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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李武思索了一陣也沒想明白,只能暫時放下這個念頭,笑著搖搖頭說:“沒事的,我剛才只是在想事情,走神了�!�

    “這樣啊,那就好�!�

    朱玉英笑著繼續(xù)追問,“不知你在想什么這么入迷?是不是遇到什么難事了?要是需要幫忙的話,盡管告訴我,畢竟你曾經救過我的命,能幫上你,我很樂意�!�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那兩個妹妹年紀不小了,脾氣還是收不住,我正琢磨怎么管教她們呢�!�

    朱玉英眼睛一亮,興奮地說:“這簡直太巧了!我和我的幾個妹妹最近也在學規(guī)矩呢,我娘覺得就我們幾個太單調,正打算找些人一起教。

    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跟娘說說,讓令妹們一起來王府學習規(guī)矩怎么樣?”

    她說完又怕李武拒絕,急忙補了一句:“不用每天都去,隔幾天輪換一次就行�!�

    還有這種好事?

    李武心里暗喜。

    先不說去王府能聽徐妙云的教誨,將來也算是一種資歷。

    從歷史來看,徐皇后也是個厲害的人物,跟著她耳濡目染,肯定能學到不少。

    想到這里,李武說:“實不相瞞,郡主提議確實很好,只是不知道是否合適?要是合適的話,那就麻煩郡主了�!�

    朱玉英大方地拍拍胸口:“這不算麻煩。”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等以后我找到些有趣的東西,一定送到王府當作謝禮�!�

    李武笑著說。

    朱玉英眼睛再次一亮,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下個月十五是我的生日�!�

    李武略一計算,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可以準備,便點頭答應:“沒問題,到時候我一定會給你一件稱心如意的東西�!�

    朱玉英今年十四歲,比李武的兩個妹妹大一歲,但在李武看來,不管多么嬌貴,她終究還是個小女孩,自己腦海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肯定能讓這個小女孩開懷。

    “那就這么定了�!�

    朱玉英開心地說。

    李武點點頭表示同意,然后環(huán)顧四周,覺得在這種地方談話不太妥當,便提議:“我家就在這條巷子里,郡主要不要去我家看看我的兩個妹妹?”

    朱玉英心動了,轉頭往巷子里瞄了一眼,但轉回來時,眼神中帶著些許失落。

    李武搖頭拒絕了朱玉英的邀請,說自己這幾日正在學習禮儀規(guī)矩,不能在外久留。

    朱玉英聽后略顯失望,李武卻笑著寬慰她,說以后她跟自己四妹五妹熟悉了,隨時都可以來找她們玩。

    朱玉英聽罷,稍作思考,臉上重新浮現出笑容。

    兩人又寒暄幾句后,各自告退。

    李武滿心歡喜地往家里趕,他認為自己為四妹五妹找到了一生受益的寶貴資源——誰能想到將來她們出嫁時,誰還會質疑她們的教養(yǎng)?畢竟她們頭頂有徐皇后這座大靠山。

