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進(jìn)了岳母大人的心里
姜琰壓低聲音提醒:“我母親向道,平日里常著道袍清修。姨母則不同,她信佛,寢室里供著尊觀音坐蓮。”
她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你的做法太過冒險,但愿……結(jié)果能如你所愿�!�
林樞只是對著她親昵的眨了眨眼,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模樣。
懂了,一個清心寡欲,一個……或許正好相反?
林樞心里的小九九打得叮當(dāng)響,手上的“紈绔”表演也更加變本加厲。
他對著一盤色澤誘人的櫻桃肉大放厥詞,說什么“肥而不膩,入口即化”都是虛的,不如街邊張屠戶的豬頭肉帶勁。
點(diǎn)評完了,還意猶未盡的伸出油乎乎的手,想去撈旁邊湯盅里的鴿子。
“啪!”
姜琰再次出手,這次沒留情,狠狠掐在他的手背上。
“嘶——”林樞疼得齜牙咧嘴,夸張的甩著手,那滑稽的樣子引得周圍的哄笑聲更大了,鄙夷和看不起的意味毫不掩飾。
“真是……粗鄙不堪!”
“長公主怎么就……”
“家門不幸��!”
柳家席位那邊,不少人看姜琰的表情,已經(jīng)帶上了毫不掩飾的同情,或者說,是幸災(zāi)樂禍。
御座上的柳真真,臉色已經(jīng)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她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顯然是動了真怒。
反倒是韓國夫人柳順娘,眼底的興味越來越濃。
她甚至朝著林樞的方向,極其隱晦的遞過去一個近乎鼓勵的眼神。
林樞心中一跳,嘿,這位姨母,果然是個妙人!不簡單啊!
正此時,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一位須發(fā)皆白的柳氏族老,終于按捺不住,顫巍巍的出列。
林樞知道他,姜琰剛剛介紹過,叫柳公元,是是她的一位遠(yuǎn)房叔父,一個沽名釣譽(yù)的儒士。
“陛下!”他聲若洪鐘,“臣,彈劾駙馬都尉林樞!”
“此子在宮廷御宴之上,舉止粗鄙,言語放浪,敲盤弄碗,喧嘩不止!實(shí)乃無君無父,不通禮數(shù),視皇家威儀于無物!極大敗壞了皇家體面!”
“臣懇請陛下嚴(yán)懲!以正視聽!甚至……臣以為,當(dāng)廢黜其駙馬之位!”
話音落下,殿內(nèi)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林樞身上。
林樞心里冷笑一聲,瞌睡來了送枕頭,這老頭兒,來得正好!
女帝柳真真鳳目冰寒,緩緩掃向林樞:“駙馬,柳公元所言,你可承認(rèn)?”
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卻有一股沉甸甸的壓力。
誰料,林樞“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動作幅度極大,膝蓋磕在地板上發(fā)出悶響,身子還踉蹌了一下,像是沒站穩(wěn)摔下去的,顯得狼狽又可笑。
他抬起頭,臉上卻帶著一股子混不吝的委屈:“母親明鑒!小婿……認(rèn)!”
眾人嘩然,認(rèn)了?就這么認(rèn)了?
“但是!”林樞話鋒一轉(zhuǎn),聲音也拔高了幾分,“小婿并不覺得自己錯了!”
“放肆!”柳公元?dú)獾煤佣悸N起來了,“圣前狡辯!目無尊長!你……”他指著林樞,氣得說不出話,“果然是那粗鄙莽夫的孫子!一脈相承的無法無天!”
就在這時,林樞飛快的瞥了一眼身旁的姜琰。
姜琰端坐不動,但幾不可查的,微微頷首。
林樞瞬間會意,心里樂開了花。
成了!來了了!就看這,是蝦米還是魚了!
他重新看向氣得發(fā)抖的柳公元,臉上帶著一絲挑釁的笑意:
“叔父既是聞名遐邇的大儒,想必學(xué)究天人,小子不才,倒是對某些事有些淺見�!�
“不知叔父,可敢與我一辯這……”
“有何不敢?”柳公元脖子一梗,花白的胡須都翹了起來。
一副捍衛(wèi)真理的凜然模樣,看向林樞的眼神,如同看一個跳梁小丑。
林樞反而瀟灑的一甩袖子,從席位上站起,幾步就走到了中央。
他環(huán)視一圈,目光最后落回柳公元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剛剛,叔父言我目無尊長,不知禮數(shù)�!�
“小子以為,非也!”
他聲音不高,卻清晰的傳遍了御花園。
“在我看來,禮,當(dāng)順應(yīng)人之性情,如同鞋履合腳,穿著舒適,甚至讓人忘了鞋子的存在。這才是真正的禮�!�
“履之適足,因適而相忘。強(qiáng)行約束,那不是禮,是刑!”
“你……你這是強(qiáng)詞奪理!歪理邪說!”柳公元?dú)獾檬种赴l(fā)抖,“禮乃圣人所定,規(guī)范言行,豈容你這黃口小兒……”
“夠了�!庇系呐哿嬲婧鋈怀雎�,揮手打斷了柳公元。
她的臉色依舊看不出喜怒,但先前那股冰冷的怒意似乎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審視和…難以言喻的興趣。
“駙馬,你繼續(xù)說�!�
林樞心里簡直要放鞭炮了,面上卻不顯露半分。
嘿,女帝信道,講究清靜無為,自然之道,我這莊子的理論,正好撓到了腳底板上!
順帶還能打壓一下這幫老頑固,一箭雙雕!
他暗自得意,面上卻是一派認(rèn)真,仿佛真的是在探討學(xué)問。
清了清嗓子,林樞的聲音變得沉穩(wěn)了幾分。
“禮者,是世俗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而純真,卻是人從天的自然中得受的本性,是天生的,不可輕易更改的�!�
“所以,真正的圣人,應(yīng)當(dāng)效法天的自然,珍視人的本真,從來不會被世俗的規(guī)矩所束縛�!�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殿內(nèi)眾人,最后定格在高座的女帝身上。
“叔父推崇備至的禮,若是過于繁瑣,過于強(qiáng)調(diào)外在形式,反而會讓人失去內(nèi)心的忠誠信義,滋生了爭斗之心。”
“忠信之薄而亂之首,禮者,形名彰而爭競生!”
這話一出,不少在朝為官的族人都微微變色。
女帝柳真真的身體微微前傾,顯然是被林樞的話語吸引了。
“依駙馬看,如何才能摒棄這外在的束縛,與道合一?”
來了!林樞心頭一振,知道自己這番話算是說到點(diǎn)子上了。
他微微躬身,聲音清晰而有力:
“‘坐忘’!”
“唯有‘坐忘’,破除這些繁文縟節(jié)、形式束縛,才能回歸本真,與大道合一,通達(dá)天地!”
話音落下。
御座上的柳真真,身子竟緩緩向后,徹底倚靠在了寬大的椅背上。
隨即,她合上了雙眼。
殿內(nèi)也隨之靜得落針可聞。
林樞心頭狂喜,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涌了上來。
成了!
絕對成了!
這“坐忘”的理論,簡直是投其所好,正中這位信奉“清靜無為”的女帝下懷!
這一箭,當(dāng)真是射中了靶心,還是射進(jìn)了岳母大人一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