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幫本宮探穴引水
姜琰細(xì)致的用雪白的絲帕，將解牛刀上的殷紅拭去。
每一個(gè)動作，都透著一種奇異的從容，與這血腥的亭子格格不入。
她轉(zhuǎn)過身，看向僵立在亭外的林樞。
“來了？”
聲音依舊清冷，聽不出喜怒。似乎剛剛并沒與注意到林樞來了。
林樞的喉結(jié)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胃里那股翻騰的惡心感又涌了上來。
他強(qiáng)迫自己移開視線不去看那根柱子，那里，小太監(jiān)已經(jīng)沒了聲息。
姜琰將那柄解牛刀隨手放在石桌上，發(fā)出“�！钡囊宦曒p響。
“駙馬覺得，本宮這亭中‘景致’如何？”她問。
林樞嘴唇動了動，卻發(fā)不出半點(diǎn)聲音。
景致？這他娘的是人間煉獄��！
他能說什么？說殿下您這手藝真不錯(cuò)？過年村里殺豬你站c位？
姜琰似乎也不指望他回答，自顧自道：“一個(gè)不長眼的奴才罷了�！�
她語氣輕描淡寫：“魔教妖女安插在本宮府里的眼線，以為藏得很好，今日本宮閑來無事，便將他引了出來。”
魔教妖女？！
林樞心頭又是一跳。
她竟然知道秋月的存在！
難道這個(gè)小太監(jiān)是秋月派來救自己的？
他還未從這新的信息中回過神，兩個(gè)一直在亭外的宮女已面無表情地走了進(jìn)來。
她們動作熟練地解開小太監(jiān)身上的繩索。
另有宮女提著水桶，拿著布，開始清理地上的碎片。
整個(gè)過程，悄無聲息，配合默契，顯然對此早已司空見慣。
林樞看著這一切。
只覺得這公主府，上上下下，沒一個(gè)正常人！
“你以為，本宮選你做這個(gè)擋箭牌，只是為了讓你替本宮承受那些無稽的污名？”
姜琰的聲音再次響起，拉回了林樞的思緒。
只聽姜琰慢條斯理地繼續(xù)說道：“那也太小瞧本宮，也太便宜你了�！�
“本宮的擋箭牌，不僅要能擋污名，更要是一個(gè)絕佳的活靶子�！�
“替本宮將那些藏在暗處，窺伺本宮，窺伺這大雍江山的老鼠、臭蟲、毒蛇，一只一只，全都引出來�！�
林樞渾身一顫。
姜琰看著他煞白的臉，似乎很是滿意。
她走到石桌旁，拿起那把解牛刀，用絲帕又擦拭了一遍，盡管那上面已經(jīng)看不到任何血跡了。
“林樞�！�
她輕喚了一聲。
“怎么樣，我們合作吧�！�
她的聲音平淡無波，卻透著一股強(qiáng)勢。
“我保你，還有你的家人，平安無事�！�
“你，幫本宮探穴引水�！�
林樞沉默了很久，不知如何作答。
“你不說話，本宮就當(dāng)你默認(rèn)了�！�
姜琰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亭中的死寂。
她似乎并不在意林樞是否真的同意，或者說，她根本沒給他不同意的選項(xiàng)。
“我們的合作，在成親之后，正式開始。”
對啊，他還是這位變態(tài)公主名義上的駙馬！
這日子，還有法過嗎？
姜琰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
“去吧�！�
她擺了擺手。
“你那位‘貼身侍女’，還在門外等著你呢�！�
秋月？
林樞心頭又是一緊。
姜琰不僅連秋月都知道，而且還知道她是自己的‘貼身侍女’。
這個(gè)女人，到底還知道多少？
“最后，送你一句話。”
姜琰轉(zhuǎn)過身，重新拿起那把解牛刀，在指尖慢悠悠的轉(zhuǎn)動著。
“魔教的人，不比本宮好相與多少。”
她頓了頓，身姿依舊端莊得體。
