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月神（3）
“等一下，麻煩等一下。”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清脆的女聲忽然從天而降。
詭異的和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齊刷刷地抬起頭，有些愕然地看著不知何時攀爬到了菩提樹上的烏竹眠。
只見她手里正拿著少女的白綢，在樹枝上咻咻咻地饒了好幾圈，一把拉緊，干脆利落地打了十幾個結(jié)。
最后，她還向大家展示了一下那一串丑不拉幾的疙瘩，用包容寵溺的語氣說道：“好了好了，不要再吵了，這不是掛上來了嗎？”
看著樹上毫無顧忌的烏竹眠，樹下的驚呼聲此起彼伏地響起。
兩個神使立刻指著她：“你你你……你怎么敢爬到神樹上！大不敬！這是大不敬！還不趕緊下來！”
身為她的“姐姐”，婦人露出了一副快要被嚇暈過去的模樣，哆嗦著碎碎念：“月神莫怪，月神莫怪，要怪就只怪她一人啊�！�
烏竹眠卻不慌不忙，一臉真誠地問道：“不是說只要把綢布掛到樹上就可以了嗎？”
有人站出來反駁：“這種方法怎么可以？這是投機(jī)取巧！”
烏竹眠反問：“月神大人說過不可以？”
一群人沉默了一瞬。
兩個神使厲聲呵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為月神大人選新娘是大事，這等上不得臺面的小手段絕對不行！”
烏竹眠絲毫不怵，立馬瞪了回去：“你以為你是神使，說的話就能代表完全月神大人？你算什么東西？”
見她這么不客氣，一群人都驚了。
不等他們再開口，烏竹眠攤開雙手，一臉無賴：“如果月神大人真的不同意，那祂肯定會把這塊綢布解開丟回去，可祂丟了嗎？祂沒有。這說明什么？這說明祂是認(rèn)同的。”
說著，她還從懷里掏出了剛才賀聽霜塞給她的匕首，閃動著鋒利冷光的刀刃用力地在綢布上來回劃拉，卻不見一點(diǎn)痕跡：“看吧，刀都割不斷！這還不能說明月神大人的意思嗎？”
反正她不僅打了十幾個結(jié)，還在表面覆蓋了一層靈力。
一群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她說的……好像還挺有道理的？”
“難道月神大人真的認(rèn)同這種方法嗎？”
“那……我家女兒豈不是也能入選了？”
這句話戳中了大部分人，目光都變得灼熱了起來。
人群外的百里鹿云有些懵，不對，這個炮灰是不是拿錯劇本了？她不是應(yīng)該乖乖等死的嗎？怎么看起來還挺游刃有余的樣子？
另一邊，兩個神使討論了許久，主要是見群眾都被煽動了，只能捏著鼻子勉強(qiáng)答應(yīng)了下來，朝樹上的烏竹眠說道：“既然月神大人同意，那我等自然也沒有異議�！�
此話一出，神圣的菩提樹上很快就爬滿了人，今年來參加新娘選拔的少女全部都入選了，歡天喜地地進(jìn)了月神殿。
蘇令儀用法術(shù)將綢布掛到樹上，第一次正眼看烏竹眠，眼中多了兩分贊賞：“你雖是個普通凡人，卻遇事不慌，還挺有膽識的嘛�！�
烏竹眠神色不變：“謬贊謬贊�！�
賀聽霜卻還是有些擔(dān)憂：“話雖如此，但我們?nèi)缃裆硖庪U境，甚至連魘怪的影子都沒看見，行事還是不要太過沖動，免得釀成什么不好的后果。”
他是好意，烏竹眠點(diǎn)頭應(yīng)了一聲，把自己的發(fā)現(xiàn)告訴了他們：“在進(jìn)入這里之前，我在那間破敗的月神廟中發(fā)現(xiàn)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就在此時，百里鹿云和褚翊也走了過來。
百里鹿云將眼中的探究壓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瞧瞧，我們幾個人竟是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還比不上一個沒有靈力的普通人。”
蘇令儀也將信將疑，當(dāng)時她和賀聽霜幾乎把月神廟翻了個底朝天，卻什么發(fā)現(xiàn)都沒有，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凡人，能有什么發(fā)現(xiàn)？
烏竹眠不為所動：“那院中的菩提樹……”
