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文武二臣愁斷糧，神物天降定乾坤
青州府衙，這臺生銹了不知多少年的龐大機(jī)器，正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瘋狂運(yùn)轉(zhuǎn)起來。
湯大洪找回了二十歲時的旺盛精力，不知疲倦。
他將自己關(guān)在書房，那雙渾濁的老眼此刻格外明亮。
憑借著對青州政務(wù)爛熟于心的了解，以及那份從李忠賢府上繳獲的“黑名單”，一份詳盡的施政綱領(lǐng)被迅速擬定。
第一，“清吏司”成立。
湯大洪親自掛帥，從檔案中那些被貶斥、被打壓的舊吏里，挑出十幾名筋骨最硬、為人最正的屬官，如一把出鞘的利劍，直插各縣，接管府庫、糧倉、武庫與卷宗！
第二，“審判堂”設(shè)立。
王小武親自坐鎮(zhèn)，煞神張彪為副手。
不走繁文縟節(jié)，只問民怨，只看血證！
專門審理李忠賢那些作威作福的死黨豪強(qiáng)。
罪大惡極者，一經(jīng)查實(shí)，立刻明正典型，家產(chǎn)盡數(shù)充公！
第三，“丈量隊(duì)”組建。
從投誠的舊吏和識字的流民中選拔精干人員，由“清吏司”的老吏帶隊(duì)，以縣為單位，對全州土地展開拉網(wǎng)式的清查丈量！
一時間，整個青州風(fēng)聲鶴唳，卻又暗含生機(jī)。
每日清晨，都有腸肥腦滿的劣紳酷吏，被人從錦繡被窩里揪出，哭爹喊娘地押往審判堂。
每日黃昏，都有新的榜文張貼，上面是一個個籍籍無名，卻被重新啟用的清正官吏的名字。
流民們被壓抑已久的熱情，徹底引爆！
“以工代賑”讓他們看到了活路。
而“審判堂”前那一顆顆滾落在地的人頭，則讓他們出盡了胸中積壓了三代的惡氣！
他們開始發(fā)自內(nèi)心地?fù)碜o(hù)這個看似粗暴，卻真正為他們這些螻蟻?zhàn)鲋鞯男抡䴔?quán)。
然而，陰影總在光明最盛時悄然降臨。
湯大洪拖著勞累一天的雙腿，找到了正在校場監(jiān)督新兵操練的王小武。
他臉色凝重。
“大人，出大事了�！�
王小武正在吼著新兵，聞言擦了把汗，咧嘴笑道：“怎么了湯老？是不是又有哪個不開眼的豪強(qiáng)想鬧事？正好拿他的人頭給新兵們開開刃！”
“不�！�
湯大洪緩緩搖頭，聲音干澀。
他從懷里掏出一本薄薄的賬簿，遞了過去。
“是糧食�！�
“清查各縣府庫后，我們發(fā)現(xiàn)，實(shí)際存糧，比賬面上少了足足三成！”
“這還不是最糟的，大部分糧倉……里面的糧食都因那群狗官保管不善，出現(xiàn)了大面積的霉變和蟲蛀，根本不堪食用！”
湯大洪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按照目前的消耗速度，別說半個月……我們最多，最多只能再撐七天！”
“什么？”
王小武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一把奪過賬簿。
上面那觸目驚心的數(shù)字，如同一盆冰水，從他的天靈蓋澆到腳底心，讓他渾身冰冷。
他可以殺人，可以帶兵踏平山頭！
但他娘的變不出糧食！
七天！
僅僅七天之后，嗷嗷待哺的數(shù)十萬張嘴，就要斷糧！
屆時，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秩序，積累起來的民心，將在一夜之間，轟然崩盤！
“李忠賢！我操你祖宗！”
王小武雙目赤紅，狂怒地一拳砸在身旁碗口粗的訓(xùn)練木樁上！
“咔嚓！”
堅(jiān)硬的木樁，竟被他一拳砸出一道道恐怖的裂紋！
湯大洪亦是滿臉愁容，長嘆一聲，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
“是老夫失算了……我只料到他們貪墨，卻沒料到他們竟會如此糟踐民脂民膏，連最基本的倉儲都懶得維護(hù)！”
“如今，唯一的辦法是派人去周邊州府高價購糧，可遠(yuǎn)水解不了近渴，一來一回，黃花菜都涼了……”
書房內(nèi)，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王小武像一頭被困的猛獸，煩躁地來回踱步，額上青筋一根根爆起。
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絕望的情緒。
這比在戰(zhàn)場上被千軍萬馬包圍，還要讓人窒息，還要讓人無力！
就在這絕望即將吞噬一切的剎那。
一個沉穩(wěn)如山岳的聲音，在門外淡然響起。
“誰說來不及了？”
王小武和湯大洪的身軀猛地一震，豁然抬頭！
只見林風(fēng)不知何時，已悄然立于門口。
他依舊是一身青衣，負(fù)手而立，神色平靜淡漠，仿佛這足以讓青州天翻地覆的滔天難題，在他眼中，不過是腳下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都頭！”
王小武又驚又喜，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了過去，聲音都變了調(diào)。
“您來得正好！糧食……糧食快沒了��！”
