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屠夫斷首平民怨,青陽再立新紀(jì)元
河源縣,趙府。
燈火通明的大堂,此刻卻比任何深淵古墓都要陰冷。
趙四�?葑谥魑簧�,整個身軀僵硬如一尊石雕。
桌案上,那張紙很輕。
輕飄飄的“清算條令”,每一個字,卻都像用滾燙的鮮血寫成,散發(fā)著擇人而噬的兇氣。
他已經(jīng)這樣坐了一個時辰。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無聲的凌遲。
堂下,跪著三十六個魂不附體的身影。
他們曾是河源縣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虎狼,是趙四海最鋒利的爪牙,是能讓夜晚啼哭的嬰孩瞬間噤聲的兇神惡煞。
可現(xiàn)在,他們只是三十六具被抽干了所有膽氣的行尸走肉,身體抖動得如同寒風(fēng)中幾片枯葉。
“大哥……”
一個獨(dú)眼龍的牙關(guān)在瘋狂打顫,聲音嘶啞地從喉嚨里擠出來。
“那姓林的……欺人太甚!”
“他這分明……分明就是要我們死��!”
“反了!大不了跟他魚死網(wǎng)破!”
“拼?”
趙四海緩緩抬頭。
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眸子里,只剩下無盡的荒謬與自嘲。
他的聲音,像是漏風(fēng)的破舊風(fēng)箱,艱澀而空洞。
“拿什么拼?”
“拿你的那只獨(dú)眼去瞪他,讓他也跟著化成灰嗎?”
“陳家旺,堂堂朝廷命官,手握兩千兵馬,他的下場如何,你們沒聽說?”
那獨(dú)眼龍臉上的所有兇悍,瞬間凝固,碎裂,化為一片死灰。
是啊。
那已經(jīng)不是凡俗的力量。
那是神魔的領(lǐng)域。
反抗,不過是主動選擇一種更加屈辱、更加痛苦的死法罷了。
“大哥……那……那可怎么辦啊……”
另一人帶著哭腔,精神徹底崩潰了。
趙四海沒有回答。
他只是顫抖著伸出手,拿起了那張薄如蟬翼的紙。
他的目光,如同一個死囚在巡視自己的墓碑,掃過上面的每一個名字。
“你們�!�
“跟了我趙四海半輩子,手上沾的血,腳下踩的骨,欠下的命債,哪一件拎出來,不夠官府砍咱們十次腦袋?”
他的聲音里,透著一股看透了一切的沙啞。
“以前,天高皇帝遠(yuǎn),官府是我們腳下的狗,我們自己是爺�!�
“現(xiàn)在……”
趙四海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
“天,變了�!�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軀此刻卻顯得無比蕭索,踉蹌著走到大堂中央。
他環(huán)視著這些曾與他同享富貴、共行罪惡的兄弟。
“條令上,寫得清清楚楚�!�
“自行了斷,罪止吾身,不牽連家人。”
“這是什么意思,你們當(dāng)真不懂嗎?”
“這是給我們最后的體面!”
“也是給我們身后那幾百口人,唯一的活路!”
“我們死了,我們的老婆孩子,爹娘宗族,還能活下去!換個地方,還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度日!”
趙四海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笑,狀若瘋魔。
“可如果我們不死……”
“三日之后,那位親自駕臨!”
“你們覺得,這趙府,這河源城,還能有幾個活口?”
最后一句,他幾乎是嘶吼出來的。
整個大堂,陷入了永恒般的死寂。
所有人都明白了。
這不是一道選擇題。
這是用他們?nèi)哳w罪惡的頭顱,去換取背后數(shù)百上千條無辜家眷性命的,唯一交易。
“我趙四海……橫行一世,殺人如麻,未曾想,竟是這般結(jié)局�!�
趙四海從腰間拔出一把雪亮的匕首。
森冷的寒光,映照出他那張扭曲而絕望的臉。
“兄弟們,黃泉路上,不孤單�!�
他看了一眼跪在最前面的獨(dú)眼龍,竟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大奎,大哥我先行一步。家里的事,往后……哦,不對,你也得來�!�
他愣了一下,隨即發(fā)出低沉的笑聲,笑聲里滿是淚水。
他不再猶豫。
他將那柄曾為他捅開無數(shù)條血路的匕首,決絕地,橫在了自己粗壯的脖頸之上。
“來生……”
“若真有來生,老子他媽的,一定當(dāng)個好人!”
噗嗤!
滾燙的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趙府冰冷的地磚。
一個。
接著一個。
仿佛一場被提前安排好的血腥祭祀。
這一夜,河源縣三十七處豪宅大院,同時響起了絕望的悲鳴,沖天的血?dú)�,被死寂的黑夜無聲吞沒。
……
次日,天光微亮。
當(dāng)河源縣的百姓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推開家門,他們看見了此生最震撼,也最解氣的一幕。
縣衙門口的石階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三十七顆死不瞑目的人頭。
為首的,正是那位讓河源百姓恨之入骨的趙屠夫!
消息瞬間引爆了整座縣城!
緊接著,這則消息以一種超越想象的速度,傳遍了整個黃州地界!
所有人都徹底失聲了。
如果說,林風(fēng)彈指滅殺陳家旺,是神仙之威,是天罰,帶來的是源于未知的、想要逃離的恐懼。
那么,一紙條令,便讓趙屠夫這等桀驁梟雄率眾自裁,帶來的則是另一種東西。
那是王法。
是規(guī)矩。
是敬畏!
