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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千里趕活尸

    千里趕活尸

    身為貓仙堂大掌教,臨江縣里里外外,哪里有寺廟,哪里有堂口,就沒有徐青不知道的。

    此時徐青左手攏在袖中默默催動陰氣蘊養(yǎng),右手則勒著韁繩,騎著五花馬一路疾馳,不多會就來到了一座小廟外。

    翻身下馬,雨水落在寬大的蓑衣斗笠上,迸濺出水霧。

    來到廟中,幾個乞丐蜷縮在角落,還有一行押鏢的鏢師圍在新籠起的火堆旁。

    徐青打眼一瞧,還挺眼熟,這不是泰安鏢行的少東家嗎!

    在小廟避雨的鏢師隊伍看到徐青的時候,鎮(zhèn)行鏢師立刻朝周圍人使了使眼色。

    眾人默不作聲的將一位頭裹面紗的女子護持在最里面,徐青看到這一幕也不知該說什么好。

    他就那么像壞人嗎?

    來到一行人跟前,徐青目光落在眾人身后的一卷草席上。

    “列位,讓讓路,我接個人。”

    嗆啷——

    徐青話音剛落,一行鏢師可就拔出了刀劍,大有一言不合就開干的架勢。

    “朋友,這人可不興接!”

    眾人護持住距離草席僅有一步之遙的女子。

    徐青挑眉道:“你們護送你們的客戶,我接我的客戶,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我有什么不能接的?”

    說話間,徐青摘下斗笠,沖里面停擺的草席指了指,說道:“少當家,大家都是舊相識,我接的人在那草席里面,可不是你們護送的這人,我想這草席總不能是你們押的貨物吧?”

    謝云彥看向徐青,覺得面熟,但一時沒能想起來,畢竟此時的徐青氣質和之前銀甲尸的時候大有不同。

    倒是那名不會聊天的掛金鏢師眼尖,時隔半年愣是一眼認出了徐青的身份。

    “你是那個做死人生意的掌柜?”

    “死人生意?”謝云彥疑惑。

    掛金鏢師湊到謝云彥跟前,旁若無人道:“當家的,你忘了,咱們半年前接了馮二爺?shù)膯巫�,折了一隊的鏢師,當時押的就是這掌柜的貨,少當家還因為這事斷了條胳膊,養(yǎng)了半拉月才恢復,當家的難道忘了?”

    一提到折損的人手,謝云彥瞬間回想起來。

    “當家的,我覺的這人多少和咱們有些犯沖,咱別跟他硬來,他想要那草席,那就給他開個道,快些把他送走,免得招惹一身晦氣”

    徐青聽的眉頭直跳,這是真不把他當外人,哪有當著人的面說長道短的?

    “原來是徐掌柜,久違久違�!�

    謝云彥客套一句,隨后擺手合吾,讓眾人讓開路道。

    鏢走天下,翻山過橋,錢貨穩(wěn)當,全仗江湖字號。

    遇到惡客我武維揚,遇到熟人或是善客,那便合吾借道。

    徐青見眾人讓開路,也就拱拱手,來到了草席跟前。

    扒開草席,入眼即是王家老太太的尸首。

    一旁,之前一直坐在草席跟前的嬌弱女子驚呼一聲,顯然受到了驚嚇。

    謝云彥詫異道:“徐掌柜,這是”

    徐青習以為常道:“義莊不一定是野廟,但野廟卻可以當成義莊,這些陰門行當?shù)氖�,少當家多少應該聽說過�!�

    “這人是我的客戶,大抵和你護送的這‘人鏢’差不多,不過我這是死人,你那是活人,僅此而已�!�

    謝云彥點點頭,接著又道:“外面雨大,徐掌柜不妨等雨停了再走,正好這里有火,可以祛除濕氣。”

    “不了,老太太的家屬還在等著,我還要回去布設靈堂,做些法事,若是耽擱久了,總歸不好�!�

    尸體不如活人,時間一長就容易腐壞,徐青看老太太至少已經死去兩日,況且王家小妹還在鋪中等著,便更不宜在外過多停留。

    徐青脫下蓑衣,披在老太太身上,瞧那對尸體的態(tài)度,卻是比對自己都好。

    一行鏢師看著徐青給尸體披上蓑衣,又看著他背起尸體冒著傾盆大雨消失在雨幕里,心中肅然起敬。

    瞧瞧,什么叫敬業(yè),這就叫敬業(yè)!