“菩提樹？”百里鹿云打斷了她的話，靈動地眨了眨眼睛，嗓音柔柔：“姑娘，你莫不是看錯了什么？那菩提樹就是很普通的一棵樹而已，連一絲靈力都沒有的�！�
褚翊點(diǎn)頭：“不錯�！�
烏竹眠不理會他們，只繼續(xù)說道：“我要說的不是菩提樹，而是地上的光影�！�
“風(fēng)吹、樹晃、陽光的方向變動，都會隨機(jī)引起地上光影的變化，但我坐在門檻上觀察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那些光影的動向是一成不變的，非常規(guī)律�！�
聞言，眾人面露詫異，他們確實(shí)沒有注意到這一點(diǎn)。
褚翊皺起眉頭，立刻做了決定：“我與賀師弟去探查一下，你三人就在一起，凡事好有個照應(yīng)�！�
賀聽霜按住了劍。
烏竹眠裝作看不見的樣子，學(xué)著蘇令儀的樣子朝聲音響起的方位點(diǎn)了點(diǎn)頭。
褚翊和賀聽霜小心翼翼地朝菩提樹走去。
見烏竹眠還真說出了一個所以然來，百里鹿云的表情變得有些僵硬，這不按常理出牌的“炮灰”莫名令她產(chǎn)生了危機(jī)感。
“哎呀�！彼龂@了口氣，就連責(zé)難，聲音也是溫溫柔柔的：“姑娘，你為何一開始不早說呢？若是早些說了，說不定我們大家就不會被拉入魘怪的結(jié)界中，不用面臨這些未知的危險了�！�
烏竹眠把百里鹿云上下打量了一番，眉眼一彎，笑得人畜無害：“確實(shí)是早就想說的，不過當(dāng)時仙子你嚇得不輕，一直躲在那位琨玉仙君的身后，見你這么害怕，我心中也緊張，一時就給忘了�！�
她把剛才的話還了回去：“畢竟像仙子你這種修仙之人都如此畏懼，那我這個連靈力都沒有的普通人就更別提了，你說是吧？”
看著烏竹眠無辜的笑臉，百里鹿云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的，幾乎要維持不住柔弱無辜的表情。
“噗——”
見百里鹿云吃癟，蘇令儀只覺得暢快至極，附和道：“百里師妹，咱們四個大宗門來的修仙者加在一起都沒發(fā)現(xiàn)問題所在，這種事情怪丟人的，你還是小聲一點(diǎn)吧。”
百里鹿云的臉徹底黑了。
“你們?nèi)齻�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什么呢？”
這時，兩個神使走過來，看向?yàn)踔衩叩哪抗夥浅２簧�，兇巴巴地催促道：“既然已�?jīng)被選中了，就趕緊進(jìn)月神殿去，沒看到其他人都進(jìn)去了嗎？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呢！”
烏竹眠笑了笑：“這就走�！�
她轉(zhuǎn)身朝月神殿內(nèi)走，渾身舒爽的蘇令儀和黑著臉的百里鹿云跟在后面。
朱門大開，空氣中彌漫著香灰的味道，青色方磚自殿門向神像和神壇延伸，磚縫的細(xì)密紋路似龜甲裂紋一般，昏沉天光穿過萬字欞花窗，在地面碎成了游動的光斑。
端坐在蓮臺上的神像約有一丈六尺高，卻被一塊巨大的白布完全蓋住了面容，如同垂落的挽聯(lián)，泛著慘淡的光，褶皺間的陰影深深淺淺，無端給人一種詭異不安的感覺。
月神殿的面積比想象中還要幽深寬敞，墻上居然還打通了四扇小門，連通著后面的小廂房。
因?yàn)闉踔衩咧罢f的話，所以百里鹿云和蘇令儀下意識地把目光放到了浮動的光斑上，不過盯著看了半天，除了把眼睛看得有些發(fā)酸以外，并沒有看出什么不對。
殿內(nèi)一共十二個年齡相仿的年輕少女，人數(shù)比往年要多出三四倍來，走進(jìn)來的神使還沒說話，就忍不住先瞪了烏竹眠一眼，語氣咬得很重：“恭喜你們，獲得了侍奉月神大人的資格�！�
烏竹眠權(quán)當(dāng)沒察覺，只盯著神像看。
見她沒反應(yīng)，其中一個神使冷哼一聲，走向神壇，將蓮花花苞形狀的燈一盞盞點(diǎn)燃。
另一個則雙手合十，面具后的眼神變得虔誠而狂熱：“接下來你們便去廂房里好好梳妝打扮……三人一個房間，月神大人選中了誰做新娘，時辰一到，自會將人帶走�！�
她看著面前神情期待的少女們，笑得意味深長：“當(dāng)然，沒被選中的也不要失望，或許還有機(jī)會能像我們一樣，成為神使，近身侍奉月神大人�！�
原來神使原本也是月神新娘的人選嗎？
烏竹眠眸光微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