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慕家已經(jīng)倒了
天色越來越暗，空氣也越來越?jīng)觥?br />
隊伍行進(jìn)的速度明顯慢下來，押官一走一過抽了幾鞭子，可犯人們步子邁不動就是邁不動。
一天沒有進(jìn)食，大家都沒力氣了。
押官騎著馬，從隊伍前，巡視到隊伍后，第六次巡過來時，前頭終于響起哨聲。
驛站到了。
驛站接待押官們，可不給這些流放犯安排屋子，他們只能去草棚，去柴房，去馬廄。
像墻角這樣避風(fēng)的好地方，占下就不能輕易離開，沒人占著窩，很快就被人搶走。
好在慕家人多，一齊占到了柴房的一角。
白天的時候，光顧著走路，賀蘭沒心思注意別的，現(xiàn)在大家擠在一起休息，再一看，差距簡直不要太明顯。
別的犯人都是不知被關(guān)了多久，從牢里出來后，直接就踏上了流放路。
他們大多蓬頭垢面，身上的囚服也是灰撲撲的，有的犯人有家人打點(diǎn)的，身上套的衣服也只是稍微新一些。
反觀慕家人，雖然不至于盛裝打扮，穿金戴銀，但是身上的衣衫，一看就知是金貴人家。
女眷們釵環(huán)也未卸盡，簪子，耳環(huán)，鐲子
老天，這不是明晃晃讓人來搶嗎？
一天兩天不動手，五天呢？十天呢？
怪道賀蘭覺得一路都被人盯著，她還以為是覬覦她的包袱，現(xiàn)在看來，哪里是盯她，人家那是盯著慕家這群肥肉。
賀蘭迅速低頭檢查一番，還好，她沒穿什么不合適的衣服，嫁衣早就脫了，身上是白色的內(nèi)搭，一天走下來，也是灰撲撲的了。
身上和頭上的首飾，她那日也都用來小太監(jiān)了。
還好還好，她是個正常流放犯。
驛卒煮了一大鍋糙米粥，賀蘭端回來幾碗，給慕老夫人和婆母，還有大姑姐，最后才去給自己也端了一份。
兩個小廝在地上鋪了厚厚的稻草，小心的將慕陽放躺在上面后，也出去拿粥食。
三房和四房的人則坐在原地，等著賀蘭給他們上飯。
三夫人見賀蘭回來就顧著自己吃，沒有要再去的意思，當(dāng)即不滿：
“我說侄媳婦，我們幾個長輩還沒開動，你就自己用上飯了？”
賀蘭點(diǎn)點(diǎn)頭，也是，粥有點(diǎn)燙，等等他們，一會兒再吃也行。
“是我著急了，對不住，那我等您們一起用�！�
說完，翹手捧著碗邊兒，一點(diǎn)點(diǎn)吹散米粥上的熱氣。
三夫人見賀蘭嘴上答應(yīng)，人卻坐得好好的，氣個倒仰：
“那你還坐在這里！還不趕緊去給我們拿飯食！”
這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這頤指氣使的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賀蘭是她三房的奴隸。
賀蘭自然地兩耳一閉，聽不見，正好粥溫度適宜，她美滋滋地吸溜起來。
一口熱粥下肚，渾身都暖洋洋，疲憊也消了大半。
三夫人還在無能狂怒，就是不自己去拿飯食，好像是多么掉價的事情。
她兒子估計是太餓了，再端不起少爺架子，只好自己去拿。
再回來時，身上的外衣不見了，只剩里衣。
賀蘭當(dāng)即了然。
開始了。
穿的這么好，想吃飯？拿衣服來換。
衣服，首飾，全都會這樣一點(diǎn)點(diǎn)交出去。
這還是最好的情況。
驛卒只是貪墨點(diǎn)好東西，畢竟是官方人員，倒不至于動手明搶。
可若是犯人呢？如果他們趁夜行竊呢？
沉睡不知還好，若是發(fā)現(xiàn)竊賊，會不掙扎嗎？會不驚叫嗎？
這一行百十人，除了慕家老小，可都是死刑犯。
他們會讓慕家人有命出聲嗎？
光是想到這些，賀蘭已經(jīng)開始脊背發(fā)寒。
