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陸苑卿臉色驟然煞白。沒等腦子緩過神，她雙腿已經(jīng)大步邁開，直奔公社。等趕到時，才發(fā)現(xiàn)父親被批斗完后關進了牛棚。陸苑卿凝著角落的老人，心剎那間縮緊：“爸！”她踉蹌?chuàng)溥^去，隔著柵欄拼命伸出手。此時此刻，那個撫養(yǎng)她長大，與她相依為命的父親奄奄一息，單薄的衣服上血跡斑斑，蒼白的臉上滿是疲憊。聽到陸苑卿的聲音，父親渾濁的雙眼終于有了絲光亮：“阿蘭？”他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點點爬到柵欄前，握住那只顫抖的手�！皩Σ黄�，爸連累你了……”聽到這話，陸苑卿險些哭出來。父親自己身陷囹圄，最關心的卻是她……她回握住父親冰冷的手，聲音哽咽：“爸，你撐住，我去找時序，他一定能救你！”話剛落音，父親猛然攥緊了她的手：“不！”他艱難喘氣，一字一句含著悲切：“時序已經(jīng)幫了我們太多，不能再讓他為我們涉險……”“阿蘭，爸已是行將就木，哪怕沒有一身的病，我也難在這混亂的世道茍活下去�！薄澳鞘菄猓麄兙湍敲此毫藷恕麄円夜蛑J錯，要我大罵老祖宗拼死也要護著的寶貝啊……”1說到這兒，從未屈服的老人像孩子似的哭了出來。陸苑卿看著他滿眼的悲憤和絕望，心如刀絞。她恨不能時間再快點，恨不能明天就下發(fā)‘平反’的文件，好讓父親看到一絲光明�？刹坏汝懺非浠貞�，父親就脫力地垂下手，嘴里還在呢喃：“阿蘭，爸沒用，沒用……”“爸……爸！”滿心的焦灼燒紅了陸苑卿的雙眼。上輩子父親去世的畫面在腦海中不斷閃過，恐慌瞬間侵蝕她的四肢百骸。不行，她不能再一次失去父親！陸苑卿咬牙壓下喉間酸苦，起身跑回軍區(qū)，踉蹌奔向季時序的辦公室。當看到正在看訓練文件的男人，她像是找到了救星，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皶r序，我爸被紅衛(wèi)兵抓了，你救救他好不好？”季時序擰著眉：“他偷藏戲服和戲本的事現(xiàn)在人盡皆知，你讓我怎么救？”這句話直接堵的陸苑卿一噎，急紅了的眼眶浮起片霧氣。但她還是不死心，眼巴巴祈求：“那能不能讓他們不要折磨我爸，他得了癌癥，經(jīng)不住他們的批斗了……”季時序仍舊繃著臉，沒有任何松動：“陸苑卿，你別再胡鬧了行不行！”聞言，陸苑卿心猛然一抽，疼的她白了臉。在他眼里，她無論做什么都是胡鬧，都是沒道理的嗎？恍惚間，上輩子的所有又在陸苑卿腦子里重現(xiàn)。愛不得，分骨肉，匆匆一生卻經(jīng)歷了世間所有的悲涼，難道重生后又要去經(jīng)歷那一切？陸苑卿凝著面前自己兩輩子都割舍不下的男人，血絲從攥緊的掌心滲出。‘咚！’一聲悶響，在季時序錯愕的目光中，她重重跪了下去，啞聲道：“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錯事，我知道你是為了報答我爸的救命之恩，才不得已娶了我，我也知道你愛的人一直是周潔……”“只要你能救我爸，哪怕讓他好好撐過這一年，我立刻去機關處申請離婚，一輩子不出現(xiàn)在你和周潔面前�！标懺非溲鲱^望著他，目光聚集著無盡的卑微：“季時序，我求你。”在這場錯誤的婚姻中，她徹底認輸了。重來一世，所有的希望都一點點破滅，她什么都不要了……季時序無聲壓下胸口莫名的沉悶，黑著臉要把陸苑卿拉起來。只是剛伸出手，警衛(wèi)員就來了。警衛(wèi)員敬了禮，凝重的目光最后落在陸苑卿身上。“團長，剛從公社那兒得到消息，嫂子的父親在牛棚撞墻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