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外公
在秦遠(yuǎn)舟的陪伴下，林晚檸在院子里靜坐了許久，紛亂的心緒漸漸平復(fù)了一些。
看看時間，下午給安老爺子施針復(fù)診的時間快到了。
林晚檸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像是在調(diào)整呼吸。
秦遠(yuǎn)舟也跟著站起來，擔(dān)憂地看著她。
“我沒事了�！�
林晚檸對他勉強笑了笑，聲音還有些沙啞，
“我去給……給……外公看診。”
秦遠(yuǎn)舟點點頭，沒有多說，只是道，“我就在這里等你�！�
林晚檸嗯了一聲，整理了一下微亂的衣衫和頭發(fā)，又深吸了幾口氣，這才邁步走向安老爺子的房間。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既輕飄飄的，又沉甸甸的。
她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像對待普通病人一樣。
可當(dāng)她推開那扇熟悉的房門，看到安老爺子正靠坐在床頭，帶著溫和的笑容望向她時，所有的心理建設(shè)瞬間崩塌。
眼前這位老人，不再僅僅是需要她診治的病人，而是她的外公。
是她在這個世界上，血緣最親近的長輩之一。
是苦苦尋找了她母親二十多年，承受了巨大傷痛的老人。
想到他強忍著不適也要品嘗她喜歡的辣菜，想到他小心翼翼的試探和關(guān)懷，想到他可能早已知曉一切卻隱忍不發(fā)的苦心……
各種情緒如同潮水般洶涌而上，瞬間淹沒了她的理智。
“丫頭，來啦。”
安老爺子看到她進(jìn)來，笑容更加慈祥。
然而，林晚檸卻只是站在門口，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受控制地簌簌滾落。
她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樣，發(fā)不出聲音。
安老爺子見狀嚇了一跳，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連忙關(guān)切地問道，
“哎喲，這是怎么了？丫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還是……誰欺負(fù)你了？”
他下意識地扶著床邊起身，動作急切卻笨拙。
就在這時，林晚檸終于沖破了喉嚨的哽咽，帶著濃重的哭腔，清晰地叫了一聲，
“外……外公！”
這兩個字，如同驚雷，又如同甘霖，重重地敲擊在安老爺子的心上。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林晚檸，渾濁的老眼里瞬間蓄滿了淚水，猛地溢出眼眶，順著臉上的皺紋滾落。
“哎……哎！”
老爺子激動得嘴唇都在哆嗦，連聲應(yīng)著，步履不穩(wěn)地朝著林晚檸走來。
林晚檸再也忍不住，幾步?jīng)_上前，一下子撲進(jìn)了老人的懷中，緊緊地抱住了他。
“外公！外公！”
她泣不成聲，將臉埋在老人帶著藥香和歲月氣息的衣襟里，仿佛要將這二十多年缺失的親情和委屈，都哭出來。
安老爺子也緊緊地抱著懷里失而復(fù)得的外孫女，老淚縱橫，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我的乖孫女兒……我的好孩子……可算找到你了……可算……”
他哽咽著，一遍遍地?fù)崦滞頇幍暮蟊常瑴I水浸濕了她的發(fā)絲。
祖孫兩人抱頭痛哭，房間里只剩下彼此壓抑不住的抽泣聲。
這淚水里，有重逢的喜悅，有失散的悲傷，有對過去的追憶，也有對未來的期盼。
哭了許久許久，兩人的情緒才漸漸平復(fù)下來。
安老爺子用粗糙的手指，心疼地擦去林晚檸臉上的淚痕，聲音沙啞地問，
“你……你都知道了？”
林晚檸紅著眼睛，重重地點了點頭，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
“嗯，知道了�！�
她看著外公蒼老的面容和滿眼的疼惜，心中酸楚又溫暖，輕聲道，
“外公，這么多年……您辛苦了。”
“哎……”
安老爺子長長地嘆了口氣，眼中既有欣慰，又有無盡的感慨，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啊……”
他松開林晚檸，仔仔細(xì)細(xì)地端詳著眼前這張與女兒如此相似的臉龐，越看越覺得像雅晴，越看心里越是喜愛和酸楚。
“像，真像……跟你媽媽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外公……”林晚檸輕聲喚道。
“孩子，讓你受苦了……”
安老爺子握住她的手，感受著那份真實的溫暖，心中的巨石終于落了地，
“外公沒本事，找了這么多年才找到你……”
“不怪您�！绷滞頇帗u搖頭。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安老爺子似乎想起了什么，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開始緩緩講述起那段塵封的往事，
“你母親雅晴啊，當(dāng)年……她跟著學(xué)校的考察隊，去了牛首山，搞什么地質(zhì)考察……后來，考察隊在山里出了意外，遇到了山洪，死了幾個人，傷了不少……”
老人頓了頓，繼續(xù)說道，
“搜救隊找到了大部分人，死的，傷的，都有下落，可唯獨……唯獨你母親，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老爺子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悲傷，
“我不信她就這么沒了，發(fā)動了所有能發(fā)動的人去找，我自己也在牛首山附近待了將近半年，把那片山都快翻過來了……可還是……什么都沒找到……”
老人的眼中充滿了痛苦的回憶，
“沒想到，女兒沒找回來，等我回到京市，你外婆……她因為思念你母親，加上受了打擊，身體一下子就垮了，沒過多久就去了……”
林晚檸靜靜地聽著，心中唏噓感嘆，原來母親的失蹤背后，還有這樣一段驚心動魄又令人悲傷的過往。
她輕聲道，“可惜母親走得早，我對她的印象……已經(jīng)不是很多了�！�
她刻意沒有提及母親在林家那些痛苦的記憶，那些沉默、哭泣，甚至是被林偉成毆打的片段。
她不想在剛剛相認(rèn)的此刻，就讓外公承受更多的傷痛。
關(guān)于林偉成，她相信外公遲早會知道，但不是現(xiàn)在，不由她來說。
安老爺子似乎看出了她眼神中的閃爍和未盡之言，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銳利，但他并沒有追問，只是再次拍了拍她的手，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沒關(guān)系，孩子。一切都過去了。過去的苦難，我們慢慢彌補。至于雅晴……外公一定會給她一個交代，給所有傷害過她的人，一個交代！”
林晚檸心中一凜，點了點頭。
看來，外公什么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