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經(jīng)略南境先撫民,士族登門暗機藏
王胖子那一跤摔得結(jié)結(jié)實實,臉先著地,姿勢頗有幾分喜感。
他懷里那些凝聚了胡文雍半生心血的賬冊,如同天女散花般鋪了一地。
大殿內(nèi)剛剛凝固的肅殺氣氛,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沖得七零八落。
幾名年輕將領(lǐng)沒繃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即又趕緊憋住,肩膀仍在不停顫抖。
雷洪和石破軍也是面露莞爾,看著在地上“哎喲”的王坤,這位戶部侍郎平日里在朝堂上跟人爭辯預(yù)算時,可是一副寸步不讓的鐵公雞模樣,如今這狼狽相,著實罕見。
“陛下,臣……臣失儀,臣罪該萬死!”
王坤手忙腳亂地想爬起來,無奈身子太圓,一時間竟有些使不上勁,像個翻了殼的烏龜。
林風也被他逗樂了,心中的那點因血腥而生的沉郁消散了不少。
他親自走下臺階,彎腰扶了王坤一把,順手撿起一本離得最近的賬冊。
“王愛卿何罪之有?你是為國庫尋得了寶山,乃是頭等功臣�!�
林風的聲音帶著笑意,手腕輕揮,王坤托了起來。
“謝陛下,謝陛下!”
王坤站穩(wěn)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胖臉上的激動和喜悅怎么也藏不住。
“陛下,您是沒瞧見那庫房里的景象��!
臣活了這大半輩子,就沒見過那么多的金子!
胡文雍這老賊,真是把南境幾十年來的民脂民膏都搜刮干凈了!
咱們這次,何止是發(fā)了,簡直是把一座金山搬回了家��!”
他說話的聲音極大,毫不掩飾自己的興奮。
林風隨手翻開賬冊,上面密密麻麻的條目,其數(shù)目之巨,連他都微微挑眉。
這哪里是藩王,分明是南境最大的蛀蟲。
他緩緩合上賬冊,將其遞還給王坤,聲音不大,卻如洪鐘般響徹大殿。
“這些,不是胡文雍的私產(chǎn)�!�
王坤臉上的狂喜一滯,茫然地看著林風。
“這些,是南境百姓的血汗�!�
林風轉(zhuǎn)身,目光掃過殿內(nèi)外所有將士,聲音陡然拔高,透著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嚴。
“朕現(xiàn)在,要你把它們,還給南境!”
他心中冷笑,胡文雍搜刮來的財富,是毒藥,也是解藥。用好了,比五十萬大軍更能安定人心。
“傳朕旨意�!�
“其一,所有在此次平叛中犧牲的將士,撫恤金加三倍發(fā)放!
所有參戰(zhàn)將士,官升一級,賞銀百兩!
朕要讓天下人都知道,為大夏流血,功勛蓋世!”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殿外,瞬間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歡呼。
他們剛剛經(jīng)歷血戰(zhàn),許多人還帶著傷。
但此刻,所有的疲憊和傷痛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滿腔的激動和崇敬。
為這樣的陛下效死,值!
“其二,”
林風抬手,聲浪戛然而止。
“所有越州城內(nèi)被胡文雍裹挾的守城將士,只要放下武器,既往不咎。
愿意繼續(xù)為大夏效力的,重新整編,軍餉待遇等同于神威軍,即刻發(fā)放三個月軍餉!
不愿從軍的,發(fā)放紋銀二十兩,可自行歸家。”
此令一出,那些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降兵,全都猛地抬頭,滿臉的難以置信,隨即化為嚎啕大哭,拼命磕頭!
這是再造之恩!
“其三,”
林風的目光越過眾人,望向城中萬家燈火。
“王坤,開倉!放糧!連開三日流水席,務(wù)必讓全城百姓,人人果腹!凡被胡文雍抄家者,甄別平反,歸還家產(chǎn)!”
三道旨意,不是仁慈,是三把最鋒利的刀。
收買了軍心,讓大夏的軍隊成為無堅不摧的信仰之師。
瓦解了敵意,讓南境的兵不敢再與之為敵。
收攏了民心,將“林風”二字,刻進南境每一個百姓的心里!
