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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就是陸堯

    好半晌。

    顧北弦抬手,愛憐地摸了摸蘇婳蒼白的小臉,柔聲哄道:“你冷靜一點,離婚是大事,不要意氣用事。”

    蘇婳垂眸,“我很冷靜,這三天,我一直在考慮這件事�!�

    見她如此堅定。

    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哄好的。

    顧北弦心里針扎一般。

    他微微閉眸,壓下心底情緒。

    過一秒,緩緩睜開眼睛。

    他淡淡道:“我出去抽根煙�!�

    蘇婳低嗯一聲。

    顧北弦站起來,幫她整了整衣領(lǐng),又拉了被子給她蓋好,仔細(xì)掖好被角,這才走出去。

    推開病房門,迎面遇到蘇佩蘭。

    蘇佩蘭手里拎著保溫桶,向他打招呼:“北弦,你要去哪?”

    顧北弦俊臉陰沉,沒應(yīng),徑直走出去。

    蘇佩蘭一頭霧水。

    走進病房,把保溫桶放到床頭柜上。

    她彎腰坐下,疑惑地問:“閨女,我女婿是怎么了?臉色怎么那么難看?你們倆吵架了?”

    蘇婳搖搖頭,“我跟他提離婚了�!�

    蘇佩蘭大吃一驚,“你們倆最近不是挺好的嗎?為什么要離婚?”

    蘇婳垂下眼睫,盯著自己的左手。

    那白皙纖細(xì)的手指,用了最好的去疤藥,還是殘留著疤痕。

    指骨即使長好,靈活度也不如從前了。

    她緩緩地說:“第一次,她們夾斷了我視為生命的左手。第二次,差點奪去我最為寶貴的清白。第三次,借著師父的手,給我下藏紅花,要除掉我最為重要的孩子。第四次,突如其來一場車禍,奪去了我的親骨肉,還搭上了阿忠的性命�!�

    蘇佩蘭氣得臉色鐵青。

    但這種時候,不能火上澆油。

    她勸道:“之前的,北弦都替你報仇了。這次,他肯定也會為你報仇的�!�

    蘇婳苦笑,“仇報了有什么用?”

    她抬起左手撫摸隱隱作痛的小腹,“我的手再也恢復(fù)不到從前了,我肚中的胎兒已經(jīng)化成一灘血水,阿忠也永遠(yuǎn)活不過來了。”

    她腹中無辜的胎兒有什么錯?

    那個皮膚黝黑,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忠厚老實的小伙子。

    他又有什么錯?

    因為女人之間的爭風(fēng)吃醋,他搭上了性命。

    他的孩子馬上就要出生了,那么小就沒了父親。

    想到他為了救自己,鮮血淋漓的畫面。

    蘇婳心如錐刺。

    淚水蜿蜒流下。

    如果當(dāng)初顧北弦提出離婚。

    她走了,沒回頭,或許這些悲劇都不會發(fā)生。

    蘇佩蘭急忙給她擦眼淚,“別哭啊,別哭,你現(xiàn)在是小月子,一哭眼睛會落毛病的�!�

    蘇婳眼神擔(dān)憂地望著她,“這場婚姻再繼續(xù)下去,還會有第五次。第五次,就該輪到媽媽了,她們每次都沖我最致命的地方來。我真的沒想到,女人間的爭風(fēng)吃醋,會這么可怕。以前只在電視里看到,如今卻真真切切地發(fā)生在我身上�!�

    蘇佩蘭愣住了。

    好一會兒。

    她大咧咧一笑,“你不用擔(dān)心我,我一把老骨頭了,哪天死不是死。我就是覺得北弦對你真挺好的,就這么離了,挺可惜。”

    蘇婳心情復(fù)雜得說不出話來。

    離婚,她也很難過。

    直到現(xiàn)在,她還是很愛他。

    她也知道,這件事,錯不在他。

    可是帶了那么多保鏢,還是防不勝防,出了兩條人命。

    曾經(jīng),她以為愛情大過天。

    就在幾個月前,顧北弦向她提出離婚,她還覺得天塌了。

    可是現(xiàn)在,她覺得,在人命面前,愛情變得微不足道。

    蘇婳語氣堅定地說:“我決定了,離婚。”

    蘇佩蘭眼圈紅了。

    她猶豫了一下,說:“其實你外婆本來還可以多活幾個月,是她自己偷偷關(guān)了身上的儀器。你們的婚姻,是她拿命換來的�!�

    蘇婳心里一陣尖銳的刺痛。

    緊抿著唇,壓下心中痛楚。

    良久。

    她說:“我早就猜到了,所以我很努力地維護和顧北弦的婚姻。我一直都覺得現(xiàn)在懷孕不理智,可是為了維護這段婚姻,我還是懷了。如今孩子沒了,這段婚姻也沒有繼續(xù)下去的必要了。孩子沒了,不是離婚的主要原因,卻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

    “媽,你不要勸我了。”

    “我就是覺得,就這么離挺可惜。北弦他雖然臭毛病一大堆,但能看出來,他對你是真的用心了�!�

    蘇婳輕聲說:“是挺好,可我厭煩了現(xiàn)在這種生活。我從小就跟著外公學(xué)習(xí)修復(fù)古書畫,學(xué)了將近二十年。我學(xué)這一身本事,不是為了和女人爭風(fēng)吃醋、勾心斗角的,我想把時間用在有用的事上。”

