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杏花嫂
陳木生看到陳建安的眼神，突然嚇得一個哆嗦。
他心里生出一種感覺，這個侄子好像真的瘋了，他真的敢砍人啊。
“快跑！”
陳木生轉(zhuǎn)身就跑。
父子倆個狼狽地逃出了院子，頭也不回地跑了。
陳建安將菜刀扔下，兩手拄著膝蓋，大口喘著氣。
身體太差，要不然非追上去給他們兩刀不可。
“兒子！”
劉桂芬又驚又喜，沖上前將陳建安緊緊抱住。
“哥哥！”
臉蛋腫得老高的小丫頭，也掙扎著跑過去，抱住哥哥的大腿。
“媽，小妹……以后我再也不會讓人欺負(fù)你們，一定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陳建安抱著媽媽和小妹，激動得淚流滿面，心底更是升起一股豪情�！皟鹤�，快回屋歇著，媽重新給你熬藥�！�
“不用了媽，我的病已經(jīng)好了！”
陳建安用力拍了拍胸脯，發(fā)出砰砰的聲音。
“真的？”
“孩子他爹，你看到了嗎？兒子終于好了……”
劉桂芬仰頭看著天上，淚水一連串地流下。
“媽媽不哭，媽媽不哭。”
陳建安妹妹的小名叫玲玲，她努力踮起腳，伸著小手給媽媽擦眼淚。
“好閨女，媽不哭，媽這是高興�！�
劉建玲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然后兩只手捧著兒子的臉，仔細(xì)打量。
只見陳建安眼睛閃閃發(fā)亮，臉色也不像往常那樣慘白，明顯有了些血色，就是太瘦了，顯得棱角分明。
“兒子餓了吧，媽這就給你做飯去！”
“行，我?guī)Я崃嵩谕饷嫱嬉粫��！?br />
陳建安笑著把妹妹抱了過來。
無論后來他吃過多少山珍海味，心里最懷念的，還是媽媽的味道。
“玲玲，想不想吃肉？”
他捏了捏妹妹的小臉。
玲玲今年七歲，可是由于營養(yǎng)不良，看起來也就五歲的樣子。
頭發(fā)泛黃，臉有菜色，瘦得像一顆豆芽菜。
只有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顯得很靈動。
“想！”
玲玲聽到吃肉，眼睛立刻瞪得溜圓，口水差點流出來。
她已經(jīng)記不清多久沒吃過肉啦。
“那你去箱子里，把大哥的彈弓和漁網(wǎng)找出來。”
“明天大哥就讓你吃到肉。”
“好丫好丫……”
玲玲轉(zhuǎn)身就跑，兩只小辮子在腦后一甩一甩。
不一會，玲玲回來了，手里拿著一只彈弓，另一只手費勁的拎著堆漁網(wǎng)。
陳建安先拿過漁網(wǎng)，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爛得不能用，于是扔到了一旁。
又拿起了彈弓。
這是爸爸活著的時候，特意給陳建安做的。
挑了一只規(guī)整的y形樹杈，大概拇指粗，打磨很光滑，皮筋用的是紅色的自行車輪胎里帶。
由于陳建安常年生病，基本沒怎么用過，保存很好。
他拉開試了試，力度小了點，但也勉強(qiáng)夠用。
撿起地上一顆石子，拉弓，發(fā)射。
嘭的一聲，把墻頭一只小鐮刀頭打掉地上。
“準(zhǔn)頭不錯�！�
陳建安摩挲著彈弓。
爸爸做得非常用心，上面好像能夠感受到他當(dāng)年手掌的溫度……
“哇，哥哥好棒！”
玲玲一邊跳，一邊拍手，嘴里大聲喊，滿眼的崇拜。
仿佛在她眼里，哥哥就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
又打了幾次，陳建安已經(jīng)胸有成竹。
上輩子他當(dāng)兵時可是兵王，經(jīng)商之后還加入了射擊俱樂部經(jīng)常練習(xí)，玩玩彈弓是小意思。
陪小妹玩了一會，劉桂芬喊吃飯。
進(jìn)屋之后，發(fā)現(xiàn)鍋里是顏色很淡的黃色玉米粥，上面還飄著很多綠色柳樹葉。
村里糧食短缺，家里又窮，開始時還能找到榆樹葉加在粥里。
可是大家都在搶榆樹葉，劉桂芬性子弱，根本搶不過。
只能用又苦又澀的柳樹葉代替。
雖然難吃，總比餓肚子強(qiáng)。
“兒子，這碗是你的。”
劉桂芬遞過一只粗陶碗。
陳建安發(fā)現(xiàn)，自己這碗居然沒有柳樹葉，粥明顯很稠。
“媽，給我來正常的就行�！�
陳建安說著，就要把粥倒進(jìn)鍋里重新盛，卻被劉桂芬按住。
