diǎn)也不想我活下去。我也不害怕，因?yàn)槲也⒉粫钐昧��！?br />
“我們拭目以待。”我盯著那雙燃起生命火焰的眼睛回答，好像很長時間以來又一次發(fā)現(xiàn)埃里希竟然美的驚人
他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男人，明明在談?wù)撍劳�，卻充滿生機(jī)。
“看著我。”我清清嗓子，再次命令道，“我不希望在醫(yī)院里教訓(xùn)病人，卡季卡也不會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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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笨究ㄝp快地說，“我希望我的病人得到足夠好的照顧。”
那一瞬間我真希望埃里�；剡^頭來，綠眸又燃燒起斗爭的熊熊烈火。然而沒有，埃里希像個生銹的人偶一樣僵硬地扭動脖子，空洞宛如盲人一般的將視線直接穿過我，一聲不吭。
“你在關(guān)心我么，克萊茨？”
“我不敢，長官�！彼鏌o表情，眼神晦暗。
我拍拍埃里希的臉頰，以示鼓勵。“真可惜，不然我會獎勵你一針嗎啡呢，聽說你還沒用過呢�！�
埃里希的眼球很快動了一下，閃過一絲恐懼。他再次將視線投向右下角，慢慢躺會床上。
他總是看右下角因?yàn)槲铱偸窃谒淖髠?cè)。
當(dāng)然，我也并非毫無同情心。作為對他主動交流的獎勵，我允許赫爾佐格把外套借給他，讓他能還算體面的接受即將到來的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