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離開
正午的日頭正烈,灼得青石板蒸騰起一層薄薄的熱霧。
謝家的飛舟懸停在李家府門前,通體玄黑,舟身刻滿繁復(fù)的符文,在陽光下泛著冷鐵般的光澤。
舟首立著一面繡有九葉雪蓮紋紋的旗幟,那是謝家曾經(jīng)的榮耀,如今卻顯得格外寂寥。
李青螢小時(shí)候特地查閱過《九重天大陸史》和《九重天大陸地理》,最久遠(yuǎn)的記載在數(shù)萬年前,按照時(shí)間段劃分的書籍占了整整三排書架。
九重天大陸上是人、鬼、魔和妖獸共存的,人與妖獸的關(guān)系還算和諧,魔與兩者的關(guān)系則都比較緊張。
大陸的面積比地球還要大上數(shù)千倍,劃分為九域,東玄州、西靈州、南仙州、北圣州、中鈞天、極北的靈霄神域,混沌魔淵、幽冥鬼界和死生界。
其中以東玄州、西靈州和南仙州的靈氣最為充足濃郁,且地勢(shì)開闊,物富民豐。
北圣州的靈氣稍次,緊挨著龍脊山脈,奇峰眾多,妖獸橫行,而且近百年起,每隔五年還會(huì)爆發(fā)一次狂獸潮,十分危險(xiǎn)。
而最極端、最寒冷的北域就是靈霄神域,此地鮮少有踏足者,只有世間最尊貴的神獸——龍族和鳳族生活在神域的最深處,不過他們已經(jīng)近百年沒有在世人面前露過面了。
混沌魔淵,顧名思義,是魔族生活的地方。
幽冥鬼界則是許多殺人越貨者的去處,那里沒有法律,不講道義,不管是人、鬼、魔,還是妖獸,只要你是強(qiáng)者,就能橫著走。
關(guān)于死生界并沒有詳細(xì)記載,只知道那里是活著的生命無法踏足的地方,被稱為“永遠(yuǎn)不能擺脫的無間地獄”。
而謝家在五年前式微以后,就被迫遷到了北圣州的九州城內(nèi)。
謝聽瀾站在飛舟旁,一襲墨藍(lán)長袍,腰間懸劍,神色平靜。謝觀雪則早已在舟上,輪椅停在舷邊,冷眼看著李家眾人假惺惺的送別。
李青螢拎著一個(gè)小小的包袱,站在府門前,她的嫁妝寒酸得可憐,幾件舊衣,一把油紙傘,還有她爹留下的一些舊東西。
李泊蒼負(fù)手而立,臉上掛著虛偽的慈笑:“青螢啊,到了謝家,莫要忘了本�!�
秦素捻著佛珠,假意抹了抹眼角:“這孩子從小怯弱,還望謝家多擔(dān)待。”
李沐瑤抱臂站在一旁,紅唇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妹妹可要爭(zhēng)氣,別讓人以為我們李家女兒都這般上不得臺(tái)面。”
李青螢低著頭,心中嫌棄三人惡心虛偽,面上卻是一副怯懦模樣:“青螢……謹(jǐn)記教誨�!�
忽然,遠(yuǎn)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鐘聲,七響連鳴,正是玄天宗來人的信號(hào)。
李泊蒼頓時(shí)露出欣慰又自豪的笑容,秦素也喜形于色道:“哎呀,定是來接沐瑤的仙師到了!”
