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恰好服務員過來上菜,陳鋒順勢緩和氣氛:“來來來,他家的紅酒燴鵝肝入口綿密、酒香濃郁,是這兒出了名的菜,謝總嘗嘗?”
“他不吃動物內(nèi)臟。
”
謝淮舟無聲嘆氣,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塊鵝肝放進嘴里:“人總會變的,以前不愛吃的,現(xiàn)在就喜歡;以前喜歡的,反而覺得厭煩。
”
之后整場飯局郁長澤再沒說過話。
酒過三巡,該談的已經(jīng)談妥,眾人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謝淮舟身上。
他跟路昭交代了一聲,去了衛(wèi)生間。
剛進去他就在趴在洗手臺吐了,不管處理得如何完美,他接受不了動物內(nèi)臟就是接受不了。
從吃下那塊鵝肝開始,喉嚨里就充斥著一種惡心的黏膩感。
吐完他打開水龍頭漱口,急速的水流濺濕了衣袖,謝淮舟干脆洗了把臉,在抬頭時鏡子里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謝淮舟轉(zhuǎn)過身,聲音沙�。骸坝惺拢俊�
郁長澤走近,伸手想觸摸他泛紅的眼尾,謝淮舟偏頭躲開。
郁長澤笑了聲,手指落在他濕潤的唇上,微微用力壓出微小的凹陷:“明明討厭鵝肝卻非要吃下。
哥哥,你這幅急于撇清關(guān)系的模樣是怕別人知道你喜歡我嗎?”
“喜歡你?”謝淮舟像聽見什么笑話,譏誚的看著郁長澤,“我喜歡誰,想和誰在一起從來不怕被人知道。
”
這話倒是真的。
在旁人眼里,他們是違背世俗的雙a戀,但謝淮舟從不遮掩,掏心掏肺的對他好,大大方方地將他介紹給自己的朋友。
謝淮舟喜歡一個人時永遠是赤忱熱烈的,毫無保留、萬般縱容。
“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不管你是為了什么,都不可能如愿。
”
“我喜歡你。
”
突如起來的表白讓謝淮舟的心不可抑制地漏跳了一拍,他一時有些語塞。
郁長澤看著他的眼睛,執(zhí)拗又誠懇地重復了一遍:“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
狐貍眼天生風流,專注地看著某人時顯得格外深情。
如果是五年前謝淮舟聽到這句話一定會拋棄尊嚴、飛蛾撲火般重新愛他,如果是三年前被思念折磨得形銷骨立的他聽到這句話,也會像得到救贖般用最快的速度回到郁長澤身邊。
但現(xiàn)在,分開五年郁長澤從未找過他,偶然遇見卻張口說“喜歡”。
謝淮舟原本的心動被滿腔的憤怒和失望代替。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悲涼的笑:“郁長澤,你的喜歡太廉價,我看不上。
”
重新回到酒桌,陳鋒訕笑著解釋:“小郁臨時有事先回去了,謝總勿怪,我們一定陪你吃好喝好。
”
謝淮舟輕輕頷首,似乎沒把這事放心上。
他早就料到了,郁長澤是個極其要強的人,能糾纏到這一步已經(jīng)是極限了。
當初在國外時,有個官二代看上郁長澤,被拒絕后買通了他身邊的人把郁長澤騙到酒會,郁長澤當場翻臉掀桌子,誰的面子也不給。
謝淮舟想這大概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了,這般瞧不起、看不上的態(tài)度,就算日后郁長澤真的遭了難也不會來找他。
謝淮舟忽然覺得索然無味,耳邊聽著陳鋒高談闊論,但腦海里總浮現(xiàn)郁長澤離開時那雙難過悲傷的眼。
………
酒局散后,路昭坐謝淮舟的車一塊兒回酒店。
沒有經(jīng)紀人約束,路昭大口炫飯,還喝了點小酒,這會兒正興奮。
他登上微博小號,先在劇組發(fā)的定妝照下面狂吹自己彩虹屁,再去超話把黑粉挨個懟一遍,并點贊了所有踩對家的評論,最后神清氣爽的開始刷小視頻。
刷到什么有趣的便滋著大牙要分享給謝淮舟,然而一轉(zhuǎn)頭卻愣住了。
飛馳而過的路燈在謝淮舟臉上落下錯落的光影,明亮的瞬間能窺見通紅的眼尾和微蹙的眉。
路昭從未在謝淮舟臉上看過這樣的表情,像是要哭了一樣,光是看著就讓人心酸。
在路昭的記憶里,謝淮舟一直是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他成熟、冷靜又有頭腦,是謝氏最完美的繼承人。
小時候他對謝淮舟一直親近不起來,因為他總覺得這樣完美的謝淮舟很像被玻璃罩著的展覽品,精致、漂亮卻不真實。
后來他無意中從玻璃罩的縫隙里窺見鮮活的謝淮舟。
那是高二寒假,謝淮舟在國外留學的第一年,某天晚上他半夜起來發(fā)現(xiàn)謝淮舟的房門沒關(guān)。
暖色的燈光下,謝淮舟似乎在和人開視頻,不同于白日里正經(jīng)溫和的模樣,這時的謝淮舟耳廓通紅,眼睛里像含了一汪水,專注又溫柔地注視屏幕里的人,笑時勾起的唇角都浸了蜜。
手機對面的那人聲音慵懶又低沉,說出口的話卻格外大膽:“哥哥再騷一點,后面高潮了,我就放過你。
”
路昭嚇了一跳,紅著臉跑回房間,那是他十七歲發(fā)現(xiàn)的最大的秘密。
到酒店時已經(jīng)十一點了,也許是喝過酒后人總有點多愁善感。
謝淮舟倒在床上,胸口悶悶的,郁長澤的臉不斷在眼前浮現(xiàn),慢慢滋生出一股后悔的情緒。
他在床上躺了十來分鐘,實在受不了身上的酒味,起身去洗漱。
拉開衣柜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一沓內(nèi)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粉色的便利貼,上書九個字:“看不上老子,吃屁吧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