    另一邊,朱玉英回到王府后,一到門口便下了轎子,將小侍女及抬轎的四人叫到身邊。

    她瞇起眼睛,裝作嚴厲地警告眾人,如果今日之事泄露出去,定會讓她們成為狼群中的食物。

    接著,她更是恐嚇小侍女,若出了差錯,必讓她生不如死。

    眾人慌忙表示絕不敢違抗。

    朱玉英審視一番眾人后,才滿意地往自己院落走去,步伐輕快得仿佛踏在云端,只因為剛剛見到李武并與其交談了幾句。

    然而,在朱玉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事情逐漸發(fā)生了變化。

    那小侍女悄悄去了徐妙云那里報告情況;而抬轎的四人則轉身去找朱棣。

    終究,再親近的人也無法完全避開朱棣夫婦的耳目,即便這個小丫頭再值得信賴。

    不過,無論他們如何匯報,最終都不會有任何實質性的后果。

    不過也罷,王家選婿并不過于挑剔出身。

    畢竟沒人比他們家更高貴,而且看李武平日也沒有什么不良記錄,這倒是一樁好事。

    她最害怕的是女兒被某些人。

    徐妙云左思右想,胡思亂想了一陣,不知過了多久,再抬起頭時天已黑。

    看見朱棣還沒回來,她想了想,簡單整理了一下儀容,帶著隨行的人前往朱棣的辦公之地。

    而朱棣在得知消息后,思索片刻又繼續(xù)埋頭處理公務。

    今年事情特別多,不僅要妥善安置被俘的蒙古士兵及牲畜,還得密切留意蒙古各部的動態(tài)。

    其中關于如何處置被俘蒙古士兵的問題,朱棣尤為重視。

    整編的蒙古騎兵戰(zhàn)斗力遠勝分散的隊伍,但保持整編就意味著可能面臨抱團排外、難以駕馭的風險。

    朱棣想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不解散。

    為此,朱棣接連做出諸多安排,即便如此,他對自己的決策仍感到擔憂,特別是朝廷將阿魯帖木兒派來,這讓他措手不及。

    然而當他看到徐妙云進來時,只能放下工作,長嘆一聲。

    即便不愿面對,女兒的事終究來了。

    朱棣想到這里,心中泛起陣陣酸楚。

    這是他的長女啊,從小一點點撫養(yǎng)長大,從前只會喊“爹爹爹爹”

    ,如今竟也開始把別的男子放在心里,甚至為了他人喜怒哀樂。

    這種煩惱絲毫不亞于政務。

    徐妙云走過去,握住朱棣的手,她明白朱棣的想法。

    兩人沉默片刻。

    徐妙云輕聲說道:“這件事終究得解決,你覺得要不要打消玉英的心思?”

    朱棣有些苦惱。

    為什么偏偏是李武?

    他剛把李武安排到騎兵營,對他抱有很大期望,結果就出了這樣的事。

    要是換作別人,為避免麻煩,早就一紙調令把他調走。

    徐妙云再次開口:“我覺得李武也不錯,知根知底,王爺若看重,也是可以的,就在咱們家門口,我們也能幫著盯著�!�

    朱棣陷入沉思,許久才說話。

    “別急�!�

    他擺擺手,站起身走到窗前眺望南方,深深嘆了口氣說:“咱們還是別擅自做主了,大皇兄或許還會用得上大孫女的婚事。

    等玉英再大些,如果沒有圣旨,咱們再商量這事吧。”

    徐妙云緩步上前,輕柔地為朱棣揉著肩頸,溫聲說道:“不妨再等等,王爺不必太過憂慮,無論是公事還是家事,慢慢來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朱棣轉身抓住她細膩的手掌,內心瞬間平靜下來。

