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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教書先生疑云

    晨光透過窗縫灑在土炕上,林小滿揉了揉酸脹的眼睛。

    她守了小苗一整夜,直到天快亮?xí)r小丫頭的呼吸才完全平穩(wěn)下來。

    伸手探了探妹妹的額頭,熱度已經(jīng)退了。

    "姐,喝點粥吧。"小魚端著一碗稀粥走進來,碗里飄著幾片野菜葉子。

    林小滿接過碗,突然發(fā)現(xiàn)小魚走路比平時更跛了:"腿又疼了?"

    小魚低下頭:"沒事,就是昨天下山跑急了點。"

    林小滿拉過弟弟,卷起他的褲腿。

    右腿膝蓋腫得發(fā)亮,青紫的淤血在蒼白皮膚上格外刺目。

    她鼻子一酸——這孩子為了救妹妹,硬是忍著疼跑了那么遠的路。

    "坐著別動。"

    她起身從灶臺邊取來一個粗陶罐,里面是她用蒲公英和野菊花泡的藥酒,

    "敷上會好受些。"

    小魚咬著嘴唇不喊疼,但額頭上的汗珠暴露了他的痛苦。

    林小滿小心地涂抹著藥酒,突然聽見院門外傳來腳步聲。

    "林姑娘在家嗎?"

    是蕭云霆的聲音。

    林小滿手上動作一頓,想起昨夜看到的那半塊玉佩。

    她迅速給小魚包扎好,整理了一下衣衫才去開門。

    蕭云霆站在晨光中,灰布長衫纖塵不染,手里提著一個竹籃。

    見到林小滿,他微微頷首:"小苗姑娘可好些了?"

    "多謝先生贈藥,已經(jīng)退熱了。"

    林小滿側(cè)身讓他進門,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他衣擺上——

    那里沾著幾點細小的白色碎渣,在灰色布料上格外顯眼。

    蕭云霆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不動聲色地拂了拂衣擺:

    "今早路過藥鋪,順便帶了些補藥來。"

    他將竹籃遞給林小滿,"甘草和綠豆,再服三日便可除根。"

    林小滿接過籃子,里面的藥材分門別類包得整整齊齊,甚至還有一小包冰糖。

    這種精細程度絕非普通藥鋪能提供的。

    她抬頭正要道謝,突然注意到蕭云霆腰間掛著一枚青玉佩——

    不是昨晚看到的那半塊鳳凰玉佩,但這枚玉佩的絡(luò)子卻用了一種罕見的雙股金線編法。

    "先生太破費了。"

    她試探著說,"這些藥材怕是要不少銀子吧?"

    蕭云霆微微一笑:

    "與學(xué)堂有合作的藥鋪,價格公道。"

    他看向屋內(nèi),"我能看看小苗姑娘嗎?"

    林小滿領(lǐng)他進屋。

    小苗已經(jīng)醒了,正虛弱地靠在哥哥懷里。

    見到蕭云霆,小丫頭眼睛一亮:"先生!"

    蕭云霆蹲下身,手指輕輕搭在小苗腕間。

    林小滿注意到他的診脈手法極為標準,食指、中指、無名指分別按在寸、關(guān)、尺三個部位,力道輕重有度,絕非"行軍打仗學(xué)的皮毛"那么簡單。

    "余毒已清,但氣血兩虧。"

    蕭云霆收回手,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紙包,"這是參苓白術(shù)散的簡化方子,藥材我都配好了,每日一劑。"

    林小滿接過藥包,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他的手腕。

    蕭云霆的手修長有力,虎口處有一層薄繭——

    那是長期握劍才會留下的痕跡,絕非教書先生該有的。

    "先生懂醫(yī)術(shù)?"她直視著他的眼睛。

    蕭云霆神色如常:

    "家母體弱,久病成醫(yī)。"

    他起身告辭,"學(xué)堂還有課,我先告辭了。"

    送走蕭云霆,林小滿立刻檢查他留下的藥材。

    甘草是上好的內(nèi)蒙條草,綠豆顆粒飽滿均勻,就連包藥的紙都是質(zhì)地細膩的竹紙——

    這在鄉(xiāng)下可是稀罕物。

    她捏起一點白色碎渣搓了搓,質(zhì)地堅硬細膩,像是上等瓷器碎片。

    "姐,你看。"小魚從地上撿起一個小紙團,"先生掉的。"

    林小滿展開紙團,上面用朱砂寫著幾個字:"酉時三刻,老地方"。

    字跡工整有力,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她心頭一跳——這絕非尋常書信。

    "小魚,你腿疼就別去學(xué)堂了。"

    她將紙團收進袖中,

    "在家照顧小苗,我去趟后山。"

    后山小路蜿蜒向上,林小滿挎著籃子假裝采藥,實則沿著蕭云隱今早可能走過的路線搜尋線索。

    在半山腰一處僻靜轉(zhuǎn)角,她發(fā)現(xiàn)了幾塊較大的白色瓷片。

    撿起來細看,瓷片胎質(zhì)細膩,釉色瑩潤,底足處殘留著半個青花款識——"內(nèi)府"二字清晰可辨。

    林小滿手一抖,瓷片差點落地。

    這是官窯御用瓷!

