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沒把我賣了吧?
柳公元將那本薄冊推了回去。
“你看錯人了,老夫所受的教育不允許我這么做,竊人學(xué)說之事,老夫做不到�!彼嫔届o,語氣卻帶著不容置喙。
林樞心里偷笑,這老頭,倒還有幾分讀書人的風(fēng)骨,自己倒是險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學(xué)術(shù)造假這種腌臢事,他倒還真不屑于做?
他面上卻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又將那冊子推了回去:“叔父怕是忘了,這本就是您老人家昨夜宮宴之上不慎遺落的�!�
“小子不才,撿到后拜讀了一番,斗膽做了些淺薄補注,還請叔父過目,指點一二�!�
柳公元嘴角不易察覺的牽動了一下。
這小子,倒是會順桿爬。
“哦?竟有此事?”他順勢接過冊子,“老夫近來記性越發(fā)差了,還以為遺失了呢�!�
“也罷,我且?guī)Щ厝ィ魄颇氵@小輩的功課做得如何�!�
話鋒一轉(zhuǎn),柳公元又道:“只是老夫依稀記得,這冊子似乎還有下半部?”
林樞心中一樂,魚兒上鉤了。
“確有下半部�!�
“只是小子愚鈍,尚需時日研讀領(lǐng)悟,斗膽向叔父借閱些時日�!�
“待小子學(xué)完了,定當完璧歸趙�!�
“嗯�!绷獫M意地點了點頭,算是默許了。
這番機鋒打下來,饒是林樞也覺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端起茶杯,將那幾乎溢出的茶水飲了一小口,潤了潤喉嚨。
“叔父,”林樞放下茶杯,終于將話題引入了正軌,“小子斗膽,想向您打聽一件事�!�
柳公元抬了抬眼皮,示意他說下去。
“聽聞叔父時常出門拜訪親友故舊?”
這話問得突兀。
柳公元飲茶的動作微微一滯。
他顯然沒料到林樞會突然問起這個。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量林樞的用意。
不過,剛受了人家“點撥”,又“尋回”了失物,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不錯,老夫故舊親朋遍布,時常走動�!�
“那不知叔父拜訪的,是遠親為多,還是近鄰為眾呢?”林樞追問。
柳公元放下茶杯,手指無意識地敲了敲桌面。
“皆有�!彼貞�(yīng)。
林樞聞言,眉宇間周在了一起。
兩邊都有聯(lián)系么?
這可比預(yù)想的只有一方要棘手些了。
他還以為柳公元這教書先生,影響力終究有限,看來還是低估了這位大儒在某些圈子里的分量。
“叔父,小子有一事相求,還望叔父能助一臂之力�!绷謽姓Z氣誠懇。
“你且說說看,若非作奸犯科之事,老夫或可斟酌一二�!绷⑽窗言捳f死。
林樞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開口:“還請叔父代為傳話給您的那些‘近鄰’�!�
他特意加重了“近鄰”二字。
“就說,小子如今當這駙馬,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為的只是暫時保全一家老小的性命,并無他圖�!�
“另則,姜琰公主,至今仍是完璧之身�!�
這話一出,柳公元端著茶杯的手都頓了頓。
林樞繼續(xù)說道:“再者,也請叔父幫小子傳個話給那些‘遠親’�!�
“告訴他們,林樞對他們所謀求的那些東西,并無半分覬覦之心�!�
“小子所求,無非是守著一家老小安穩(wěn)度日,絕不會成為他們的阻礙�!�
“若有需要,在不違背道義的前提下,小子甚至可以助他們一臂之力。”
柳公元聽完這番話,久久未語。
他重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
這個一度被京城傳為笑柄的紈绔子弟。
此刻的林樞,哪里還有半分輕浮之態(tài)。
這份審時度勢的眼力,這份在各方勢力間游走的心智,著實不像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草包能有的。
這小子,藏得夠深啊!
