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稀里嘩啦的破碎聲中,墻壁另一面也顯露出來。
那是一間熟悉的手術室,他曾在郁長澤的信息素抽取視頻里看過無數(shù)次----陳舊的、冰冷的操作臺,兩邊的束縛帶被扯斷了一半,露出如干癟經(jīng)脈的橡皮筋,操作臺四角都包了邊卻依舊殘存著干涸的血跡。
謝淮舟怔怔地看著那張操作床,心臟像被硬生生切下一塊,爆發(fā)出尖銳的疼痛。
他緩緩走近,卻在墻角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驚喜”。
每次郁長澤被抽取信息素后會無差別攻擊所有人,研究員只能讓他單獨待一會兒,他通常會縮在一個固定的角落,過段時間后就恢復理智。
此刻謝淮舟就在那里看見了密密麻麻猶如硫酸腐蝕后的印記,上面全是“哥哥、謝淮舟”,字體刻得很細,明顯是用指甲劃出來的,有幾處地方存在斑駁的血跡,似乎是指甲磨破了,仍鍥而不舍的刻。
謝淮舟無法想象,隔著一扇小小的窗,他在那頭等待新的腺體原液,而郁長澤卻被束縛著抽取信息素,親愛的哥哥就在眼前卻無法呼救,只能通過一遍又一遍描刻他的名字熬過痛苦和思念。
謝淮舟站在墻角,黑暗遮住了他的臉,看不清神色,可他的影子卻在顫抖。
從醫(yī)院回來,謝淮舟遇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桑哲。
謝淮舟:“喝點什么?”
“白開水就行。
”
桑哲穿著一身規(guī)整的西裝,手里拿著文件袋,略顯局促地坐在謝淮舟對面。
謝淮舟給他倒了一杯水。
“謝謝。
”桑哲微微抿了口便放下杯子,“今天冒昧打擾您,是想和謝總談談關于明源的合作。
”
這幅架勢完全是以商業(yè)談判的姿態(tài)。
“據(jù)我所知無論是價格、質量、工期,明源是最合適的供應商,謝氏為什么要退而求其次?”
謝淮舟臉上掛著笑容,說辭官方又正式:“換供應商是集團綜合評定的結果,我無權干涉。
”
“至少要告訴我們原因吧。
突然叫停合作對謝氏來說不算什么,可對明源”
“�?偙O(jiān)。
”謝淮舟聲音低沉又強勢,“我想你搞錯了,合作條款里并沒有不允許更換供應商的條例,而且該給的賠償,謝氏一分也沒少,你到我這興師問罪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
”
桑哲神色一僵,沉默不語,他雙手握住玻璃杯,指腹在杯壁上無意識摩挲。
“是因為郁長澤嗎?”桑哲垂著眼看不清臉上的神情,“因為我和郁長澤訂過婚,所以”
“你想多了。
”謝淮舟打斷他,“如果我介意這件事,當初就不會選擇和明源合作。
”
桑哲又不說話了,手上的戒指磕在玻璃杯上發(fā)出細微的響聲。
他緊咬著唇,神情掙扎。
長久的沉默后,他忽然道:“你上次說如果我想賣掉爸爸留下的股份,你愿意以兩倍的市價收購還作數(shù)嗎?”
謝淮舟愣了下:“你遇到什么事了?”
桑哲笑了聲,靠在椅背上,舉起手,銀色的鉆戒在陽光下閃爍著璀璨的光芒:“明源是我丈夫的公司。
”
他提起“丈夫”時,眉眼溫柔,似乎想到那人就是一件開心的事。
“他是個很好很好的alpha,就是太笨了,我想幫幫他。
”
謝淮舟點點頭沒再多說什么,讓宋明發(fā)來了一份股份認購書,打印出來后放到桑哲面前。
桑哲逐字,當看到收購價格時愣了一下。
謝淮舟給的價格比原本商量的還高。
“為什么?”
“新婚賀禮。
”
桑哲笑了:“謝謝。
”
翻到最后一頁,桑哲利落地簽下名,將合同還給謝淮舟時,他頓了頓,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從未想過和你爭什么,不管是謝家還是郁長澤。
爸爸去世后,我想過找你的,只是那時候群狼環(huán)伺,我不知道我的出現(xiàn)會給你帶來什么。
”
“至于和郁長澤訂婚,只是各取所需而已,他答應訂婚后幫我逃離郁家,而我是他和你遠走高飛的障眼法。
那天就算你不出現(xiàn),我們也不可能舉行婚禮,更不可能有私情。
”
“我知道。
”謝淮舟語氣平靜,“我說過我和郁長澤的事跟你沒什么關系,你不必介懷,也不用為此感到抱歉。
我不會對你有任何偏見,也不會將你視為假想敵。
”
“我謝淮舟喜歡的人任何人都搶不走。
”
謝淮舟說這話時眉眼飛揚,自信又坦蕩。
桑哲看著他,心中那點自作多情的愧疚奇異的被撫平了,他忽然想起爸爸在時曾說過,“淮舟如玉,不爭春色,自成風景。
”
是了,他不該覺得謝淮舟是個耽于情愛、睚眥必報的人。
他與謝淮舟從來不是情敵。
桑哲眉目舒展,像是放下了一樁心事,他舉起玻璃杯,笑道:“以茶代酒,祝謝總前程似錦、重續(xù)良緣。
”
桑哲走后,留下一室靜謐。
謝淮舟怔怔地站在原地,陽光照在空了的玻璃杯上折射出絢麗的光線,勾起記憶的一角。
他想起桑哲說的“那天”,他不該出現(xiàn)的那天。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沒有狗血的驚雷或暴雨,普通到連陽光都不出彩卻像一根利刺扎在他心里五年。
他被郁長澤囚禁的第二十一天,離飛往倫敦的機票只差一周,江宴帶著一封請柬打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