    一個鄉(xiāng)下教書先生怎么會接觸到這種器物?

    她繼續(xù)搜尋,在不遠處的草叢里發(fā)現(xiàn)了一小堆灰燼。

    撥開灰燼,幾片未燃盡的紙角上隱約可見"密奏"二字。

    林小滿心跳如鼓,正想仔細查看,突然聽見身后傳來枯枝斷裂的聲音。

    "林姑娘好雅興。"

    蕭云霆的聲音從背后傳來,驚得林小滿差點叫出聲。

    她強自鎮(zhèn)定地轉(zhuǎn)身,見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三步之外,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意,眼神卻深不見底。

    "先、先生不是去學(xué)堂了嗎?"她攥緊手中的瓷片,尖銳的邊緣刺得掌心發(fā)疼。

    蕭云霆緩步走近:

    "想起有本書落在住處,回來取。"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瓷片上,"姑娘對瓷器也有研究?"

    林小滿急中生智:

    "聽說瓷片磨粉可以止血,想試試"

    "是嗎?"

    蕭云霆輕輕從她手中取過瓷片,

    "這種官窯瓷含鉛量高,不宜入藥。"

    他指尖一彈,瓷片飛入遠處草叢,

    "后山多蛇蟲,姑娘還是早些回去為好。"

    他的動作行云流水,卻讓林小滿后背發(fā)涼——

    那一下彈指的力道和準頭,絕非文弱書生能做到的。

    "多謝先生提醒。"她低頭避開他的視線,快步往山下走。

    走出十幾步后忍不住回頭,卻見蕭云隱仍站在原地,陽光透過樹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陰影,看不清表情。

    回到家中,林小滿心神不寧地熬藥、做飯,腦海里全是早上的發(fā)現(xiàn)。

    官窯瓷、密信灰燼、診脈手法、虎口劍繭這些線索拼湊在一起,指向一個她不敢細想的答案。

    傍晚時分,小魚從學(xué)堂回來,帶回來一個消息:"姐,蕭先生說明日學(xué)堂休沐,他要進城一趟。"

    林小滿正在整理辣椒籽,聞言手指一顫,幾粒種子灑落在地:

    "他說去做什么了嗎?"

    "說是去買筆墨。"

    小魚歪著頭想了想,

    "不過奇怪的是,他問了我好多關(guān)于周大虎的事,比如他平時都跟哪些人來往,多久去一次縣城"

    林小滿心頭警鈴大作。

    蕭云霆對周大虎的興趣太過反常,再聯(lián)想到那張"酉時三刻"的紙條,她決定今晚去一探究竟。

    夜深人靜,林小滿安頓好弟妹,悄悄摸向村東頭的學(xué)堂。

    月光被云層遮擋,四周一片漆黑。

    她貼著墻根前行,突然聽見前方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兩個黑影從學(xué)堂后門閃出,其中一個身形修長,正是蕭云霆。

    他換了一身夜行衣,腰間佩劍,整個人如出鞘利刃般鋒芒畢露,與白日溫潤儒雅的形象判若兩人。

    林小滿屏住呼吸,看著他們悄無聲息地向村外走去。

    她猶豫片刻,咬牙跟了上去。

    兩人一路疾行,很快來到村外一座廢棄的土地廟。

    林小滿躲在廟外一棵老槐樹后,透過破敗的窗欞,看見廟內(nèi)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

    蕭云霆負手而立,另一個黑衣人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一封信函。

    "主子,京中密報。"

    這一聲"主子"如驚雷炸響在林小滿耳邊。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沒叫出聲來,雙腿發(fā)軟幾乎站不住。

    蕭云霆接過信函快速瀏覽,眉頭漸漸皺起:

    "王甫這個老狐貍"他冷哼一聲,將信湊近燈焰。

    火舌舔舐紙頁,轉(zhuǎn)眼化為灰燼。

    "告訴趙統(tǒng)領(lǐng),按計劃行事。"

    他的聲音冷峻威嚴,"另外,查查周大虎背后的人。"

    "是。"黑衣人猶豫了一下,"那位林姑娘"

    蕭云霆抬手打斷他:"我自有分寸。"

    他頓了頓,"她弟弟的腿傷,讓孫太醫(yī)配些藥來。"

    林小滿聽到這里,心頭劇震,不小心踩斷一根枯枝。

    清脆的"咔嚓"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

    "誰?"蕭云霆厲喝一聲,劍已出鞘。

    林小滿轉(zhuǎn)身就跑,卻聽見身后衣袂破空之聲。

    下一秒,一只溫熱的手掌捂住她的嘴,整個人被帶入一個堅實的懷抱。

    "別出聲。"

    蕭云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她從未聽過的冷意,"看見多少?"