    ……

    時光飛逝,數日如白駒過隙般過去。

    李武在料理完家中事務之后,跨上馬背直奔騎軍大營。

    其實沒什么可操心的,這次不同于以往戰(zhàn)時演練。

    他如今已是百戶,且屬于常規(guī)性的日常訓練,每半月便能歸家一次,若家里真有什么急事,他也能夠及時趕回去處理。

    因此,李武毫無顧慮地快馬加鞭。

    騎軍大營位于昌平,緊鄰著三個護衛(wèi)營。

    雖然人數不及步兵多,但營地面積卻更為廣闊。

    大營內,生活區(qū)集中在南部,北部則是習武之地;中西部設有點將臺,此外還有灶臺、深井、玉泉、官道、飲馬溝、放牧草場等功能區(qū)域分布得井然有序。

    李武進入大營后,先是在生活區(qū)找到了自己的住處安頓下來,見時間尚早,便朝北部的習武場走去。

    習武場被分成兩個部分,一部分是用于刺殺、射箭、火器等訓練的場地,另一部分則配備了一些馬術訓練設施。

    此刻,習武場上已有不少人,有蒙古人也有漢人。

    李武走在這一片土地上,忽然感到無比慶幸。

    這可是幾百年前曾失落的土地啊,如今再次踏足于此,竟是在他的腳下。

    燕云十六州,是多少有抱負之人魂牽夢繞、夜夜北望的地方,最終在太祖手中回歸漢人之手。

    僅憑這一點,太祖便足以名垂青史。

    李武不懂為何后世還有很多人對他非議。

    包括北平在內的這片土地,曾被異族統(tǒng)治長達數百年,細思之下,著實令人膽寒。

    在這漫長的歲月里,究竟有多少人懷揣著恢復中華的信念?南北之間又累積了多少恩怨、隔閡與差異?

    能夠實現南北統(tǒng)一,難道不夠偉大嗎?

    而且太祖對百姓確實很好,可惜的是,書寫歷史的人從來不是普通民眾。

    李武正沉思間,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傳來,他定睛一看,發(fā)現幾個蒙古人正騎在馬上,輕松自如地戲弄著一名臉色黝黑的漢子。

    這名漢子正是李武的部下胡長勇。

    胡長勇之前還曾針對李武,不過現在已經完全沒有這種念頭了,特別是在戰(zhàn)場上目睹李武英勇殺敵的場面后,更對他敬佩不已。

    只是,一貫直率的他,也摸不清該如何修補與李武的關系。

    他總覺得李武對他并無好感,不愿與他多有往來,因此他也索性不靠近李武。

    即便上次他在戰(zhàn)場上再立新功,薛祿的位置騰出來了,他也沒想過自己能接任小旗之職。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李武并未阻止他的晉升,這令他驚喜萬分。

    假期期間,他多次想要前往李武家,表達感激之情,同時也為先前的行為道歉。

    但他素來驕傲,對于送何種禮物、該說些什么話毫無頭緒,結果每次鼓起勇氣準備進城,卻又因膽怯而放棄。

    有一次,他已經到達北平城門口,卻最終灰溜溜地返回。

    他對薛祿有些嫉妒,每每看見薛祿與李武的朋友交往,心中便感到不是滋味。

    他自認比薛祿更擅長戰(zhàn)斗。

    可是……

    胡長勇開始后悔過去對李武的態(tài)度。

    他有私心,知道接近李武能得到更多機會,因而這段時間過得很痛苦。

    這次入營,胡長勇重新振作起來。

    他認為無需送禮,只要在軍營中日日相處,總會有機會交談,于是早早便來到軍營。

    但因來得太早,無所事事的胡長勇決定先玩一會兒。

    不曾想,上居然出現了幾個曾在戰(zhàn)場上被俘的蒙古人。

    有人竟認出了他。

    ……

    戰(zhàn)場上失敗的原因多種多樣,因此即使你在戰(zhàn)場上戰(zhàn)勝過他人,也不代表對方會服你。

    尤其是一些心高氣傲之人。

    莫比合便是如此。

    當時他沖鋒陷陣,英勇無比,但首領被殺,其余人大部分逃散,他還能怎樣?他并非愚笨,絕不會白白送命。

    眼看無法逃脫,果斷扔掉武器跳下馬,抱頭高呼大明。

    保命之后,他隨人群被收降俘虜,卷入北平城,最終加入燕王護衛(wèi)軍右護衛(wèi)隊。

    他從前在部落時統(tǒng)領著百十號士兵,如今自然也被編為百戶,這給了他極大的慰藉,加之熟識的人都在這里,一時不安與不適的情緒逐漸消退。

    然而今日,他碰上了胡長勇。

    本來說,戰(zhàn)場上各自為主,并無私人恩怨,但胡長勇這個人,他是真的記恨在心。

    那時,他從馬上躍下,高聲大喊,胡長勇那小子緊追不舍,揮刀就砍,即便確認他已經投降,仍不罷休地踹了幾腳,還罵他是懦夫。

    這能受得了嗎?