    離開城外小廟,徐青騎著馬原路返回。

    中途他順手看了看老太太的走馬燈。

    相比較王家小妹口述,還是尸體講述的過程更細節(jié),也更真實一些。

    老太太前半生平平無奇,就是普通的農婦,過著男耕女織的日子,徐青粗略看一眼后,目光便落到了靠近這兩年的事上。

    一日,王梁歸來的時候帶了幾個器宇不凡,一看就是出身顯貴的人。

    老太太不認識這些人,只道是孫兒結交的朋友,到了用飯的時候,王家老太太特意殺了只老母雞,招待這些貴人。

    中間她聽見里面帶頭的小胖子說什么天下英雄,男兒志向,又說什么奸臣竊命,欲伸大義于天下,救萬民于水火

    老太太聽不太懂,反倒是她的孫兒聽得耳熱眼跳,等到

    千里趕活尸

    直到外出摘菜的王家小妹擓著菜籃子回來,老太太才在孫女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自那之后,老太太就得了心病,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再加上宅子被人奪去,整日風餐露宿,沒過多久,老太太就撒手人寰。

    泥濘的土道上,風雨依舊,地面上的水泡一個接一個,徐青手里捏著一串能寧心靜神的佛珠,心里卻如這地上砰濺起的水泡,無論如何都難以平靜。

    這串佛珠是超度王家老太得來的獎勵,老太太活著的時候,經常念經誦佛,寢居的陋室就是一個小佛庵。

    但可惜,佛不度老太。

    徐青盤著佛珠,越盤越覺得心里郁躁,直到把那佛珠盤的冒出白煙時,他才恍然回過神來。

    差些忘了!這佛珠對普通人有寧心靜神的功效,對邪祟僵尸可沒這功能,怪不得他越盤越覺得不對勁。

    合著是他這野僵尸吃不了佛門的細糠!

    徐青嘖了一聲,道門魁首天師府和他不對付,佛門的東西對他也有成見。

    就連度個劫,他都得把功德碑捅到老天爺眼跟前,才能勉強躲過去。

    你說他怎么就這么難呢!

    仵工鋪,徐青扛著王家老太的尸體趕了回來。

    王家小妹哭哭啼啼的,聽得徐青越來越鬧心。

    給老太太穿上壽衣,打理好妝容后,徐青點燃蠟燭,找來喪服孝衣,遞給小姑娘。

    末了,徐青又取出一串佛珠給王家小妹,說道:“守靈枯燥,這串佛珠你拿去,有事沒事給老太太祈個福,說說話也是好的。”

    做完這一切,徐青重新披上蓑衣,看模樣是打算再出門一趟。

    附身孫二娘的玄玉疑惑道:“外面下這么大雨,你要到哪里去?”

    “溜達溜達,消消食�!�

    徐青戴上斗笠,臨出門前又補充了一句話:

    “順便再去收個尸�!�

    出了鋪門,徐青直往萬壽縣趕去。

    這回他要收的尸不是死尸,而是要去趕一具活尸。

    什么叫趕活尸?

    把活人給趕進棺材里就叫趕活尸!

    雨天官道無人,徐青騎著五花馬走走停停,每到一個路口他都會脫了自己的鞋子往路中間投擲。

    此乃投鞋問路法,是一門卜筮的小術。

    徐青來到萬壽縣,一路上不慌不忙,偶爾遇到車馬陷進泥濘處,難以脫身時,他還會出手幫襯則個。

    到了縣城里,打鐵鋪里的鐵匠叮叮咣咣敲著鐵砧。

    徐青穿著蓑衣,帶著斗笠走進鋪子,鐵匠看不出他的模樣,便隨口問他想要什么。

    徐青默然不語,獨自走到墻角拿起一柄劈柴用的斧頭,掂了掂。

    不等鐵匠再次發(fā)問,徐青丟出一粒碎銀,正好落在鐵匠面前的鐵砧上。

    出了鐵匠鋪,徐青伸手把那斧面上鐫刻的匠人名號抹去。

    接著他又伸出指甲,在那斧面上寫寫畫畫,一串串的火花明滅,等字刻好的時候,徐青這才滿意點頭。

    拿著斧頭來到牙行斜對面的巷弄里,徐青取出一隊抹了蠟油,做了防水處理的紙人,抬著一口黑紅棺材,可就往那牙行門口走了過去。

    紙錢拋灑,電閃雷鳴,雨滴落在棺材上,發(fā)出空洞的聲響。

    老話講,雨打棺,十年酸;雨灑墳,出貴人。

    下雨天抬著棺材出行,是禁忌,對棺材里的人沒有好處。

    而眼下,大雨瓢潑的牙行門口,卻來了這么一隊抬著棺材的紙人。

    守門的伙計還當是陰司勾魂使者要索他命來了,也顧不得關門插栓,轉過身就連滾帶爬的躲進了牙行里面。

    賬房先生聽到伙計驚呼有鬼,心里偏不信,扭過頭打開樓上窗子就探頭往底下看。

    這不看還好,一看。

    好么!正好看見丈許高的芻靈紙人,戴著冪籬,從窗子旁經過。

    其中一具芻靈扭過頭,面紗輕晃,正對著賬房先生的臉,露出半張慘白的面孔!