恐懼讓人逃離,而敬畏,則會讓人跪地臣服。
一時間,黃州各縣,掀起了一場史無前例的“自我清算”風(fēng)暴。
無數(shù)曾經(jīng)侵占流民田產(chǎn)的劣紳,連夜雇上快馬,帶著厚禮與地契,哭著喊著沖向青陽縣“投案自首”,只求能從清算司的名單上劃掉自己的名字,保住一條狗命。
更多手上沾血、作惡多端的惡霸,有的在絕望中卷起細(xì)軟連夜逃亡,有的,則在無盡的恐懼中,步了趙屠夫的后塵。
青陽縣的“清算司”,尚未派出一兵一卒。
林風(fēng)的規(guī)矩,便已化作一柄無形的鍘刀,高懸于黃州每一寸土地,每一個士紳豪強(qiáng)的頭頂!
……
當(dāng)林風(fēng)帶著燕青兒等人返回青陽縣時。
迎接他們的,是數(shù)萬民眾匯成的,一片虔誠的海洋。
“恭迎主公!”
“神仙老爺萬歲!主公萬歲!”
山呼海嘯般的叩拜聲,震徹云霄。
城門內(nèi)外,人山人海,烏泱烏泱,卻秩序井然。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劫后余生的激動,和一種發(fā)自靈魂深處的崇敬。
燕青兒騎在馬上,嬌軀微顫,被眼前這壯闊的場面,震撼得幾乎無法呼吸。
她悄悄側(cè)過頭,看著身邊那個在一片狂熱中,依舊平靜得如同萬古冰山的男人。
她終于忍不住,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問道:
“林風(fēng)……面對這一切,殺了那么多人,你……你的心,為什么能一點(diǎn)波瀾都沒有?”
林風(fēng)沒有看她,目光平視著前方那條由無數(shù)跪拜身影鋪成的道路。
他反問了一句。
“清理庭院里瘋長的雜草,拔除啃食樹根的害蟲,你的心,會起波瀾嗎?”
燕青兒瞬間一愣。
“他們,早已不是人�!�
“是趴在這片土地上吸血的毒瘤�!�
“是讓大夏這課巨樹,從根開始腐爛的蟻穴�!�
林風(fēng)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萬民,望向了更遙遠(yuǎn)的,那片廣袤而苦難的土地。
“我不是在殺戮。”
“我只是在清掃垃圾。”
“掃干凈了,才能讓新的種子發(fā)芽�!�
“才能讓更多的人,真正沐浴到屬于他們的陽光�!�
他的話語沒有絲毫情緒,卻像是一條不容置疑的真理,深深烙印在燕青兒的心中。
她似懂非懂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個男人,正在用一種她無法理解,卻又無比高效的方式,重塑著這個世界。
回到縣衙,雷洪與徐文遠(yuǎn)早已恭候多時,二人眼中皆是無法掩飾的狂熱與激動。
“主公!永安、河源兩縣,已盡在掌握!周邊數(shù)縣的士紳豪族,也紛紛遞上降表與重禮,懇請歸附!”
雷洪的聲音,因極度的興奮而微微發(fā)顫。
徐文遠(yuǎn)則雙手捧上一份厚厚的卷宗,聲音沉穩(wěn)。
“主公,這是根據(jù)各縣主動清退上繳的地契,以及新入籍流民的登記,重新整理出的田畝總冊。如今,我青陽治下,可控良田,已逾二十萬畝!”
林風(fēng)接過卷宗,隨意翻了翻,便將其輕輕放在一旁。
他徑直走到那幅巨大的水文地理圖前。
他的手指,重重地落在了那條貫穿青陽、永安、河源等縣,卻早已淤塞干涸的“通濟(jì)渠”之上。
“外部的威脅,暫時肅清了�!�
“但我們真正的敵人,從來不是那些土雞瓦狗�!�
林風(fēng)的手指,在地圖上,劃出一道堅定的痕跡。
“是饑餓。”
“青陽,加上涌入的流民,人口已近十萬。隨著周邊各縣的歸附,這個數(shù)字還會暴增。光靠抄家得來的這些糧食,我們撐不過這個冬天。”
他緩緩回身,銳利的目光掃過自己最信賴的兩名臂膀。
那眼中,燃燒著比之前平定青州時,更加熾熱的火焰。
那是創(chuàng)造的火焰!
“傳我將令!”
雷洪與徐文遠(yuǎn)精神一震,轟然抱拳。
“末將在!”
“屬下在!”
“第一!”
林風(fēng)的聲音鏗鏘有力,如金石相擊。
“‘以工代賑’,即刻起全面鋪開!以水利司為主導(dǎo),集結(jié)所有可用人力,啟動‘通濟(jì)渠’疏浚工程!我要在入冬之前,讓這條沉睡了百年的死渠,重新為我青陽,流淌活水!”
“第二!”
“‘均田司’擴(kuò)編!將永安、河源兩縣納入均田范圍!所有歸附的土地,全部重新丈量,按勞分配,授予所有入籍我青陽的百姓!我要讓耕者有其田,多勞者多得!”
“第三!”
他的目光,落在了雷洪身上。
“成立‘青陽講武堂’!由你,雷洪,親任總教習(xí)!從神威軍中選拔骨干為教官,從所有青壯流民中,遴選良才,嚴(yán)苛訓(xùn)練!”
“我不要流民,不要亂兵!”
“我要一支,能為我踏平天下的……鐵軍!”
一道道命令,如一道道驚雷,在縣衙大堂內(nèi)炸響。
如果說之前的雷霆手段,是為了破舊。
那么現(xiàn)在,林風(fēng)要做的,是立新!
他要將這片剛剛被他用神威洗刷過的土地,打造成一個堅不可摧,自給自足的王國雛形!
一個足以顛覆整個腐朽王朝的!
林風(fēng)看著眼前心潮澎湃的兩人,嘴角終于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去吧�!�
“去告訴治下的所有百姓�!�
“舊的時代,已經(jīng)死了�!�
“屬于我們的新紀(jì)元……從今天,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