    當時,確實忍了下來。

    可如今大家成了盟友,再度相逢,若無事發(fā)生,顯然是說不過去的。

    于是,莫比合領著手下,策馬繞著胡長勇轉圈,吹著口哨,笑著挑釁他。

    胡長勇是什么人呢?

    過去也曾是個桀驁不馴的角色。

    這種情況自然無法容忍,更何況看到對方竟是自己的手下敗將,立刻按捺不住了。

    “的,小兔崽子,有膽量就下馬跟爺爺單挑!”

    胡長勇瞪著眼睛死死盯著莫比合。

    莫比合眼里也涌起了怒火,心里暗想,我當初是認輸了,可你就真的以為打不過我?

    就在莫比合準備下馬決戰(zhàn)之際。

    人群外圈突然傳來一聲笑語:“搞錯了吧?下馬?咱們這是在騎兵營里玩步戰(zhàn)嗎?少啰嗦了,干脆都上馬來場真正的較量�!�

    李武聽到這句話,眉頭皺了一下,又看了看胡長勇。

    他對胡長勇比較了解,在步戰(zhàn)方面,胡長勇也算是一把好手,雖然比不上張武、朱能,但至少比薛祿強些。

    不過,胡長勇的騎術,可以說是相當差勁。

    莫比合此時也察覺到胡長勇臉上的猶豫,心中頓時大喜,他并無勝之不武的謙讓之意,直接開口道:“我沒意見,就怕某位小祖宗不敢上馬。”

    周圍人哄堂大笑。

    各種諷刺的話隨之而來。

    “嘿,別是真的不敢吧?要是不敢,叫一聲爺爺我就放過你。”

    “不至于吧,看起來也是個男人,怎么這樣沒骨氣。”

    “切,這種水平也配當兵?回家抱孩子去吧。”

    ……

    胡長勇臉色發(fā)青,以前這些都是他說別人的,如今竟被別人反過來嘲弄,怒火瞬間上涌。

    “放屁,我有什么不敢的,給我一匹馬�!�

    “哎喲喲,急眼了�!�

    莫比合冷笑著說道,接著對他的人下令,“給他一匹馬�!�

    胡長勇感覺四周全是嘲笑的目光,待見到有人讓出一匹馬,也不多想,翻身上馬,隨即夾緊馬腹直沖向莫比合。

    莫比合是位經驗豐富的老將,眼見胡長勇催馬疾馳,他并不愿正面交鋒,輕巧地拉動韁繩,胯下戰(zhàn)馬如同靈蛇般繞至胡長勇側面避開沖擊。

    待雙方拉開距離,莫比合調轉馬頭,猛地一揚鞭,坐騎似箭離弦,眨眼間便直撲胡長勇而去。

    戰(zhàn)馬疾奔,人隨馬勢,他高舉長刀,直取胡長勇頭頂。

    此刻胡長勇的馬尚在加速,情急之下勉強舉刀相迎。

    一刀交鋒。

    胡長勇連人帶馬被震翻在地,重重摔落塵埃。

    李武目睹此景,心中頗覺無奈,非因莫比合有何絕技,實則胡長勇所乘之馬太過駑鈍,若稍強一些,結局斷不會如此。

    眾人皆是一陣沉默。

    片刻之后,更加放肆的笑聲隨之響起。

    沒人料到,胡長勇竟然是騎兵中的雛兒。

    莫比合亦未預料,但這絲毫未能抑制他的得意之情,他策馬靠近胡長勇身旁,俯視著說道:“就憑這點能耐也敢狂妄?”

    胡長勇漲紅了臉,滿心憤懣,卻無言以對。

    這時,李武再也看不下去。

    遙遙替胡長勇反駁道:“你又有幾分本事,這般囂張跋扈?”

    李武的話語雖淹沒于眾人的哄笑之中,但清晰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所有人齊刷刷望向李武。

    這里大多數人并不識得李武,遂有人詢問身旁之人:“此人是誰?”