“那可不行，你病剛好，更得吃飽才能養(yǎng)好身子。”
“我和玲玲少吃點沒關(guān)系的�！�
劉建玲說啥也不讓陳建安吃樹葉。
“那好吧……”
陳建安沒再堅持。
感受著媽媽沉甸甸的愛，更加堅定了要盡快改善家里生活的決心。
自己現(xiàn)在太虛弱了，一米七多的個子，感覺也就一百多斤，必須盡快恢復(fù)。
“對了，等你吃完飯，把這碗給隔壁杏花送去，她孤兒寡母的不容易。當(dāng)初你爸生病時，人家還給送過雞蛋呢�！�
劉桂芬又盛了一碗比較稠的粥出來。
她心腸好，念舊情。
雖然自家已經(jīng)過得非常艱難，還是想著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陳建安腦海里，浮現(xiàn)出杏花嫂的記憶。
她是富農(nóng)的女兒。
嫁的人也是富農(nóng)的兒子。
兩人成分不好，在村里不受待見，干最重的活，卻拿著最少的工分。
女兒出生之后，家里已經(jīng)揭不開鍋。
杏花嫂的男人為了給媳婦孩子找吃的，半夜去玉米地里想掰幾穗玉米。
沒想到被守夜的民兵發(fā)現(xiàn)，直接開槍。
杏花嫂男人向村外跑，慌不擇路掉下山崖摔死了。
人死帳卻不會消。
杏花本來成分就不好，這下更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所有親戚朋友都跟她劃清界限。
要不是看她帶著個吃奶孩子，非拉出去天天游街不可。
就算這樣，杏花嫂也沒少遭罪。
家里值錢的東西都被拉走了，實在拉不走的大件，也被人砸碎。
陳建安記憶中，自家流落到荒草灘不久，杏花嫂的孩子被活活餓死，她也受刺激變得瘋瘋癲癲，最后消失不見。
“唉，也是個可憐人啊�！�
陳建安記得自己剛生病時，杏花嫂還帶著一碗糖水雞蛋來探過病呢。
那時她長得很漂亮，愛說愛笑，一笑有兩個酒窩，給正值青春期的自己留下了深刻印象。
可惜，紅顏薄命。
陳建安大口把自己的飯吃完，端著粗陶碗，出門去了隔壁。
雖然已經(jīng)是特意撈的稠粥，可還是覺得胃里空落落的，根本沒吃飽。
他今年十八，正是胃口最大的時候，卻天天吃不飽，餓得胃里火燒火燎。
“最要緊的，是想辦法填飽肚子！”
陳建安琢磨著將來的計劃，走進(jìn)杏花嫂家。
“杏花嫂，你在家嗎？”
“我在呢，是建安吧？快進(jìn)來�！�
屋里傳來杏花嫂的回應(yīng)。
陳建安也沒多想，一撩門簾走了進(jìn)去。
抬眼卻看到杏花嫂正坐在炕上，給孩子喂奶呢。
白花花一片，晃得陳建安眼睛都花了。
他只覺得鼻頭發(fā)熱，趕緊撇過頭。
“呦，你個毛頭小子，還跟嫂子害羞呢�！�
杏花嫂咯咯笑了出來。
兩家關(guān)系很親近，杏花只是拿他當(dāng)?shù)艿芸创�，根本沒多想。
看到他這害羞的樣子，反而覺得有趣。
陳建安兩世為人，已經(jīng)不是那個毛頭小子。
只是出于后世的觀念，下意識避嫌。
被杏花嫂取笑一句，他也反應(yīng)過來，抬起頭大大方方地看了起來。
杏花嫂有著一張標(biāo)準(zhǔn)的瓜子臉，頭發(fā)簡單用發(fā)卡別住，露出一張精致的臉龐。她穿著老式跨欄背心，身材不胖，能看到鎖骨。
可是，胸前資本居然異常的雄厚。
用兩個字來形容，就是圓、大！
要是在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有這種身材和臉蛋去搞直播，肯定能當(dāng)大網(wǎng)紅。
可惜，現(xiàn)在她卻無比的凄慘。
資本雄厚本來是孩子的福氣，可是看杏花嫂懷里的孩子，臉蛋褶巴巴，根本沒什么肉。
她嘴巴努力地吸啊吸，卻只是徒勞，什么也吸不出來。
“可憐的寶寶，都怪媽媽不好。”
杏花嫂眼神落寞。
她自己都吃不飽，哪里還有奶水喂孩子？
眼看孩子越來越瘦，她心里難受啊。
“杏花嫂，這是給你的。”
陳建安把粥碗放在炕上。
“哎呀，這怎么行！”
杏花嫂吃了一驚。
這年頭，誰家糧食也不富裕。
更何況她了解陳建安家的情況，恐怕比自家強(qiáng)不了多少。
“拿著吧，你得替孩子想想�！�
陳建安沒有講什么大道理，只是伸手指了指寶寶。
“這……”
“謝謝，太謝謝了。”
杏花嫂的眼睛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