林風(fēng)走進(jìn)屋內(nèi)，抬手虛按，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的目光掃過桌上的賬簿，又落在湯大洪那張寫滿焦慮與愧疚的臉上，淡淡一笑。
“湯先生，辛苦了�！�
一句簡單的慰問，卻像一股暖流，瞬間沖垮了湯大洪緊繃的心防，讓他眼眶一熱，連忙躬身到底。
“下官無能！未能替都頭分憂，罪該萬死！”
“先生何罪之有？”
林風(fēng)伸手扶起他，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十日之內(nèi)，能將青州這盤爛到骨子里的棋局理出頭緒，已是天大的功勞�！�
“至于糧食，我自有辦法�！�
話音落下，他走到書房中央的空地上。
在王小武和湯大洪驚疑不定的目光中，林風(fēng)右手于虛空中，輕輕一抹。
下一刻，神跡降臨！
“咚！”
“咚！”
兩聲沉重?zé)o比的悶響，憑空炸開，整個地面都為之震顫！
兩個碩大無比的麻袋，就這么突兀地出現(xiàn)在了地上！
其中一個麻袋的袋口敞開著，露出里面一個個黃澄澄、疙疙瘩瘩、形似土塊的古怪東西。
另一個麻袋里，則裝著些表皮紫紅、大小不一的根狀物。
“這……這是何物？”
湯大洪活了五十多年，自詡博覽群書，此刻卻大腦一片空白，他從未見過，甚至從未聽說過世間有此等模樣的“糧食”！
王小武也好奇地湊上前，撿起一個黃色的土疙瘩，掂了掂，又放到鼻子下聞了聞，只有一股清新的泥土氣息。
林風(fēng)的嘴角，勾起一抹俯瞰眾生般的神秘弧度。
“此物，名曰‘土豆’�！�
“旁邊那個，叫‘紅薯’�！�
他拿起一個土豆，對著心神劇震的兩人，緩緩說道：
“此二物，不擇地力，耐旱耐澇，只需短短三月，便可成熟�！�
他微微一頓，然后，吐出了一句足以顛覆這個時代，讓神佛都為之失聲的話。
“最關(guān)鍵的是……”
“其畝產(chǎn)，可達(dá)三千斤以上！”
“什……什么？”
湯大洪如遭雷擊，失聲驚呼！
他死死地盯著林風(fēng)手中的那個土豆，仿佛在看一件開天辟地的無上神器！
他的身體，因?yàn)闃O度的激動而劇烈顫抖，幾乎站立不穩(wěn)！
“畝……畝產(chǎn)……三千斤？都頭！此言當(dāng)真？這天下……這天下……竟當(dāng)真有此等神物？”
要知道，如今大夏王朝最肥沃的良田，在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豐年，一畝地的小麥產(chǎn)量，也不過區(qū)區(qū)三百斤！
三千斤！
這個數(shù)字，已經(jīng)徹底擊碎了他的認(rèn)知，碾碎了他畢生所學(xué)！
這哪兒還是糧食？
這是活人無數(shù)，足以改天換地的仙丹神藥！
“自然當(dāng)真。”
林風(fēng)言簡意賅地將土豆與紅薯的種植之法，向兩人說明。
王小武聽得一愣一愣，他不管什么畝產(chǎn)三千還是一萬，他就關(guān)心一個問題。
“都頭，這玩意兒……能吃嗎？”
林風(fēng)笑了笑，沒有回答。
他直接讓親衛(wèi)取來火盆與鐵架。
一刻鐘后，一股從未聞過的，奇異的焦香，在書房內(nèi)彌漫開來。
烤熟的土豆被掰開，露出金黃綿軟、熱氣騰騰的內(nèi)芯。
烤紅薯更是流出蜜糖般的金黃汁液，香甜的氣息誘人至極。
王小武第一個沒忍住，抓起一個滾燙的烤土豆就往嘴里塞，燙得他齜牙咧嘴，卻怎么也舍不得吐出來。
那綿密沙軟的口感，帶著一絲谷物最純粹的香氣，瞬間征服了他的味蕾。
“好吃！真他娘的好吃！”
湯大洪也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烤紅薯。
那股香甜軟糯、入口即化的絕妙滋味，讓他那張嚴(yán)肅了一輩子的蒼老面龐，都舒展開來，一下子年輕了十歲也不止。
他沒有驚嘆食物的美味。
而是猛地站起身，對著林風(fēng)，整理衣冠，撩起前襟，用盡全身的力氣，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
五體投地！
“都頭……不！主公！”
湯大洪老淚縱橫，聲音哽咽，用盡畢生的力氣嘶喊出這兩個字。
“此等神物降世，足以活天下萬民！主公身負(fù)天命，乃萬民之主！老臣湯大洪，愿為主公效死！助主公……開創(chuàng)一個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了王小武口中的“神仙”二字，是何等沉重的分量！
這早已不是凡人的手段！
這是天命！是天道！是煌煌大勢！
王小武看著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的湯大洪，又看了看手里香噴噴的烤土豆，再看看神色平靜、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林風(fēng)。
他那顆粗線條的腦袋里，第一次，對“開創(chuàng)盛世”這四個字，有了具體而滾燙的認(rèn)知。
原來，跟著都頭，真的能讓天下所有人都吃上飽飯。
而且，是這么好吃的飽飯！
他把剩下的半個土豆狠狠塞進(jìn)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娘的，這下誰還敢跟咱們作對，老子第一個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