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耿致曄:“這里不清凈嗎?鬧哄哄一天,終于可以安靜片刻。
”
葉煩:“部隊有煩心事?”
耿致曄搖頭:“我這邊沒有。
總部那邊事不少。
今兒這個團長轉業(yè),明兒那個艦長上去。
托關系走門路,不是任人唯親就是任人唯賢,無論怎么做都有人議論。
幸好我有先見之明,早早躲到這里。
”忽然想到老丈人快七十了,“你爸是不是快退了?”
葉煩:“說近幾年。
不是明年就是后年吧。
我嫂子順利懷上,我爸一高興,可能撐不到明年。
不過——”輕嘆一口氣,“我嫂子十有八九不叫他和我媽照顧。
人家父母也退休了。
離我嫂子單位近。
我嫂子中午休息都能回去看看孩子。
”
耿致曄:“就算離得近也不想讓你媽照顧。
你媽那張嘴,就你受得了。
”
葉煩回頭看一下:“真要在這里數(shù)落老人嗎?”
耿致曄閉嘴,摟住她的肩膀,頭挨著頭,享受難得的安靜。
不過葉煩不如他平靜,有個不好的預感。
葉煩一向預感很準,除了陳小慧和陳寬仁以及趙茹萍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那次。
可是又實在想不出來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
翌日上午,葉煩到食品廠門口,看到很多人聊天,不禁問:“出什么事了?”
山西大隊社員一把拉住葉煩:“葉會計,耿團長在不在家?”
葉煩:“他這幾天中午不在家,晚上在家。
找他啊?”
社員吞口口水,往四周看看,像是確定什么,然后小聲說:“我讓我們大隊長到岸上買一捆紙錢,回頭你給耿團長,叫耿團長燒給先烈,再請耿團長跟他們聊聊,白天可以出來,晚上就不用了。
”
葉煩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見鬼了?”
社員點頭:“我們昨晚下網(wǎng)回來經(jīng)過那邊,聽到有人說話。
可等我們過去,啥也沒有,也沒人說話。
你說,不是鬼,誰大晚上去那邊?”
葉煩的臉色一言難盡。
社員:“我知道城里人不信這個。
可是,不是我迷信,葉會計,這事說不準。
再說了,你媽還是老革命,不也信這個。
”
葉煩好奇:“我媽說的。
”
“你的名字啊。
”社員心說難道陶春蘭同志沒跟她說過,“你媽又不是不疼你。
哪個繁不行,給你起個煩人的煩人。
還不是希望小鬼煩你。
”
葉煩很意外,沒想到她知道,可是要不要坦白��?葉煩粗粗掃一眼,二三十口子,還是不說了。
否則不出三天都能傳到總部。
合著她昨晚預感沒錯。
葉煩佩服自己:“我回頭跟他說說。
”
社員怕她忙起來忘了,下午又過來——等葉煩下班。
葉煩從辦公室出來,社員給她一個鹽水瓶。
葉煩不明白:“我家有這個。
”
社員塞她手里:“這里頭是米酒。
以前肯定沒機會喝。
”
葉煩點著頭保證:“知道了。
”
然而還沒完,半道上有人給她兩條年糕,又有人給她一把米面。
等她到家,兩只手都拎滿了。
大寶哇哦一聲:“媽媽,這么早就發(fā)中秋福利�。俊�
葉煩無語又想笑:“市里還沒發(fā)福利。
這是山西大隊社員給我的。
”
“可是爸爸不是提醒過你,不可以收別人的東西?媽媽,我們拿什么還人家?”
葉煩解釋這是上墳用的。
大寶跟老師去過烈士墳:“八月十五也要去��?”