“別想著兩頭通吃，也別想著耍什么小聰明。”
“否則，本宮不介意真把你騸了，再送到那位沈老板那去。”
……
林樞腳步有些虛浮地跨出公主府那朱漆大門，傍晚的風(fēng)帶著街市的喧囂撲面而來。
他腦子里嗡嗡作響，全是姜琰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話。
活靶子……探穴引水……
這個(gè)女人，是要把他當(dāng)成誘餌，去釣?zāi)切摬卦诎堤幍亩旧呙瞳F！
他抬頭，一眼就看到了街對面面攤上坐著的秋月。
她正呼嚕呼嚕的吃著面，細(xì)碎的夕陽余暉落在她略顯不羈的發(fā)梢上。
這長公主府選址也真是清奇，偏偏安在這人聲鼎沸的鬧市之中。
林樞徑直走了過去，在秋月旁邊拉開條凳坐下。
他指了指秋月那碗，對忙碌的老板喊道：“老板，來一碗一樣的�！�
“好嘞！陽春面一碗，馬上就來！”老板爽快應(yīng)著。
秋月放下筷子，一雙靈動的眼睛上下打量著他：“喲，出來了？瞧你這臉色，白的跟剛從墳里刨出來似的。那妖婆子怎么你了？”
林樞扯了扯嘴角，想笑卻笑不出來：“她……沒怎么我�！�
只是差點(diǎn)把他嚇得魂飛魄散而已。
“沒怎么你，你能這副死樣子？”秋月顯然不信，撇了撇嘴，“說吧，本圣女給你撐腰�！�
面條很快端了上來，熱氣騰騰。
林樞拿起筷子，卻沒什么胃口，只是胡亂撥弄著碗里的面條。
亭子里那根血淋淋的柱子，還有那個(gè)沒了聲息的小太監(jiān)，在他眼前揮之不去。
“她……”林樞艱難地開口，聲音壓得極低，“她說，我是個(gè)活靶子。”
“活靶子？”秋月挑眉。
“嗯，專門替她把那些藏在暗處，想害她、想害這大雍江山的人，都引出來�！�
林樞想起姜琰那副“滿意”的表情，心底就一陣發(fā)寒，“她說，她的擋箭牌，不能只擋污名。”
秋月嗤笑一聲：“她倒是會算計(jì)。那你答應(yīng)了？”
“我有的選嗎？”林樞苦笑，“不答應(yīng)，怕是還得在這公主府多待一會�！�
他頓了頓，看著秋月，神色復(fù)雜：“她……知道你�！�
秋月若無其事的繼續(xù)吃了一口：“哦？知道我什么？”
“知道你是魔教妖女，知道你現(xiàn)在是我的‘貼身丫鬟’�！绷謽幸蛔忠痪涞溃^察著秋月的反應(yīng)。
秋月面上露出帶著幾分邪氣的笑：“然后呢？她想拿我怎么樣？”
“她警告我，”林樞想起姜琰在亭中慢悠悠轉(zhuǎn)動解牛刀的樣子，“別想著兩頭通吃，也別耍小聰明。”
“否則，”他咽了口唾沫，姜琰那句“本宮不介意真把你騸了，再送到那位沈老板那去”的話，他實(shí)在沒法對著秋月復(fù)述出來。
只含糊道：“否則，下場會很慘�！�
“她還說，”林樞補(bǔ)充道，“魔教的人，不比她好相與多少�！�
這話，分明是在挑撥。
秋月將碗里最后一口面湯喝盡，隨意抹了抹嘴：“這女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燈�？磥恚阋院蟮娜兆�，不會太無聊了�！�
“那小太監(jiān)……”秋月突然問。
林樞身體微微一僵：“死得很慘。”
秋月沉默片刻，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我欠他一條命�！�
“他的任務(wù)本來只是潛伏就好，卻成了我與她妥協(xié)的棋子�！�
她站起身：“行了，吃也吃了�；匕桑贍�，接下來，有的你忙了。”
林樞跟著起身，心中五味雜陳。
只覺得這個(gè)世界好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