他是在向某些人示弱,也是在向另一些人示好,更是在表明自己的底線和立場。
滴水不漏。
“好�!绷従�?fù)鲁鲆粋字。
“老夫會替你把話傳到的。”
林樞站起身,朝著柳公元深深作揖。
“叔父,小子告退�!�
“你與長公主……”他斟酌著詞句,“當真只是權(quán)宜之計?”
林樞心頭一跳。
這老頭,還真信了?
“確是權(quán)宜之計。”林樞神色坦然,“小子福薄,怕是無福消受長公主的恩澤�!�
柳公元沒再追問。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林樞一眼,那眼神里,似乎包含著許多復(fù)雜的情緒。
林樞被看得有些發(fā)毛。
這眼神,怎么像是要給自己物色什么似的?
他趕緊打斷柳公元可能發(fā)散的思緒。
“叔父,小子此行,長公主還交代了一件事。”林樞硬著頭皮說道。
“哦?”柳公元挑了挑眉,“還有何事?”
“長公主說,想求得叔父的一件貼身信物�!绷謽姓f完,暗自觀察柳公元的神色。
柳公元聞言,并無意外之色。
他只是淡淡一笑,從腰間解下一枚玉佩,遞給了林樞。
“也罷,這枚玉佩,你便帶回去向長公主交差吧�!�
林樞接過玉佩,心中一喜。
“日后若有不懂之處,隨時可來書院。,我是送你一程。”
柳公元話音落下,只隨意地揮了揮手。
袖袍微動,一張薄如蟬翼的紙片悠然飄出。
正貼在林樞的額前。
一股強烈的暈眩感猛然襲來。
不過眨眼之間,那感覺驟然消退。
鼻尖縈繞的清新的花草氣息,夾雜著甜膩的點心味道。
他定了定神,發(fā)現(xiàn)自己已置身于公主府的后花園。
亭臺樓閣,花木扶疏。
不遠處。
姜琰正閑適的坐在石凳上,素手拿著一塊精致的糕點,慢慢的送入口中。
她的懷里,還趴著那只被林樞“薅”過毛的大黃,正懶洋洋的打著哈欠。
林樞:“……”
這就是柳老先生說的“送一程”?
這位大儒,可真不是一般啊。
他幾步竄到姜琰對面,抓起一塊就塞進嘴里。
齁甜!
“此行如何?狼毫筆呢?”姜琰眼皮都未抬,聲音清冷依舊。
林樞嘿嘿一笑,從懷里摸出那枚溫潤的玉佩,在她眼前晃了晃。
“先生說,此玉佩更能代表他的心意�!绷謽心槻患t心不跳地胡謅。
姜琰這才抬眼,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今日去母親那,她提及了你的軍糧策論,贊不絕口。”
林樞心里“咯噔”一下。
“早上問你時,便察覺你言辭閃爍,似有隱情�!�
姜琰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索性,我便請母親直接召你入宮,由她老人家親自問詢,豈不更直接?”
她放下茶杯,身子微微前傾,那雙漂亮的鳳眸中,閃過一絲狡黠。
“你今日,見了三位我們計劃中的關(guān)鍵人物。”
“駙馬,你沒把我賣了吧?沒去投誠他方吧?”
“咳!咳咳!”
林樞險些沒被嘴里的點心噎死,一張臉漲得通紅。
這婆娘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蟲不成?怎么連他跟柳公元和女帝說了什么都能猜到!
他與兩人說的那些話,分明是想在各方勢力間左右逢源,給自己留條后路!
“你能如此審時度勢,倒也不算太笨�!苯恼Z氣聽不出喜怒,“你的小聰明,總算用在了正途上了�!�
“你忠于誰,對我而言,并無不同�!�
“反正,你終究會按照我鋪設(shè)的路走下去的�!�
“……”林樞感覺腦瓜子嗡嗡的。
艸!
鬧了半天,這娘們早就挖好坑等著自己跳了!
什么示弱,什么示好,全在她算計之內(nèi)?
這他娘的是老母豬戴胸罩,一套接著一套。
自己費盡心機,結(jié)果還是在她五指山里蹦跶?
我步丸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