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拒親
竇文漪臉色隱隱發(fā)白,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身形險些不穩(wěn)。
翠枝連忙扶住她的手臂,“姑娘,你怎么了?”
聽到動靜,屋內(nèi)的人循聲而望,便見竇文漪穿著一條極為清雅的素裙,蓮步微動,款款而來。
她膚若凝脂,發(fā)髻簡單只隨意地插著一朵海棠珠花,卻別有一番韻致,美得讓人挪不開眼。
清若浣雪,恍若春華,夢中那道倩影瞬間照進(jìn)現(xiàn)實!
謝歸渡清洌的臉?biāo)查g變得柔和起來,眸光中蘊藏著一種復(fù)雜的情愫,“淺淺”
竇文漪一顆心跌進(jìn)寒潭,那兩個字從他舌尖劃過,惡心之極!
他難道真的重生了?
淺淺是她的小字,上一世,是他們成親后,她才告知他的。
他哄著自己相擁纏綿的無數(shù)個夜里,心里惦記的人卻是別人。
既不愛她,為何要用打著‘愛情’的幌子,卑劣地哄騙她,愚弄她,讓她沉溺他虛假的溫情之中。
竇文漪掩下眸底的驚惶,提裙步入屋內(nèi),欠身朝眾人行禮問安。
母親辜夫人坐在上首,穿著一件海棠暗紋香妃色金線襦裙,生了一張鵝蛋臉,滿頭珠翠,顯得圓潤華貴,哪怕早已年過三十,也自有一股風(fēng)韻。
辜夫人神情冷淡,示意她坐下。
竇文漣瞥了一眼她下首的空位,自覺地坐到角落。
“謝公子,還請你稱呼我一聲‘四姑娘’,直呼女兒家的小字,實在不妥�!�
謝歸渡微怔,袖口下的手微微顫抖,心中莫名涌出了一股悸動,“四姑娘莫怪,是我失禮了。”
“敢問謝公子,從何處得知我的小字的”
“漪兒!”母親辜夫人不滿地瞪了她一眼。
謝歸渡眉宇間凝著一層謎團(tuán),腦海里驀地涌出一段畫面來。
那晚的新房處處系著紅綢,張燈結(jié)彩,奢華璀璨,他修長的指節(jié),小心翼翼挑開那火紅的蓋頭。
女子含羞帶怯,露出一個嬌媚的淺笑,輕聲喚他,“夫君!“
謝歸渡稍稍揚眉,坐在了她的對面,“漪兒。”
“你也可以喚我小字�!�
“漪兒的小字,叫什么?”
“你是狀元郎,還不會猜嗎?”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莫不是‘淺淺’二字?”
謝歸渡只覺得自己像是中邪了似的,自從前幾日摔了一跤過后,他日日都會夢見她。
有時,還盡是些難以啟齒的夢
辜夫人見他怔怔失神,不由扯著笑意,開口,“謝公子腹有詩書,一表人才,我看著就很滿意,跟我們漪兒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若是能喜結(jié)良緣”
“咳——”父親竇伯昌皺著眉,直接打斷了她的話語。
辜氏不得不閉嘴。
竇伯昌不緊不慢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前些時日,你母親似不太滿意這門親事,想要悔婚。結(jié)親是結(jié)兩姓之好,你一個小輩貿(mào)然登門提親事,實在”
謝歸渡是寧遠(yuǎn)侯的嫡子,身份尊貴,滿腹經(jīng)綸,還是當(dāng)今圣上欽點的狀元,仕途上前途無量。
謝歸渡與竇明修還曾在一個書院讀書,他時常造訪府上。
他們兩人雖是青梅竹馬,可竇家族里沒有出色的子弟支撐,愈發(fā)日薄西山,竇伯昌十幾年來都只是個五品小官,二房竇仲淵在朝中只掛了個虛職,整日沉迷尋花逗鳥,無所事事。
當(dāng)初的婚約只是祖輩之間的約定,兩家的差距越來越大,想要攀上如此高門,確實勉強(qiáng)。
謝歸渡回過神來,拱手道,“世伯放心,這婚約是祖父定下的,我母親無權(quán)干涉。此事我早已稟明父親,他并未反對,我和漪兒情投意合,還望世伯成全�!�
“若你們同意,我明日就請母親和媒人過來下聘。待四姑娘嫁入侯府,歸渡必會真心待她,斷不會委屈了她�!�
竇文漪強(qiáng)壓著怒意,幾乎要忍不住了,“謝公子,慎言!我在玉清觀修養(yǎng)身子,一住就是四年,從未與你有過往來,又何談‘情投意合’?還請謝公子莫要信口雌黃,平白污了我的名聲!”
屋內(nèi),一時氣氛冷凝。
謝歸渡臉色驟變,幽深的眸光再次落在了她的身上,少女就好像一朵秋日的海棠,媚而不俗,明艷動人。
女子名節(jié)事大,縱然她早就傾慕自己,還暗自送了許多東西,也不愿背上‘私相授受’的惡名。
謝歸渡恍然,立馬改口,“是歸渡糊涂,用詞不當(dāng)。四姑娘溫婉賢淑,德才兼?zhèn)洌思乙耸�。我們兩家早有婚約,在我眼里她早就是我認(rèn)定的妻�!�
“我曾見四姑娘曾在木芳齋對落難的婦人施以援手,不僅將她送進(jìn)了醫(yī)館,還墊付了藥錢,如此純善,實在讓人傾慕!還望世伯成全。”
竇文漪聽得直皺眉,白皙的手緊攥著錦帕,恨不能撕爛他的嘴。
那是五年前的舊事了,那時她才十二歲,虧他說得出口。
真不愧是做過首輔的人,巧舌如簧,輕飄飄幾句鬼話,就可以拿捏父親的心。
還順便給自己打造一個無懈可擊的癡情人設(shè)。
真夠虛偽的!
聽到此話,竇伯昌神色微霽,眸光愈發(fā)慈愛,“如此說來,這倒是真一樁美事?”
“不行,我不愿意嫁給他!”竇文漪急了。
“爹,謝公子絕世無雙,豈會傾慕女兒,這中間必有誤會�!�
辜夫人臉上當(dāng)即落了下來,真怕自己當(dāng)場給她一巴掌,“住口!越大越?jīng)]規(guī)矩了,這事豈是你能決定的?”
竇文漪起身跪在了地上,雙手交疊,背脊直挺。
她雙眸含著淚光,嗓音微顫,“爹,不是女兒任性,是我實在羞愧。人貴有自知之明,像我這種身上有污點的人,如何能嫁入定遠(yuǎn)侯這種高門?”
竇伯昌臉徹底冷了下去。
竇文漪像是看不懂他的臉色,繼續(xù)道,“樹大招風(fēng),齊大非偶。謝公子驚才絕艷,京城有多少貴女想與謝家聯(lián)姻?傳言,長公主有意將福安郡主嫁給他。”
“福安郡主無論是家世、性情,才氣,女兒都望塵莫及,所以還請父母三思!以免落人口實,遭人笑話!”
竇伯昌滿眼震驚,她何時對朝局也這般敏銳了?
竇文漪出了這檔子事,即使竇家隱瞞,謝家知曉后肯定咽不下這口氣。
再加上一個手握實權(quán)的長公主,若是借此機(jī)會發(fā)難,小小的竇家可承受不起兩方的怒火。
他不禁猶豫起來。
謝歸渡擰眉,“長公主的事,我自會處理”
這時,一道清脆的女音從門口傳來,“妹妹,此言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