    蘇佩蘭見勸不動她,重重地嘆了口氣。

    她這個女兒呀,雖然性格溫柔,卻相當(dāng)有主心骨。

    一旦決定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不知怎么的,蘇佩蘭突然有點心疼顧北弦。

    她站起來,走到窗口,拉開窗簾,朝下看了看。

    夜色里,顧北弦站在樓下抽煙。

    煙含在嘴里,連火都忘了點。

    好半天,他才想起,沒點煙。

    從褲兜里掏出打火機,扣開,打著火,剛要點,被風(fēng)一吹,又滅了。

    接二連三,點了三次,才點著。

    他深吸一口,緩緩?fù)鲁鰺熑�,望著遠(yuǎn)方。

    今晚的夜色那么黑,黑得像墨,萬家燈火都照不亮。

    明明是初夏,卻冷得像冬天。

    風(fēng)很大,嗚嗚地刮著,仿佛在試圖撕裂什么。

    不遠(yuǎn)處,忽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一個男人邁著一雙長腿,急匆匆地朝他大步走過來。

    顧北弦偏頭,去看。

    四目相對。

    男人是顧謹(jǐn)堯。

    他眼睛布滿血絲,嘴唇干得起皮,下巴上的胡渣都長出來了,風(fēng)塵仆仆,踏著夜色而來。

    這副模樣,顯然是剛從外地趕回來的。

    走到近前。

    顧謹(jǐn)堯一把抓住顧北弦的衣領(lǐng),疾聲問:“她怎么樣了?”

    顧北弦垂下眼睫,淡漠地看著他的手,沒應(yīng)。

    顧謹(jǐn)堯聲音驟然提高,“她怎么樣了?”

    顧北弦眼里閃過一絲厭煩,“她是我老婆,用不著你關(guān)心!”

    顧謹(jǐn)堯咬牙,“她是我拿命救的人!”

    顧北弦神色猛地一滯。

    很快。

    他勾了勾唇,露出一種極復(fù)雜的冷笑,“你終于肯承認(rèn)你就是陸堯了?”

    顧謹(jǐn)堯腥紅著眼睛,抓狂的神情呼之欲出,“她到底怎么樣了?你答應(yīng)我,會好好照顧她的!你就是這么照顧她的?”

    他聲音近乎咆哮。

    一改平時的冷靜理智。

    顧北弦心里更厭煩了。

    他抬手打掉他的手,“她是我老婆,孩子沒了,我比你更難過!”

    顧謹(jǐn)堯眉心陡然皺起。

    過了好幾分鐘。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情緒,啞聲問:“她還好嗎?”

    “不好�!鳖櫛毕沂掷锏臒煴黄䲠啵瑹燁^燒到手指,都沒察覺。

    顧謹(jǐn)堯固執(zhí)地問:“她傷到哪了?”

    “心。”

    “身體呢?”

    “孩子沒了�!鳖櫛毕姨钟昧δ笾崦浀谋枪�,答非所問地說:“我和她的孩子沒了。”

    溺水般的感覺漫上來,他心臟疼得像被什么扯住了。

    為什么會這樣?

    那是他和她的第一個孩子。

    是他把她留在身邊的唯一砝碼。

    就這么失去了。

    他失去了孩子,又要失去妻子,失去他相依為命的妻子。

    他難受得心肝肺攪在一起疼。

    助理接了個電話,走過來。

    把煙從他手里抽出來,察看了下他手指的傷勢。

    助理說:“顧總,刑偵隊的柯隊長,剛打來電話,說開貨車的那個司機,是個癌癥患者,半個月前查出胰腺癌晚期。血液內(nèi)酒精含量超標(biāo),確認(rèn)為酒駕。他和家人的賬戶上,沒有大額轉(zhuǎn)賬,最近也沒見什么人,通話記錄也沒有可疑對象,排除雇兇殺人的可能。那司機已當(dāng)場死亡,死無對證�!�

    顧北弦蹙眉。

    明明就是癌癥患者,不想活了,為了錢,偽裝成酒駕,蓄意謀殺。

    卻死無對證。

    因為作案手法處理得太過隱晦,連破案如神的柯隊長,都束手無策。

    沒有證據(jù),警察就沒法找到幕后主使者,更沒法抓人。

    助理提醒道:“這次車禍比上次龍腰村那件案子,作案手法還高明,顯然是專業(yè)人員所為。那人反偵察能力,不在柯隊長之下。”

    顧北弦面色陰沉得能擰出水來。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朝助理伸出手,“車鑰匙給我�!�

    助理一頓,“您要車鑰匙干什么?”

    “給我!”

    助理不敢違抗命令,只好從褲兜里掏出車鑰匙,遞過來。

    顧北弦一把抓過來,大步朝門外走去。

    來到地下停車場,找到車。

    拉開車門上車,他發(fā)動車子。

    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打出去。

    接通后,他冷漠道:“出來�!�

    楚鎖鎖人縮在家中,冷不丁接到這個電話,嚇得一哆嗦。

    她猶猶豫豫地婉拒道:“北弦哥,這么晚了,我都睡下了�!�

    顧北弦厲聲道:“出來!”

    他掐了電話。

    車子一路開得風(fēng)馳電掣。

    駛到楚家別墅樓下。

    楚鎖鎖模仿蘇婳,穿著簡單的白襯衫扎進深色長裙里,素面朝天,長發(fā)披肩,怯生生地站在路邊。

    遠(yuǎn)遠(yuǎn)看到顧北弦的車駛過來。

    她想打招呼,手伸到一半,又放下了。

    她十指交纏,暗暗絞著,面上強裝鎮(zhèn)定,心里卻害怕得要命。

    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從腳底往上爬。

    顧北弦手握方向盤,隔著擋風(fēng)玻璃,微微瞇眸,遠(yuǎn)遠(yuǎn)看著楚鎖鎖。

    她和蘇婳本就有幾分像。

    今晚她特意模仿她的穿著打扮,就更像了。

    可惜,仿得了形,卻仿不了神。

    顧北弦目光陰翳盯住她的臉。

    突然,他一咬牙,猛踩油門,直直朝她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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