    林小滿渾身發(fā)抖,說不出話來。

    蕭云霆松開手,卻仍攔在她身前:"回答我。"

    月光終于穿透云層,照亮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

    那雙總是含笑的眸子此刻如寒潭般深不可測,左肩的傷疤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暗紅色,隱約形成一個展翅鳳凰的輪廓。

    林小滿突然明白了——那根本不是傷疤,而是一個被刻意掩蓋的紋身!與她玉佩上的鳳凰如出一轍!

    "從你衣擺上的官窯瓷片開始。"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還有你診脈的手法,虎口的劍繭,以及"她指了指他的左肩,"那個紋身。"

    蕭云霆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恢復(fù)平靜:

    "聰明的姑娘。"他收劍入鞘,"既然如此,我們談?wù)剹l件。"

    "條件?"林小滿警惕地后退一步。

    "你保守我的秘密,"蕭云霆向前一步,月光在他眼中流轉(zhuǎn),"我?guī)湍憬鉀Q周大虎和族長的麻煩。"

    "為什么來柳河村?"

    "查案。"蕭云霆簡短地說,"王甫勾結(jié)地方官,借賑災(zāi)之名中飽私囊。"

    他看向林小滿,"你的釀酒技術(shù)和辣椒,恰好能幫我打入他們的圈子。"

    林小滿腦中思緒萬千。

    "我憑什么相信你?"

    她直視著他的眼睛。

    蕭云霆突然伸手,從懷中取出半塊鳳凰玉佩:"就憑這個。"

    月光下,兩塊半玉完美契合,組成一只展翅欲飛的鳳凰。

    林小滿瞪大眼睛,看著蕭云隱左肩的紋身在月光中漸漸顯現(xiàn)出同樣的圖案。

    "二十年前,我母親被人誣陷,滿門抄斬"

    蕭云霆的聲音低沉而壓抑,"只有她最小的妹妹帶著家傳玉佩逃出宮去,下落不明。"

    林小滿如遭雷擊:"我娘?"

    "應(yīng)該是。"蕭云霆收起玉佩,"我查到線索指向柳河村,卻只找到一座孤墳。"

    他看向林小滿,"直到看見你脖子上的半塊玉佩。"

    夜風吹過樹梢,發(fā)出沙沙聲響。

    林小滿腦中一片混亂,母親模糊的面容在記憶中浮現(xiàn)——那個總是溫柔笑著的婦人

    "所以我們是表兄妹?"她艱難地開口。

    蕭云霆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按輩分,你該叫我一聲表哥。"

    他忽然皺眉,轉(zhuǎn)頭看向遠處,"有人來了。"

    遠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火把的光亮。

    蕭云霆一把拉住林小滿的手:"走!"

    兩人借著夜色掩護,迅速隱入山林。

    跑出一段距離后,林小滿氣喘吁吁地停下:"是誰?"

    "周大虎的人。"蕭云霆冷笑,"看來有人等不及了。"

    林小滿突然想起什么:"小魚和小苗還在家!"

    "放心。"蕭云霆按住她的肩膀,"我的人一直在暗中保護你們。"

    這句話讓林小滿既安心又心驚——

    原來她們姐弟三人一直被人監(jiān)視著!

    回到家中,小魚和小苗安然熟睡。

    林小滿癱坐在門檻上,一夜的驚心動魄讓她精疲力盡。

    蕭云霆站在院中,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輪廓。

    "明日我會進城。"他低聲說,"三日內(nèi),周大虎不會再找你們麻煩。"

    林小滿抬頭看他:"然后呢?"

    "然后"蕭云霆嘴角微揚,露出一個她熟悉的、教書先生式的溫和笑容,"我們表兄妹好好談?wù)労献鞯氖隆?quot;

    他轉(zhuǎn)身離去,灰布長衫在夜風中翻飛,轉(zhuǎn)眼融入黑暗。

    林小滿望著他消失的方向,手中緊握那半塊鳳凰玉佩,心潮起伏難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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