“人心……這才是真正的人心……”
雷洪站在林風身后,看著城中迅速安定下來的景象,口中喃喃自語,眼中充滿了嘆服。
他現(xiàn)在才真正明白,陛下為何說胡文雍輸給了人心。
陛下踏平越州城,用的不僅僅是鐵騎,更是這收攏人心的雷霆手段。
殺人是下策,誅心是上策,而陛下,直接將人心化為了自己的武器。
短短半日,越州城就從一座人間地獄,迅速恢復(fù)了秩序與生機。
胡文雍留下的恐怖陰影,正在被林風以一種強而有力的方式迅速驅(qū)散。
然而,林風知道,真正的挑戰(zhàn),才剛剛開始。
南境不同于北方,這里數(shù)百年來,形成了盤根錯節(jié)的士族門閥勢力。
他們是地方的掌控者,掌握著大量的土地、人口和輿論。
胡文雍能割據(jù)一方,離不開這些人的支持。
如今胡文雍倒了,他們絕不會自甘墮落,很快就會浮出水面。
果不其然,傍晚時分,張敬之前來稟報。
“啟稟陛下,城中以劉氏、王氏、謝氏為首的七家南境大族,聯(lián)名求見,說要恭賀陛下天兵入境,為南境除去巨寇�!�
張敬之躬身說道,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
他雖然策劃了城內(nèi)反正,但他本身也是南境士人的一員,深知這些家族的能量和算盤。
“哦?動作倒是很快�!�
林風笑了笑,似乎早有預(yù)料
“讓他們進來吧,朕也想見見,這些南境的‘主人’們。”
很快,七名衣著華貴,氣度不凡的氏族代表,在張敬之的引領(lǐng)下走進了大殿。
為首的一人,年約六旬,須發(fā)打理得一絲不茍,面帶和煦的微笑,正是南境第一大族,吳郡劉氏的當代家主,劉承運。
他們一進殿,便齊齊躬身行了大禮。
“草民劉承運(王景山、謝懷安……),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他們的姿態(tài)放得很低,言辭也極盡恭敬。
“諸位先生請起,都坐吧�!�
林風坐在那張臨時充當龍椅的王座上,并未起身,只是隨意地抬了抬手。
幾人謝恩后,小心翼翼地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半個屁股,顯得十分謙卑。
劉承運率先開口,聲音洪亮,充滿了感情:
“陛下天威,如日中天!
胡文雍倒行逆施,荼毒南境,致使生靈涂炭,民不聊生。
我等南境士民,無不翹首以盼王師。
如今陛下親率大軍,雷霆一擊,解萬民于倒懸,實乃我南境百姓之幸,大夏之幸啊!
草民等代表南境千萬士民,謝陛下隆恩!”
說完,他又要起身下拜。
“劉老先生不必多禮�!�
林風擺了擺手,打斷了他。
“除賊安民,是朕的本分。
南境,亦是大夏的南境。
如今胡賊已除,南境百廢待興,正需要諸位這樣的鄉(xiāng)梓領(lǐng)袖,與朝廷同心同德,共建安寧�!�
林風的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肯定了他們的地位,又點明了“朝廷”才是主導。
劉承運臉上笑容更甚,仿佛完全沒聽出弦外之音:
“陛下圣明!
我等定當竭盡所能,輔佐天朝,安撫地方。
只是……南境風土人情,與中原多有不同,諸多事務(wù)盤根錯節(jié),恐非一日之功能理清。
為使陛下政令能通達無礙,也為南境能盡快恢復(fù)元氣,草民有一不情之請�!�
來了。
林風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劉老先生請講�!�
劉承運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
“我等懇請陛下,能依南境舊例,于越州設(shè)一‘南境議政院’,由我等地方上一些薄有聲望之人組成,協(xié)助朝廷派來的官員處理政務(wù)。
如此一來,既能讓朝廷的政令結(jié)合南境實際,順利推行,也能更好地上傳下達,體察民情。
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大殿內(nèi)的空氣,似乎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雷洪和石破軍的眉頭同時皺起。
這哪里是什么“協(xié)助”,分明就是想搞一個南境士族的小團體,架空朝廷的權(quán)力!
把南境從一個“王”的統(tǒng)治,變成一個“士族共治”的獨立王國!
好一個“不情之請”,好一個“舊例”,這分明是在試探林風的底線,妄圖在新舊權(quán)力交替的真空期,將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甚至合法化!
劉承運說完,便和其他幾人一同,面帶微笑地看著林風,等待著他的回答。
他們相信,這位年輕的皇帝剛剛拿下南境,根基未穩(wěn),必然需要他們這些地頭蛇的“合作”來穩(wěn)定局勢,多半會做出一些妥協(xié)。
林風看著他們,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他端起手邊的茶杯,輕輕吹了吹,卻沒有喝。
“議政院……”
他輕聲念著,仿佛在品味這個詞。
劉承運等人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以為林風意動。
“……這個提議,甚好�!�
然而,林風下一句話,卻讓他們?nèi)鐗嫳摺?br />
他將茶杯重重放下。
“啪!”
一聲脆響,在大殿中格外刺耳。
“只是,這議政院里該坐些什么人,由誰來推選,”林風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如刀,緩緩掃過每一個人的臉,“恐怕,就不能只由幾位老先生,關(guān)起門來定了吧?”
劉承運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陛下……您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是,”林風身體前傾,一股無形的恐怖威壓瞬間籠罩了整個大殿,“朕想問問劉老先生,那個在城頭血戰(zhàn)而死,連名字都沒留下的守城兵,他有沒有資格坐進來?”
“朕想問問在座的各位,那家被胡文雍滿門抄斬,只剩一個孤女的張將軍,他的冤魂,有沒有資格坐進來?”
“還有城外那些被奪了土地,世代為奴的佃戶;城內(nèi)那些被搶了生意,傾家蕩產(chǎn)的商賈;那些剛剛領(lǐng)到朕賞賜,滿心歡喜的降卒!”
林風的聲音一句比一句重,一句比一句冷!
“他們,算不算你口中‘薄有聲望’之人?”
“他們,對這南境的政務(wù),有沒有資格說上一句話?”
劉承運等七人,被這連珠炮般的質(zhì)問,轟得面色慘白,冷汗瞬間浸透了華貴的衣衫。
他們這才驚恐地發(fā)現(xiàn),坐在上面的,不是一個可以談判的君王。
而是一頭,擇人而噬的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