三夫人還不知收斂，還在那里陰陽怪氣，生怕沒人知道她從前身處高門：
“目無尊長，不孝不順，一點(diǎn)規(guī)矩都沒有！你是怎么學(xué)的規(guī)矩？”
“慕家已經(jīng)倒了�！辟R蘭突然出聲，聲音不大，字字誅心。
“我們?nèi)缃穸际橇鞣欧福龐穑@做派，最好收斂收斂�！�
一瞬寂靜。
三夫人回過神，突然反應(yīng)過來，她竟然讓一個小輩教育了。
真是反了天了！
“你！你！”她指著賀蘭的臉，氣得發(fā)抖。
“大嫂，您真是為陽兒娶了個好媳婦，恐怕滿京城，都沒有像她這么伶俐的人兒�！彼姆蛉擞朴频馈�
一股火氣，蹭的直沖上賀蘭天靈蓋。
她忍了一天了，三房和四房這兩個夫人，一個斤斤計較，一個指桑罵槐，哪里像高門貴婦。
一個人只要說一句，另一個人必定跟著附和，同碎嘴子有什么區(qū)別。
雪上加霜，火上澆油，唯恐天下不亂，說的就她們兩個。
如今她才是純純路人甲，受慕家連累的最大受害者，她不求慕家人對她多好，起碼愧疚得有一點(diǎn)吧，哪怕把她當(dāng)成透明人也行，互不理睬她也能接受。
可她們一個個的，真是看她是新來的，招數(shù)全往她身上招呼，怎么家破獲罪的氣，倒全往她身上來了？
是看她身后無人，就可以隨意拿捏欺負(fù)了嗎？
賀蘭深吸口氣，壓住煩躁情緒，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剛要開口，就聽賈晚音咔的一聲放下碗。
“放肆！她是你的長輩，怎可頂撞？還不賠罪？”
賀蘭定定地看向婆母，不打算再做低屈從。
“婆母冤枉兒媳了，兒媳可不曾有半句頂撞，態(tài)度一直恭敬的很，兒媳只是說出事實罷了。”
“你現(xiàn)下就是在頂撞我！這一路，你可有探過我兒一次？不好好侍奉夫君，卻在這里同長輩撒潑，這就是你承恩伯府的教養(yǎng)！”
賀蘭將將壓下的情緒，一下子破鼎而出，眼眶發(fā)酸，再也控制不住，眼淚唰得淌下來。
“夫君左右有兩人侍奉，比我有力氣，也比我有經(jīng)驗，我去探那一眼有何用？裝裝樣子嗎？還是我去探了，夫君就能立刻醒來？”
“婆母，高賀兩家的婚約，原定下的是我的長姐，與我根本沒有半點(diǎn)關(guān)系。我兩個丫頭去公府如實相告，卻被你們扣押，還硬逼著我來成了這場親�！�
“我剛?cè)肽銈兡郊�，就迎來滿門降罪，試問這是我該受的嗎？”
賀蘭面上帶淚，聲音也混著哭腔，原本醞釀的氣勢，生生矮了一大截，但該說的，想說的，她就是要全說完。
“既然木已成舟，這便也罷了，可今日嬸嬸們口口聲聲不敬長輩，兒媳倒想問一句，難道慕家就我一個小輩了不成？這些個堂兄堂妹，也算是我的長輩？”
“婆母您強(qiáng)壓了我嫁給您兒子，就是讓我當(dāng)慕家的使喚丫頭嗎？讓三房四房踩著我，踩大房的頭嗎？”
賀蘭憋了一天的氣，瘋狂輸出，什么婆母什么頂頭上司，誰都不能讓她平白受這個氣。
進(jìn)一步海闊天空，退一步乳腺增生。
她突然穿來這個世界，什么都還沒適應(yīng)，甚至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真正反應(yīng)過來，直接被套了銬子生生走了一天不說，還要接二連三受這些人的氣，她就算是個機(jī)器人，也遭不住總被人輸入亂碼吧。
大不了過了今晚，明天她就和慕家分道揚(yáng)鑣，各走各的。
那押官只管押送犯人，誰還能有那閑心，管犯人的婆媳關(guān)系不成。
只是她這天殺的，淚失禁體質(zhì)，和人辯論太影響發(fā)揮了。
她們該不會覺得她哭了，就是更好欺負(f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