    旁人也只能搖頭回道:“不清楚,看他氣勢,似乎不簡單,但不知真假�!�

    不過人群中也有識得李武者。

    比如莫比合等人。

    他們均是在戰(zhàn)場上淪為階下囚,親見李武縱橫沙場、橫掃千軍的模樣,之后更是對其事跡多有關注。

    此人力敵萬夫,確是高手。

    因此,莫比合頓時啞口無言,深知自己絕非李武對手,不敢貿然挑釁。

    然而人群中有些投降者,從未見過李武出手,即便有所聽聞,親眼所見與傳聞終究不同,便有人試圖煽風。

    “莫比合,你這就怕得不敢開口了嗎?”

    莫比合尚未答話,李武已轉頭朝那人望去,正是他,李武早有察覺,一直有意挑撥。

    并非善類。

    李武略作思索,開始在周遭尋找趁手的武器。

    他曾到騎軍大營做過準備,如今大多為輕騎兵,倚重的武器便是軟弓、長箭、標槍以及快馬。

    軟弓本屬開元弓系,雖名曰“軟”

    ,但與步兵所用之硬弓相較,其拉力仍可達六十斤上下,百米之外穿透鎧甲毫無壓力。

    弓梢呈彎鉤狀,在馬背上射箭后便于彎腰取箭。

    長箭無需贅述,較普通箭稍長,細長且略帶弧度,越接近尖端越顯纖細,利于普通士兵在馬背上靈活劈砍。

    至于快馬,則為輕騎兵特制,自帶移動速度加成,便于施展游擊戰(zhàn)術。

    然而,這些兵器對李武而言略顯不足,他更傾向于使用重型武器,因為他揮舞重器毫不費力。

    李武環(huán)視四周,未發(fā)現特別稱心的選擇,最終只能挑了一桿長槍,隨后單手持槍直指那位不停煽風之人。

    “你上馬。”

    周圍頓時議論紛紛。

    李武充耳不聞,亦不在意對方陰沉的臉色,轉頭對莫比合說道:“借你的馬一用�!�

    莫比合隱約覺得此話有異,但見李武一臉嚴肅,便沒再多問,趕緊下馬讓給李武。

    李武上馬后,目光鎖定那煽風之人。

    眾人迅速退開。

    待對方準備妥當,李武催動坐騎,疾馳而去。

    那人面目扭曲,眼中兇光畢露,怒吼一聲,也驅馬迎上。

    同為習武之人,誰會怕誰?

    隨著距離縮短,李武緊握長槍,傾盡全力,掄起長槍如同雷霆般砸向對方。

    長槍的攻擊范圍將那人完全覆蓋,無處可逃,只能硬接。

    轟然巨響。

    那人應聲摔背。

    李武策馬至其身旁,一槍釘在其頭側。

    “這點能耐,也敢在此煽風?”

    周遭眾人皆驚。

    此人怎如此強悍,他們看得分明,這次的并非偶然,而是實打實被震下來的。

    這得需要多大力氣�。�

    此時,那人望著李武的眼神已滿是畏懼。

    ……

    五月初的陽光不算熾烈,或許是因為嫩綠的青草緩和了這份熱度。

    角落的高臺上,阿魯帖木兒與薛斌默默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許久。

    薛斌輕笑一聲:“這就是李武?”

    阿魯帖木兒沉默不語,眼神幽深,似在思考什么。

    薛斌并未放在心上,臉上掛著笑意:“果然是一員悍將�!�

    說著似乎想起了什么趣事,放聲大笑起來。

    一邊笑,一邊瞥向阿魯帖木兒,又將目光投向遠方的李武。

    這一番情景,怕是要生出些趣事來了。

    此時場中的情況。

    李武在眾人的驚愕之中走到莫比合身旁,凝視片刻后,終究什么也沒開口。

    縱使李武再護短,胡長勇明刀明槍地敗給了胡長勇,也沒道理遷怒于他。

    李武轉向胡長勇,語氣帶著幾分責備說道:

    “你怎么這般糊涂,即便站在地上與他對陣,至少也能抵擋一陣,偏偏挑了個從未練習過的招式。

    我怎會有你這樣的笨兵。”

    胡長勇羞愧得無言以對。

    李武繼續(xù)說道:“說起來,我們從前做步兵時,也沒把那些騎兵放在眼里,你承認自己馬術不精又有什么可恥的?慢慢練就好,何必硬撐面子?現在倒好,丟臉丟得徹底�!�

    要說大明精銳步兵,實則并不畏懼騎兵。

    輕騎重騎各有對策,比如一個百戶隊中,刀盾、長槍、、弓箭火銃一應俱全。

    遇騎兵就一陣齊射,近戰(zhàn)時長槍推進,偷襲戰(zhàn)馬,刀盾配合防御。

    甚至有人說,淮北勁旅的戰(zhàn)斗力不輸燕趙精騎,由此可見一斑。

    否則朱元璋北伐也不會取得成功。

    因此,朱元璋對騎兵的喜愛有限,而朱棣因為長期駐守北平,格外鐘愛這種靈活機動的兵種,時常想方設法擴充自己的騎兵力量。

    就連靖難時期,他對朵顏三衛(wèi)垂涎欲滴,索性厚著臉皮闖進寧王府,把寧王一家?guī)Щ乇逼健?br />
    此刻胡長勇低垂著頭,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倔強模樣。

    李武見狀也不忍再苛責他,嘆息一聲,略作思考后,將目光轉向莫比合。

    “拿人家馬術不精就得意揚揚的?”

    莫比合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確實是有些得意,但他不愿在李武面前張揚跋扈。

    李武指向胡長勇說道:“讓他練半年,敢不敢再來一戰(zhàn)?”

    “要是我再贏呢?”

    莫比合也不是膽小之輩,挑眉問道。

    李武哈哈一笑,豪情萬丈道:“若你再勝,我認你是個英雄,敬你一杯,你想喝多少,我便請多少�!�

    莫比合眼神一亮,軍營里的人通常很重視別人的認可,尤其是強者的認同,這在他們心中是一種榮耀。

    李武在戰(zhàn)場上的表現證明了他的實力。

    莫比合一聽這話,立刻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即脫口而出:“那你先備好酒,我在馬背上度過了大半輩子,豈是他半年能趕上的�!�

    “拭目以待吧�!�

    李武笑著回應。

    兩人相視一笑,現場的氛圍瞬間變得輕松起來,仿佛剛才只是幾個戰(zhàn)友間的友好較量。

    一時間再沒有了劍拔弩張的局面。

    李武走到胡長勇身旁,挑挑眉問道:“給你安排了場比試,有意見嗎?”

    一直垂頭喪氣的胡長勇聽了這話,才恢復了些許精神,趕緊挺直身子答道:“沒意見。”

    李武點點頭:“那就走吧�!�

    說完,李武領頭,胡長勇緊跟其后,兩人緩緩從人群里走出,越走越遠。

    李武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側過頭看了胡長勇一眼。

    “這次算我?guī)土四阋话�,下次我去小嶺莊的時候,你得讓嫂子拿最好的酒菜招待我。”

    李武說得輕描淡寫,好像理所當然。

    但是一直默默不語的胡長勇聽到這話,腳步停了下來,看著李武的背影,原本暗淡的眼神漸漸透出歡喜,接著在這份情緒中又混入了一絲感動。

    胡長勇激動地連連點頭:“沒問題,我媳婦的手藝大家都知道的,到時候咱們還可以叫上薛祿他們一起痛飲�!�

    說到這兒,胡長勇臉現尷尬,訕訕地說:“那個……之前我對你的態(tài)度不太好……”

    李武揮揮手打斷了他的話,瞪了他一眼,裝作不屑地道:“大男人家的,這點小事還記在心上?”