    而那面孔上,還有朱砂筆輕點,畫出的血紅的眼。

    “”

    賬房先生兩眼一翻,徑自暈了過去。

    紙人隊伍繼續(xù)往里探索,待來到牙行露天的井樓中間時,在對面樓上的廊道里,多出了群掣槍拿棒的護院打手。

    最前面領頭的,則是個身穿繡花錦袍,面白無須的公公。

    那公公開口就是走馬燈里熟悉的公鴨嗓。

    “裝神弄鬼,閣下莫不是以為會些旁門手段,就能招惹咱家?”

    旁邊牙行的幾位打手聞言倒是松了口氣,看公公的模樣,這些紙人或許真的只是看著嚇人。

    然而,未等眾人提振士氣,井樓中間的地面上,倏然冒出來一具牛蹄妖首的猖將出來。

    繼而是第二具,第三具

    當整整十五具猖將把井樓堵滿時,地面又有冒頭的猖將現(xiàn)身,不過剛冒出個頭,看到井樓已經滿員后,便又自個沉回了地面。

    這些完全現(xiàn)出身形的猖將皆是牛蹄妖首,白骨身軀,論個頭,卻是比丈許高的芻靈還要高大。

    “你究竟是何方妖人?咱家可是內務府近臣,你開罪咱家事小,可要是得罪了內務府”

    婁小武話還未曾說完,井樓里的猖將便拔出胸前的肋骨,化作骨刃鐮刀,朝著他拋去!

    十數(shù)把骨刃攜裹著黑色陰煞,劃破雨幕,只是眨眼功夫,就來到了婁小武面前。

    “大膽!”

    繡袍鼓蕩,婁小武渾身罡氣罩體,拂袖間便把那些充當暗器骨刃盡數(shù)拍散。

    “嗯?”婁公公驚疑一聲,隨后翹起蘭花指笑道:“咱家還道是哪路豪杰,原來是個中看不中用的樣子貨�!�

    一具猖將相當于一名凝罡境武師,而眼前出身自內務府的婁小武明顯已經觸摸到了武道宗師的門檻。

    不過沒等婁小武驚喜太久,他便發(fā)現(xiàn)那些猖將根本無法殺死。

    你將它們頭顱軀干拍碎,它們只要落地,就又凝聚成形。

    雖說每次凝聚后氣息都會弱上一些,但在十五具猖將輪番上陣的情況下,縱使婁小武有再多真氣,也不夠耗的。

    更惡心的是,地面深處還有排著隊等著冒頭的候補猖將在。

    婁小武心中隱隱不安,他總覺得對方還沒出全力,而他現(xiàn)在卻已經有些力有不逮。

    飛身落至樓上,眼看牙行的武師已經折了不少,婁小武便大聲道:“你等拖延住這些鬼物,咱家已經察覺到幕后操縱之人位置,待咱家出去,不消片刻就能將這鼠輩擒下!”

    婁小武說罷,轉身踹碎窗欞,越過三樓庇檐,跳到街道上,隨后便頭也不回的往京城逃去。

    “”

    徐青徹底沉默。

    他聽到婁公公的話,還真以為對方發(fā)現(xiàn)了他的位置,卻沒曾想這沒卵的太監(jiān),竟然是想要舍棄同伴,獨自逃命。

    徐青走出巷弄,拔出了別在腰間的斧頭。

    經過猖將試探,他已然知道了這太監(jiān)的道行高低。

    聳身跳上高樓,徐青手持短斧,一邊打開陰瞳注視著婁小武的蹤跡,一邊運轉天罡三十六法不停疊加,等疊加至第十二重時,普普通通的鐵斧發(fā)出顫鳴,顯然已經承受到了極致。

    “著!”

    徐青揮臂落下,手中被重重陰氣包裹的鐵斧化作烏光,徑直劈向十五里開外的黑色小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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