只見數(shù)十名天恒宗內(nèi)門弟子在飛舟上列隊(duì)而立,清一色的月白法袍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衣袂上銀線繡的云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師姐,宗主讓我們來接您回宗�!币幻茏庸Ь葱卸Y。
李沐瑤淡淡“嗯”了一聲,目光卻掃向了一旁的李青螢和謝觀雪,紅唇微勾,一副高傲得不可一世的模樣。
“沐瑤師姐,這就是你那……前任未婚夫?”一名天恒宗女弟子掩唇輕笑,目光輕蔑地掃過謝觀雪的輪椅。
李沐瑤紅唇微勾:“是啊,可惜了,當(dāng)年何等風(fēng)光,如今……”
她故意沒說完,但所有人都聽懂了,如今不過是個(gè)廢人罷了。
謝觀雪面色不變,指尖卻無聲地在輪椅扶手上凝出一層薄霜。
李青螢低著頭站在他身側(cè),像是害怕極了,實(shí)則正用余光觀察著天恒宗眾人的反應(yīng)。
看來來的這些人都跟李沐瑤是一丘之貉啊。
“這位就是接替師姐婚約的……妹妹?”另一名弟子故作驚訝:“怎么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沒有?”
眾人哄笑出聲。
李沐瑤緩步走到李青螢面前,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堂妹啊,到了謝家可要乖乖的,別給李家丟臉�!�
她聲音輕柔,卻字字帶毒:“畢竟……你也就配撿我不要的東西了�!�
李青螢眼眶泛紅,像是被這句話刺傷:“沐瑤姐姐說得對(duì)……”
謝觀雪冷眼旁觀,突然開口:“李沐瑤。”
他聲音不大,卻讓全場(chǎng)瞬間安靜。
“你知道你為什么永遠(yuǎn)比不上她嗎?”
李沐瑤笑容一僵:“什么?”
謝觀雪抬眸,眼神冷得像刀:“因?yàn)樗粫?huì)像你這樣……”
“聒噪�!�
天恒宗弟子瞬間炸開了鍋。
“放肆!”
“一個(gè)廢人,也敢對(duì)師姐無禮?”
李沐瑤臉色鐵青,腰間玉佩泛起詭異的青光:“謝觀雪,你以為你現(xiàn)在算什么?”
她猛地抬手,一道凌厲的靈力直襲謝觀雪面門。
“砰!”
靈力在半空中被一道冰墻擋下,碎成點(diǎn)點(diǎn)星光,謝觀雪紋絲不動(dòng),輪椅四周的地面卻已覆上了厚厚的冰霜。
“師姐!”天恒宗弟子驚呼:“他竟還有靈力?”
李沐瑤瞳孔微縮,心中驚疑不定,謝觀雪的靈根不是碎了嗎?這寒氣又是怎么回事?
同行的天恒宗長老皺了皺眉,喝止道:“沐瑤,注意身份�!�
李沐瑤的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謝觀雪、李青螢……你們給我等著!
謝觀雪卻不在意,只是抬起手,一道冰階自飛舟延伸而下,穩(wěn)穩(wěn)落在了李青螢?zāi)_前。
他聲音冷淡,卻不容拒絕:“上來�!�
李青螢抿了抿唇,踏上冰階,寒氣透過鞋底沁上來,她卻覺得比李家的地暖更讓人安心。
身后,李龍飛陰陽怪氣地嘀咕:“殘廢配廢物,倒是般配……”
“咔嚓——”
一道冰錐突然擦著李龍飛的耳畔飛過,深深釘入朱紅門柱,謝觀雪卻連頭都沒回,只淡淡丟下一句:“再廢話,下次釘穿的就是你的喉嚨。”
“走吧�!�
謝觀雪對(duì)李青螢道,仿佛剛才的沖突與他無關(guān)。
飛舟緩緩升空,李家的宅院在視野中越來越小,李青螢站在舷邊,看著那些令人作嘔的臉逐漸模糊,終于長舒了一口氣。
“舍不得?”謝觀雪不知何時(shí)轉(zhuǎn)著輪椅停在她身側(cè)。
李青螢搖頭,唇角微勾:“只是在想,九州城的風(fēng)光,定然比這里好上千百倍�!�
謝觀雪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飛舟穿過云層,向著北方疾馳,下方山河萬里,而前方則是未知的九州城,是衰敗的謝家,是她的新生,也是他的戰(zhàn)場(ch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