    胡長勇撓撓頭,憨厚地笑了。

    李武環(huán)顧四周,選定一塊石樁坐下,語重心長地對胡長勇說:“老胡啊,以后要認真訓練提升自己,只要你不死,生活會給你意想不到的回饋�!�

    說到這里,李武突然饒有興致地問胡長勇:

    “聊聊吧,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比如想當個什么樣的官。”

    胡長勇抓抓頭反問:“真的要說?”

    “廢話�!�

    李武輕輕點頭,示意對方無須顧慮,直言即可,“盡管放開了說,有多大想法就講多大�!�

    那人眼中泛起憧憬之色,“我只盼有朝一日能晉升為百戶,讓我的兒子與兒媳也能因我而得福,如此的話,即便在夢里也會笑出聲來�!�

    “僅此而已?”

    李武揚眉問道。

    胡長勇嚴肅起來,“這還不夠大嗎?”

    李武陷入沉思,片刻后才緩緩開口,“通常而言,能夠熬到百戶已經很不容易了,不過,你聽我說,只要你還活著,至少還有機會在百戶之上更進一步,少則兩三階�!�

    話音落下,李武便站了起來,似已不愿多談,有些事情終究不便明言。

    他邁步走向遠處。

    然而,胡長勇對此完全不信,他緊隨其后,低聲嘀咕,“這簡直是胡扯!若真如你所說,薛祿和張武為何還未成為指揮使?難道你就不該封侯了嗎?”

    真是天大的膽子!

    封侯?

    這種事情連想都不敢想。

    ……

    午后時分。

    李武接到了召集令,稍作整理后便前往中帳參加會議。

    他們右護衛(wèi)騎軍大營的負責人是指揮同知阿魯帖木兒,這位新上任的領導者。

    他的副手則是指揮僉事薛斌。

    再往下就是千戶和百戶了。

    原先右護衛(wèi)的騎兵數量不多,擴編之后共有兩千多人,其中超過一半是蒙古人,而李武以及另外四名漢人百戶所轄的部下不過數百人。

    這幾名漢人百戶加上幾名蒙古百戶,都隸屬于譚淵麾下。

    剩下的蒙古士兵,則歸屬另一名蒙古千戶指揮。

    李武端坐于會議室內,看著這樣的安排,眉頭微皺。

    這種情況實在堪憂,只要策略稍有偏差,用不了多久,這里恐怕就不再是漢人發(fā)聲的地方了。

    他抬眼望向譚淵和其他幾位漢人百戶,發(fā)現他們的神情同樣凝重,顯然大家心中都有相同的擔憂。

    李武揉了揉太陽穴,該如何應對這局面呢?必須盡快制定對策才行。

    ……

    ---

    世間之人,誰能做到真正淡泊名利?有了欲望,就會有追求,隨之而來的是不可避免的紛爭。

    即便是在軍營之中,也難以避免這種現象。

    在這動蕩的年代,人們總傾向于抱團,以增強彼此的力量,同鄉(xiāng)、同族的概念因此愈發(fā)流行。

    阿魯帖木兒生不逢時,眼睜睜地看著龐大的元朝大廈崩塌,他的家族——那個曾經統(tǒng)治著無數草原的黃金家族,在爭中失去了至高無上的地位。

    自從脫古思帖木兒與太子天保奴被也速迭兒殺害,篡奪了皇位,元朝的蒙古勢力便開始四分五裂,各部落紛紛,爭相爭奪大汗之位。

    這樣的局面下,哪里還有國家?哪里還有元朝?

    面對這一切,阿魯帖木兒又能做些什么?又能有何感想?

