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長衫老者
“愿你們來世安穩(wěn)，遠(yuǎn)離惡人。”
咒語念完，紙符燒盡，四周風(fēng)過無痕。
她們，終于可以走了。
幾個月后。
那男人被判處無期徒刑，終身監(jiān)禁。
聽說他在獄中經(jīng)常做噩夢，整夜哭喊，精神一度瀕臨崩潰。
獄警說，他每天都嚷著“她們來了”、“她們在看我”，最后被送進(jìn)了監(jiān)區(qū)的精神病房。
有時候我在電視里看到社會新聞報道，會看到他那張呆滯的臉。
我知道，那是報應(yīng)。
最近沒什么活。
白天店里沒顧客，晚上也沒人找我看風(fēng)水、驅(qū)邪、解災(zāi)。
我閑得發(fā)慌，只能天天陪香香曬太陽，喝茶看書。
偶爾接到雅姐的電話，也都是些小打小鬧的名人小事，沒什么意思。
我這人吧，一閑就容易發(fā)霉。
那天晚上，老朋友阿志突然發(fā)消息，說他升職了，請我喝兩杯。
我一看時間還早，反正也沒事干，就答應(yīng)了。
我們在荷城老城區(qū)那家“老三燒烤”碰頭。
啤酒、花生、烤串，三樣?xùn)|西湊齊，就不愁沒話說。
阿志是干建筑的，平時和我接觸少，但關(guān)系一直不錯。
他酒量一般，但那天喝得特別猛。
我心里有點奇怪，問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壓著。
他笑了笑，含糊過去，說就是高興，升職加薪，想瘋一把。
我也沒多追問，陪著他喝了兩瓶。
到晚上十一點多，阿志已經(jīng)醉得不省人事，我只好把他架著，準(zhǔn)備送回他租的房子。
他住在新城邊緣的一片老小區(qū)，那地方說不上太偏僻，但晚上人少，燈光也昏暗。
我扶著他走進(jìn)小區(qū)，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
我明明走的是直路，可走著走著，眼前那棟樓怎么一直在重復(fù)？
拐角、小賣部、樓梯口，怎么看怎么像繞了個圈。
我停下腳步，低頭一看，腳邊那塊破地磚上的裂紋，跟剛才看到的一模一樣。
“鬼打墻？”
我皺了皺眉，放下阿志，讓他靠在墻邊坐著。
他靠著墻，已經(jīng)開始打呼了。
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默念咒語，掐了個訣。
周圍的氣場立刻變了，風(fēng)停了，聲音沒了，像是整片世界都被按了暫停鍵。
我睜開眼，果然看到前方的路口，站著一個人影。
那不是活人。
那影子背對著我，穿著老式的長衫，腳尖不沾地。
我沒有靠近，只是輕聲問道：“你帶我來，是想求我辦事？”
那人影慢慢轉(zhuǎn)過身。
是一張清秀的臉，眼神溫和，沒有怨氣，反倒帶著點哀求。
他低聲說：“我叫林書舟，死了三年了�！�
“三年前我被人害死，尸體被埋了，沒人知道我怎么死的�！�
“我不甘心，不是為了報仇，是因為我想投胎�！�
“但我魂魄不全，必須要找到尸體，才能完整離去�！�
我盯著他看了幾秒，說：“你怎么知道我能幫你？”
他說：“你身上有香火氣，還有張家印記�！�
我心里微一動，點頭應(yīng)下：“你帶我去�！�
林書舟輕輕一轉(zhuǎn)身，身影往前飄。
我扶起阿志，背著他跟上。
一路穿過小區(qū)，轉(zhuǎn)進(jìn)一條荒廢的巷子，最后在一處斷墻殘瓦后停下腳步。
我四下看了看，這地方我來過，是老荷城的西郊亂墳崗。
以前有人在這建過公墓，但后來廢棄了。
林書舟在一片雜草叢中站定，指著一塊鼓起的泥地。
“我被埋在這里�！�
我放下阿志，走上前，蹲下身感應(yīng)了一下。
果然，有尸氣。
雖然時隔多年，尸體已經(jīng)腐得差不多，但那股陰氣還在，說明確實埋了人。
我站起身，看了林書舟一眼。
“你既然知道自己被害，能不能告訴我兇手是誰？”
他搖搖頭，“我當(dāng)時是被迷暈的，死得糊涂，醒來就已經(jīng)被埋在這里了�！�
“我只記得那人穿著紅色外套，手上戴著佛珠，聲音像是五十歲左右的男人�！�
我點點頭，記下這些線索。
正準(zhǔn)備安慰他幾句，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他的頭頂，隱約泛著一圈金光。
那是陽壽未盡之人死后，魂魄仍帶的福氣。
說明他前世或今生積有大德，原本命格極好，前程遠(yuǎn)大。
我心里一驚。
這么好的命格，怎么會早死？
我皺著眉頭，看著林書舟頭頂那抹柔和金光，心里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一般人死后，要么怨氣滔天，要么魂魄渙散。
像他這樣魂體完整、神志清晰、頭頂還帶著福光的，極少見。
按理說，這樣的人，活著應(yīng)該是大富大貴的命，至少也不會英年早逝，更不該被埋在荒郊野外，連個名分都沒有。
我忍不住問他：“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他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神情痛苦，咬了咬牙：“我記不清了�！�
“我只記得我好像在一家公司里上過班，是個白領(lǐng)，但具體什么崗位、公司名字，還有家人我都想不起來了�！�
我心頭一緊。
這不是普通的失憶。
鬼魂若是陽壽未盡卻早亡，被害之后尸骨未現(xiàn)，魂體就會因沖擊過大而記憶支離破碎，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
“你連自己家人是誰都想不起？”
“嗯�！彼c點頭，臉上滿是無助。
“我只記得我叫林書舟，別的都像是霧一樣，怎么想也想不清楚�！�
“那你還記得自己是哪里人？”
“好像是荷城本地的吧�！�
我嘆了口氣。
這事兒麻煩了。
既然他記憶不全，我只能從他記住的那點兒信息開始查。
我將他帶回了古董店，先讓他暫時待在店后的小院里。
第二天一早，我就撥通了王警官的電話。
“喂，老王，我這有點事，得借你們警局的力量幫個忙�！�
“又是靈異方面的事？”王警官顯然已經(jīng)習(xí)慣了我突然冒出來找事。
“這次不是抓兇，是找人�！�
“活人？”
“不是，是個死了三年的鬼�！�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你等下再說�！�
我?guī)е嫼玫漠嬒袢チ司帧?br />
圖是我根據(jù)林書舟的面容臨摹的，他魂魄清晰，樣貌也還原得非常完整。
警局里，王警官接待了我，拿著畫像去找技術(shù)部門比對檔案。
我坐在一邊等了近一個小時。
最后他搖頭回來，眉頭緊皺。
“你確定那個人叫林書舟？”
“他說的，但他記不清楚其他信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