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皮筋漁網(wǎng)和豬油

    陳建安背著玉米面走到集市，已經(jīng)是下午。

    五十斤的負(fù)重對于現(xiàn)在的他來說，實(shí)在太沉了。

    “呦，這不是賣野雞的小伙子嘛，真把玉米面扛回來了，看樣子十塊錢也到手了啊�！�

    有人認(rèn)了出來，陳建安那兩只野雞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小伙子，以后再有好品相的野雞就賣給我，我也可以出高價(jià)�！�

    有人后悔當(dāng)初出價(jià)少了，一直在遺憾。

    “好說�！�

    陳建安隨口應(yīng)付著。

    賣大牲口和大筆糧食的已經(jīng)撤了。

    現(xiàn)在集市上都是些零散農(nóng)戶和賣雜貨的。

    陳建安現(xiàn)在兜里有錢，可以隨意挑選。

    強(qiáng)力彈弓皮筋十根，花了一塊。結(jié)實(shí)的尼龍漁網(wǎng)，花了兩塊五。

    廚房調(diào)料一整套，一塊五。還有些女人用的小禮物，花了一塊多。

    “可惜時間太晚，已經(jīng)沒有賣豆油的。”

    “家里好幾個月沒吃過油了……”

    陳建安有點(diǎn)遺憾，這個年代賣的可都是純正的農(nóng)家笨榨豆油。

    不過，逛了一會之后，他驚喜地發(fā)現(xiàn)居然有人賣豬油。

    “這罐豬油多少錢？”

    “只要兩塊錢！”

    “昨天殺的豬熬的油，你看這油多好！”

    陳建安聞了聞，噴噴香，立馬花錢買下。

    那人收了錢，高興地幫忙把豬油捆扎得緊緊的，保證不漏。

    眼看時間不早，錢也花得差不多了。

    陳建安將所有雜貨用一只小袋子裝好。

    放入裝玉米面的大麻袋里。

    猛地將麻袋扛在肩上，他兩腿一軟，差點(diǎn)摔倒。

    現(xiàn)在麻袋的有七八十斤。

    “必須得趕快走，要不然天就要黑了�！�

    現(xiàn)在野外樹林和草灘里經(jīng)常有狼群出沒，夜里很不安全。

    他咬著牙，向村里方向匆匆出發(fā)。

    ……

    傍晚，村民們結(jié)束勞作，陸續(xù)開始回家。

    劉桂芬渾渾噩噩走到記分員面前，她一整天都在擔(dān)驚受怕，為了兒子擔(dān)心。

    村里人都知道，發(fā)配到荒草灘有多么慘。

    以往都是那些黑五類的后代，或者得罪了村長的人，才會被發(fā)配。

    很快他們就堅(jiān)持不住，哭著喊著向村長求饒。

    可是自己一家并沒有得罪村長��！

    白天她曾經(jīng)找到周黃河想要求情，卻直接被周黃河無視，還狠狠罵了一頓。

    說這是村委的決定，不會再改，如果陳建安不去，就是對抗村委，對抗組織！

    這一個大帽子扣下來，劉桂芬嚇得再也不敢多說什么。

    “劉桂芬，你今天一直偷懶，只能記半天的工，四個工分�！�

    記分員瞥了一眼，唰唰在冊子上記錄。

    正常來說，一個男性工分是十個，女性是八個，年底按照工分總數(shù)進(jìn)行分紅。

    “什么？我哪有偷懶？”

    劉桂芬從渾渾噩噩中驚醒。

    她今天雖然心情不好，可沒有耽誤干活呀。

    全家人都指望著她掙錢呢，工分被克扣，以后家里吃什么呀？

    “馬老三，劉大姐并沒有偷懶，你別欺負(fù)人！”

    旁邊有個年紀(jì)跟劉桂芬差不多大的婦女看不過去，站出來幫忙說話。

    她叫趙淑蘭，跟劉桂芬關(guān)系不錯。

    “趙淑蘭，哪都顯著你了？”

    “這是村長親自定的，有能耐你跟村長說去？”

    馬老三囂張地仰著脖子，滿臉不屑。

    聽到他抬出了村長，趙淑蘭不敢再吭聲。

    雖然她心疼劉桂芬。

    可自家也得罪不起村長啊。

    “淑蘭，算了……”

    劉桂芬搖搖頭，默默轉(zhuǎn)身離開。

    “哼，沒話說了吧，明天給我老實(shí)點(diǎn)，要不然還扣你工分！”

    馬老三吼道。

    看到他那囂張的樣子，趙淑蘭真想上去撓他。

    可這人是村長周黃河的狗腿子，打狗也得看主人啊。

    “劉大姐，你別太擔(dān)心，建安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你可以讓他在家繼續(xù)養(yǎng)病，村長再兇，總不能逼著病人去干活吧？”

    兩人并肩往家走，趙淑蘭出著主意。

    “嗯，我兒的身體確實(shí)很弱，就讓他繼續(xù)在家歇著。”

    劉桂芬覺得是這么個道理。

    可是又想到，自己接下來肯定會被村長針對，恐怕每天都要找理由扣工分。

    掙不到錢，以后家里可吃啥呀？

    她滿面愁容，憂心忡忡。

    “劉大姐，這個餅子你拿著，以后家里缺糧就跟我說。”

    趙淑蘭從包袱里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玉米餅，塞進(jìn)劉桂芬懷里。

    “哎呀，使不得�！�

    “你家人口那么多，自己糧食都不夠吃，我哪能要你的！”

    劉桂芬趕緊推辭。

    “劉大姐，咱倆都多少年的姐妹了，你現(xiàn)在有困難，我咋忍心看著。”

    “這餅子你要是不拿，我晚上要睡不著覺啦。”

    趙淑蘭卻鐵了心要幫忙。

    “那……好吧……”

    劉桂芬突然想到了兒子。

    他身體那么弱，得多吃飯啊。

    于是把餅子收下，心里對這個姐妹非常感激。

    回到家，劉桂芬只看到了在炕上玩的玲玲。

    “玲玲，你哥呢？”

    “我哥說去荒草灘給我找肉吃，還沒回來�！�

    玲玲玩著一個用破布條做成的娃娃。

    “什么，建安去了荒草灘？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

    劉桂芬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媽媽，媽媽你怎么啦，快醒醒啊……”

    不知過了多久，劉桂芬在女兒焦急的呼喚聲中蘇醒。

    “玲玲，你哥回來了嗎？”

    “沒有。”

    玲玲搖了搖頭，看到媽媽醒了很高興。

    她不會點(diǎn)煤油燈，屋子里漆黑一片。

    劉桂芬看到窗外月亮已經(jīng)升了起來，心底不由產(chǎn)生一股絕望。

    難道，兒子出事了嗎？

    她嚇得一個激靈。

    “玲玲乖，餓了吧？”

    她掏出趙淑蘭給的玉米餅。

    “呀，是玉米餅！”

    玲玲瞪大了眼睛，鼻子已經(jīng)聞到了香味。

    她家好久都沒吃過干糧了。

    可是她拿在手上，卻沒有吃。

    “我要給哥哥留著！哥哥對玲玲最好了�！�

    玲玲強(qiáng)忍著口水，卻還是想著哥哥。

    “玲玲，你哥他……”

    劉桂芬說不下去了。

    她抱著希望，想要求人去荒草灘找兒子，可是渾身沒有一絲力氣，趴在炕上起不來。

    “完了，天塌了……如果兒子出事，我也不想活了……”

    劉桂芬心中充滿了絕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