    他或許還想重振山河,但即便他現在投靠明朝,他也絕不會甘于默默等待命運的安排。

    他內心燃燒著雄心壯志,渴望有所作為。

    李武注視著阿魯帖木兒那堅定的目光,心中明白,這個人有著強烈的掌控欲。

    然而,在這里,事情并不那么簡單。

    這里是燕王的三大護衛(wèi)之一,不是隨便就能讓人得逞的地方。

    李武身為漢人百戶,絕不會輕易讓阿魯帖木兒得手。

    即使李武等人沒有任何明顯的動作,阿魯帖木兒也會對他們產生敵意。

    事實正如李武所料,會議上阿魯帖木兒多次點名譚淵,要求他保證程呢?你眼睛要是不頂用,干脆摘了掛在臉上!看看你們訓練出來的都是些什么東西?”

    “一天的強度還不到別人的半數,就有臉留在軍營?就有臉當這個千戶?”

    “譚淵若干不好,我會上報朝廷,讓你騰位置,回家養(yǎng)老�!�

    ……

    養(yǎng)老?

    憑什么?

    憑你這個投降過來的同知?

    李武聽不下去了,看著阿魯帖木兒像訓孩子似的隨意呵斥譚淵,心里涌起一陣酸楚。

    譚淵在戰(zhàn)場上無所畏懼,如今卻因阿魯帖木兒職位高而忍氣吞聲。

    那些被他們擊敗并收降的蒙古人,為了讓他們真心歸順明朝,保留了他們的編制和地位,現在卻要被訓斥勝利者?

    他們怎能如此理直氣壯?

    李武看著對己友善的長輩譚淵,再也無法保持沉默,即便軍營里不敢公然對抗阿魯帖木兒,他也不愿讓譚淵獨自承受。

    李武臉色陰沉,邁步而出。

    “今日操練之事全由我決定,與千戶大人無關。

    同知如有責備,盡可以沖我來�!�

    李武的聲音清晰有力,直接截斷了阿魯帖木兒的話。

    譚淵聞言,臉色驟變,第一次流露情緒,眼中怒火騰起,喝令李武:“哪輪得到你說話?退下!”

    但李武似是釘在地上,紋絲不動。

    頓時,人群喧嘩四起,竊竊私語聲逐漸彌漫開來。

    阿魯帖木兒扭頭望向李武,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欣喜,嘴角微微一揚,語氣帶著幾分試探:“這么說,是你違背了上面的命令?”

    譚淵聽見這話,臉色驟然大變,正想出言阻止,卻已無濟于事。

    李武的聲音緊接阿魯帖木兒的話語,在眾人耳畔響起。

    “是�!�

    那聲音干凈利落,毫無遲疑,亦無半分膽怯。

    所有人目光齊聚于場中挺立的少年身上。

    譚淵看著李武這般的執(zhí)拗模樣,不禁嘆息,有些人仿佛生來便不知退讓,無論面對何種境遇,總是敢于迎難而上。

    這類人似乎始終滿懷斗志,從不自我埋怨或后悔。

    阿魯帖木兒緩緩點頭。

    “如此,無需多言,依軍規(guī)處置�!�

    督撫的人上前,架住李武的手臂,李武并未掙扎,軍營中的規(guī)矩從來都是鐵律,官職高一級,便是天差地別。

    然而,張武、薛祿等人按捺不住,齊齊邁出步伐。

    張武更是第一時間大聲質問。

    “憑什么?訓練也要因材施教,你看我們都練成了什么樣?非要我們一個個練到受傷,無法起身才稱心如意嗎?”

    李武偏頭示意張武退下。

    張武仍不肯罷休,但見李武面色嚴峻,最終閉口不言。

    阿魯帖木兒笑著追問:“他們是你的屬下?”

    李武點頭承認。

    阿魯帖木兒轉向督撫的人吩咐道:“再加五棍�!�

    說完揮揮手,示意帶李武下去行刑。

    李武苦笑著自嘲,曾經他也這樣壓制過胡長勇,如今輪到自己被壓制,真是世事無常。

    不過,阿魯帖木兒此舉并無漏洞,必須有人承擔后果,李武不愿譚淵受責,主動站出便注定要承受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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