“你們清明去就行了。
”葉煩把東西放茶幾上,“別碰啊。
一會兒你爸回來,讓你爸送過去。
”
大寶點點頭,但是他好奇,一會碰一下紙錢,一會碰一下鹽水瓶。
二寶干脆搬個小馬扎坐在茶幾旁托著下巴等爸爸。
等爸爸回來,大寶就問怎么跟奶奶過年拜祖先一樣。
耿致曄算一下那些烈士犧牲時間:“跟拜祖先差不多。
他們還活著,最年輕的也可以當你爺爺。
”
大寶立刻回屋,翻找他的柜子,拿出一把糖——于文桃買的,“爸爸,這是我和妹妹的。
”
耿致曄表示知道,然后去廚房問葉煩:“怎么回事�。俊�
葉煩:“你昨晚干的好事。
人家以為快中秋了,底下的思念親人出來看看。
你快去吧。
回來正好吃飯。
”
耿致曄心虛羞愧,不好意思磨嘰。
東西放籃子里,他拎著籃子到山西大隊路口,幾個社員一副“拜托你了”的樣子讓耿致曄越發(fā)難為情。
哪怕他不信,到烈士墳也忍不住掏出兜里的煙點上幾支。
香煙燃盡,耿致曄才回家。
葉煩聞到他身上的煙味:“抽煙了?”
耿致曄拿出來扔茶幾上:“老牛給的。
沒找到全套高中課本,我說叫二嫂去她娘家問問。
”
葉煩:“問了?”
耿致曄:“電報發(fā)出去了。
這個時候上面還沒明示,應該很好找。
”
這個時候不難弄。
牛團長沒弄到全套,只因為跟人不認識,市區(qū)還比海邊熱,人家懶得幫他翻箱倒柜。
陽歷十月初,耿致曄二嫂寄來一整套高中課本。
然后從這天起,廖苗苗房間晚上十點前沒熄過燈。
十月中,耿致曄又可以天天晚上回家,一次晚飯后跟葉煩賞月回來,看到廖家只有一個房間燈亮著,耿致曄不禁說:“要是我閨女這么用功,我得全力支持她。
”
大寶挨揍
葉煩無法理解莊秋月,
就像她無法理解陳小慧為什么不跟陳家斷絕關系。
陳寬仁和趙茹萍敢鬧,可以把人送進去。
即便判刑難,
也可以治安拘留。
陳寬仁再鬧,就再報警。
陳寬仁都敢豁出去,她怕什么啊。
葉煩拉著耿致曄的手:“今日因,明日果。
莊大姐和廖政委終有一天會后悔。
”
耿致曄:“可是一個小女孩,孤零零看書到半夜,渴了餓了推開門,迎接她的是一片漆黑,她會多難過。
”
葉煩聽出來,
這是代入二寶了。
葉煩:“可是我們能怎么辦?牛團長找書,可以說他兒子要用。
我們幫忙,
考上了好說,沒考上就是咱們跟著胡鬧。
苗苗年少心軟,
回頭被她媽說動,
我們這些忙前忙后的反而里外不是人。
”
耿致曄反握住她的手:“進屋吧。
”
到室內耿致曄習慣性回臥室,
轉身之際瞥到兒女臥室,
耿致曄停下,
猶豫幾秒,
抬腳到兒女房里,給大寶二寶蓋好被子。
葉煩把她和耿致曄的被子拉開了,耿致曄還沒回來,
葉煩奇怪,二寶醒了纏他?葉煩到對面門口,
耿致曄坐在二寶床邊發(fā)呆,
葉煩搖頭笑笑,“二寶才五歲,
無論你愁什么都有點早。
”
耿致曄扭頭,神色復雜,葉煩見狀不由得擔心,哪怕知道他啥事沒有,也忍不住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
”
耿致曄握住肩上的手:“苗苗也是莊大姐一點點養(yǎng)大的。
”
葉煩:“莊大姐不是不心疼。
苗苗現(xiàn)在的情況屬于,不聽話吧。
好比大寶調皮搗蛋。
”
“能一樣嗎?大寶只要不學壞,無論學什么我都支持。
”
葉煩問:“就算你覺著學出來沒用?”
耿致曄搖搖頭:“我們又不是百科全書,憑什么斷定他學出來無用呢。
憑我們有限的認知嗎?”嗤笑一聲,扭頭說,“葉煩煩,沒想到你這么不了解我。
我很傷心!”
