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權(quán)力的一點(diǎn)點(diǎn)小任性
林樞心里盤算，這女帝要是真的一心修道，那可就麻煩大了。
這“坐忘”的精髓，什么“墮肢體，黜聰明”，“形若槁木，心若死灰”，他可不敢全盤托出。
萬一這位陛下真?zhèn)�潛心修仙，這搖搖欲墜的大雍江山，怕是頃刻間就要土崩瓦解。
天下大亂，他就更沒活路了，至少現(xiàn)在是。
治國之道，儒釋道三家，各有偏重，終究只能是補(bǔ)充。
真正的骨架，還得是法。
可這時代，文化未開，民智蒙昧，單靠嚴(yán)法，怕是又要重蹈強(qiáng)秦覆轍，終究亡于嚴(yán)律酷吏。
可能上面的想法是好的，可以一層一層的下去，人心思量不齊，難免事倍功半，反有其害。
眼下，女帝也只是名義上統(tǒng)御天下。
想要真正的一統(tǒng)，首要便是凝聚人心。
古人常說，帝王家，最忌百姓團(tuán)結(jié)。
其實是他們想左了，并非百姓，而是那些根深蒂固的鄉(xiāng)黨門閥。
若是能將所有鄉(xiāng)黨的力量化為己用，團(tuán)結(jié)起來，再塑造一個深入人心的精神領(lǐng)袖……
嗯還需要一個外敵，真的也好，假想的也罷。
氏族里的老家伙們不好鼓動，那些熱血方剛的年輕人呢？
到那時，才算是真正的天下歸心？
林樞甩了甩頭，打��！
我一個小小縣男，操這份皇帝的心干什么。
眼下還是保住小命要緊。
“駙馬，在想什么呢？”柳真真的聲音將他拉回現(xiàn)實。
林樞趕忙收斂心神，躬身道：“回稟陛下，微臣方才對‘坐忘’之說，似乎有所感悟，卻又如霧里看花，未能看個真切。”
他頓了頓，小心翼翼的補(bǔ)充：“若能尋一處清靜之地，仔細(xì)揣摩，或許……”
柳真真嗯了一聲。
“今夜朕要去抱樸道院靜修悟道，你便隨朕同去罷�！�
林樞心中一動。
“微臣，遵旨！”
……
夜幕下的抱樸道院，因女帝的駕臨而燈火通明。
一眾道士道姑垂首立于道院門外，屏息恭候。
柳真真在前，林樞落后半步，亦步亦趨。
秋月則換了一身侍女的裝束，跟在林樞身后，三人一路暢通無阻，直入道院深處。
女帝帶著林樞，徑直往元辰殿去。
殿內(nèi)，早有小道士候著，隨著女帝的到來，他們迅速將一盞盞油燈悉數(shù)點(diǎn)燃。
剎那間，幽暗的殿堂亮如白晝。
“嘖，權(quán)力這玩意兒，可真是好使�！�
秋月極細(xì)微的聲音，幾乎是貼著林樞的耳朵響起。
“瞧瞧，她一時興起，一點(diǎn)權(quán)力的小小任性，這滿殿神仙都得陪著她熬夜�！�
“這元辰殿，也叫斗姆殿，供奉的是斗姆元君，手持降魔杵，主宰星辰命運(yùn)呢�！鼻镌碌穆曇魩е唤z不屑。
“說什么潛心悟道，還不是為了抓牢手里的權(quán)柄？京城外都亂成一鍋粥了，她倒好，三天兩頭往這道觀里跑，簡直是昏君所為！”
林樞心頭一緊，急忙伸手捂住了秋月的嘴。
他飛快地瞥了一眼不遠(yuǎn)處的女帝，見她似乎并未察覺，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姑奶奶，算我求你了，小聲點(diǎn)！就當(dāng)是為了真經(jīng)，忍忍，行不？”林樞壓低聲音，語氣帶著懇求。
秋月一把打開林樞的手，雙手往腰間一插，柳眉倒豎。
“若不是為了真經(jīng)，我早就一刀結(jié)果了這昏君！”她氣得牙根癢癢。
林樞瞧著她這副模樣，那股子憤懣不似作假。
看來，在他幼時離開北域之后，秋月身上定然發(fā)生了天大的變故。
才讓當(dāng)年那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性情變得如此激烈。
難道是她的家人出事了？
林樞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一個牛高馬大的憨厚漢子，一個面容和藹、身懷六甲的婦人，還有一個清麗的豆蔻少女。
那是秋月的父母和姐姐。
他還記得，秋月的姐姐最愛逗她，時常捏著她的臉蛋笑：“喲，我們家秋月又帶‘姑爺’回來啦？”
每每這時，秋月總是被臊得滿臉通紅，急跺著腳辯解。
此時。
柳真真已在殿中一個蒲團(tuán)上盤膝坐下。
“駙馬，過來陪朕一同悟道�！�
“是，母親�！绷謽袘�(yīng)了一聲，也在旁邊的蒲團(tuán)坐下，學(xué)著女帝的樣子閉上了雙目。
只是……
半個時辰過去，林樞只覺得腰酸背痛，雙腿發(fā)麻，腦袋也開始發(fā)昏。
不行了，頂不住了！
他的眼睛悄悄睜開一條縫，卻見柳真真依舊如老僧入定般，盤坐不動，神態(tài)安寧。
此刻的她，褪去了平日的帝王威嚴(yán)，反而透著幾分嫻靜之氣。
林樞正偷看著呢，柳真真冷不防的開口了。
“駙馬可是靜不下心來？”
林樞一個激靈，差點(diǎn)從蒲團(tuán)上彈起來。
再這么干耗下去可不是辦法，今晚難道真要陪著女帝在這兒打坐到天亮？
他心思急轉(zhuǎn)，有了主意。
“母親，我……我方才似有所悟……不知此處可有紙筆？”
柳真真手微揚(yáng)，立刻有小道士奉上了紙筆。
林樞接過，大筆一揮，將《逍遙游》的開篇默寫了出來。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坤之大……”
柳真真接過紙張，細(xì)細(xì)看了起來，漸漸地，便沉浸其中。
林樞見狀，悄然起身：“母親，小婿想出去走走，吹吹風(fēng)�！�
柳真真頭也未抬，依舊凝神在那篇文字上，只隨意地?fù)]了揮手。
林樞如蒙大赦，輕手輕腳的退出了元辰殿。
殿外的臺階上，秋月不知何時已經(jīng)倚著柱子睡著了。
嘴角還掛著一道晶瑩的口水。
林樞心頭一動，鬼使神差的伸出拇指，想去為她拭去。
指尖剛觸及那片溫潤，秋月便悠悠轉(zhuǎn)醒。
她睡眼惺忪，看著林樞的手指，又感受到了自己嘴角與他指尖勾連的那道亮晶晶的細(xì)絲時。
秋月先是一怔，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媚眼如絲。
“小樞樞，你這是在占本圣女的便宜嗎？”
她伸了個懶腰，身姿更顯妖嬈。
“你是不是暗戀我呀？說出來嘛，沒關(guān)系的�！�
“畢竟本圣女這么漂亮，傾國傾城，你看上我也是人之常情，不丟人�！鼻镌虑尚︽倘�，語帶戲謔。
林樞故意裝出無比認(rèn)真的神色：“秋月妹妹，其實你也就一般，算個中上吧�！�
“老娘掐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