葉煩心說,我哄哄你?
“睡不睡?”葉煩瞪著眼睛問他。
耿致曄收起突如其來的愁緒,“睡,睡!”立刻起身隨她回臥室。
葉煩躺下,看到他的衣服脫到一半又發(fā)呆,葉煩無奈地坐起來:“我確定你最近很閑。
”
耿致曄下意識點頭:“不忙。
”
葉煩:“所以有心情胡思亂想。
”
耿致曄回過神:“就是,感覺莊大姐和廖政委不應該這樣。
”
葉煩點頭:“廖政委應該像他工作中一樣英明睿智?莊大姐會做飯會做衣服,在照顧孩子這方面比我強多了,不應該不支持苗苗高考?”
耿致曄連連點頭,他是這個意思。
所以看到隔壁其他房間漆黑一片才會感到五味雜陳。
葉煩:“你剛才還說人的認知有限。
”
耿致曄搖頭:“這事和認知無關。
就目前情況,無論誰家,考上大學都是孩子最好的出路。
這是常識!”
葉煩心說,跟我說有什么用啊。
“明兒見著廖政委,你說他沒常識?”
“不說!”耿致曄斷然拒絕,“這一次有我們在一旁提點。
過幾年分到天南地北,又遇到類似情況,誰幫苗苗?不如讓苗苗趁機認識到她的父母并非無所不知。
”
葉煩不禁抱住他的手臂:“我也是這樣想的。
要是苗苗考上,過幾年學校分配工作,苗苗覺著不好,她辭職可以活的更好,她父母不同意,苗苗會像這次備考一樣堅定。
如果這一次她的父母在我們的提醒下幫助苗苗,下一次遇到人生抉擇的時候,他們不支持,苗苗極有可能放棄。
”
耿致曄點頭:“或許苗苗的選擇對她而言不是最好,她父母的決定很好,可苗苗自己的人生,她不后悔就行。
衣食無憂,卻天天郁郁寡歡,可能苗苗都活不到她媽現(xiàn)在這個歲數(shù)。
”
葉煩笑了:“要不說一個被窩里睡不出來兩種人。
”
耿致曄氣笑了:“有這么說自己的嗎?睡覺!”
一夜無話。
翌日,葉煩睜開眼,透過門縫的亮光感覺時間還早,拉上被子睡個回籠覺。
突然一聲哨響,葉煩猛然起身,耿致曄已經(jīng)先一步下床穿衣,葉煩愣了愣,看著他開門往外跑慌忙叫住:“耿致曄!”
耿致曄本能停一下,這一下讓他看清客廳里的茶幾、長椅,讓他意識到自己在家。
耿致曄懵了,不禁回頭問:“我是在家吧?”
葉煩披著外套趿拉著鞋到他身邊,“不是在家在哪兒?做夢呢!肯定是耿大寶個小混蛋。
”到隔壁看一下,果然空無一人,“出去看看!”
到院門口,倆人聽到耿大寶囂張的笑聲。
夫妻倆循著笑聲看到熊孩子在廖政委家門口,在他對面除了廖政委,還有幾個營長連長,一個個臉上寫滿了無奈,恨不得抓住熊孩子揍一頓。
耿致曄嘆了口氣,走到跟前:“大寶,是不是我的哨子?”
大寶搖頭:“不是!”
“我看看。
”耿致曄伸手,笑著說,“不要你的。
”
大寶跑過去:“給——”
耿致曄抓住他的胳膊,脫掉鞋就朝他屁股揍。
啪啪啪三下,廖政委等人才反應過來,習慣上前勸說“有話好好說。
”“別打大寶啊。
”“哪個小子不調皮。
”
耿致曄又朝兒子屁股上兩鞋底,大寶終于意識到他挨揍了,屁股也開始火辣辣的疼,疼的他撐不住“哇”一聲大哭。
耿致曄沒打過大寶,也沒這么生氣過,二寶嚇得哭著找媽媽。
葉煩抱起二寶:“哥哥吹哨子的時候有沒有說起床哨干嘛用的?”
二寶下意識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