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福叔

    “她怎么死的！是不是林夢婷那個毒婆娘害死的！”福叔一字一句咆哮著問萬喜雀，他目眥欲裂，通紅眼眶，嘴唇哆嗦，憤怒和悲傷使他站不穩(wěn)，慢慢跪倒在地。

    早晨的街道，行人漸漸多了起來。他們聞聲不自覺向報亭的方向看去，可能把福叔當(dāng)了個熱鬧。

    “我還在查�！比f喜雀忍住自己的眼淚，蹲下身拿出自己干凈的手帕，一下一下幫他擦著眼淚。

    有些人可能只是相遇，便用盡了彼此所有的緣分。

    福叔和艾氏是親兄妹，二人相差五歲，他們出生在一戶漁民家中。

    從小福叔便是看著大海，聞著海腥味長大的，還不認(rèn)字的年紀(jì)，已經(jīng)認(rèn)清了父母捕上來的各個品種的魚類，還知道鎮(zhèn)子上富家人最喜歡買哪種魚。

    雖然生活不算富足，但在清末亂世好歹餓不死。對比其他在村里乞討的流浪兒們，他時常覺得自己足夠幸運。

    五歲那年，母親生產(chǎn)一名女嬰，父母讓福叔為妹妹起了一個乳名，因為從來沒見過田里的稻穗，他們都說稻穗代表生命的希望，他便給妹妹起了“穗穗”作為乳名。

    好景不長，艾氏剛滿月，母親為減輕家里負(fù)擔(dān)，重新回到漁船上，同父親一起出海捕魚，艾氏被交給了哥哥福叔。

    可夏季的大海宛如饑餓的野獸，它憑借暴風(fēng)雨和海浪將一眾捕魚人吞入腹中。這次水性很好的父母，并沒有逃過這場劫難。

    福叔抱著艾氏在家中等了三天，只能眼睜睜看著遠(yuǎn)方的海面不斷翻騰，漁村的老村長將噩耗帶來時，他就已經(jīng)有預(yù)感。

    前不久剛慶幸自己擁有美好家庭的他，現(xiàn)在跟剛滿月的妹妹也成為了流浪兒。

    為了能讓嗷嗷待哺的妹妹活下來，福叔只能挨家挨戶求大人們給點奶水，老村長心軟了，他的兒媳剛好還有奶水，他便把艾氏帶回家中喂養(yǎng)。

    福叔則扛起了養(yǎng)家的重?fù)?dān)，現(xiàn)在他不能讓悲傷壓到自己，他牢牢記住母親的囑托，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妹妹。

    這是父母在世界上，給他留的最后一句話。

    每天扛著遠(yuǎn)比自己種漁網(wǎng)，從開始只能在靠近海岸的地方捕魚，到逐漸進(jìn)入深海區(qū)域，他用了十天。

    風(fēng)吹日曬和海浪的洗禮，讓他變得堅毅，每天最開心的時候就是去老村長家中，把咿咿呀呀的妹妹接回家。

    第十一天，他照例來到老村長家，只有老村長一人在家，妹妹和他兒媳婦消失不見。

    一開始老村長還借口，兒媳婦沒有奶水了，他們將艾氏送到有奶水的地方�？筛Ｊ逡谎劬涂闯鲞@老村長在撒謊，他拿著魚叉，武力逼問下，老村長終于說了實話。

    妹妹艾氏，被送到鎮(zhèn)子上賣給別家當(dāng)童養(yǎng)媳了。福叔像獵狗一樣，在鎮(zhèn)子上到處打聽自己妹妹的下落，可惜現(xiàn)實告訴他，沒人會愿意搭理一個渾身邋遢像乞丐的小男孩。

    那天大雨滂沱，他渾身濕透地回到家中，簡單地收拾了行李，將家里的菜刀貼身存放，狠狠拉進(jìn)褲腰帶，穿上蓑衣，走上尋找妹妹的道路。

    從南到北，二十多年的時間，他見過很多女孩，但都不是他妹妹，他的妹妹有一枚銀鐲子，跟他手腕的銀鐲子是一對，那是父母特意為他們兄妹打的鐲子，花了家里一年的積蓄，但父母覺得值。

    他找了很久，就到自己快要勸自己放棄了，直到流浪到錦滬，他在碼頭搬沙袋，見到來陪萬盛堂來談生意的艾氏。

    銀鐲子被養(yǎng)得很好，陽光下锃亮，刺得他眼睛生疼，淚水止不住地流，沙袋子摔落在地的那一刻，他如釋重負(fù)。

    憑借銀鐲，兄妹二人很快相認(rèn)，福叔也在艾氏的資助下，開起了一間小報亭，兄妹倆的日子慢慢好了起來，但他們的關(guān)系并沒有讓萬家知道，福叔不想影響妹妹在萬家的生活。

    后面，萬喜雀出生、成長、上學(xué)都有了福叔的參與，他知道林氏虧待妹妹和外甥女，他曾經(jīng)想偷偷殺掉林夢婷，但被艾氏攔住，她認(rèn)為只要萬盛堂還寵愛她，她們母女的生活就不會太差。

    結(jié)果……

    “我真是后悔，人性經(jīng)不起考驗這件事，我早就知道，我應(yīng)該早點帶你媽媽和你離開萬家，都怪我！都怪我！”

    福叔用手掌狠狠打向自己，好像這樣能讓自己好受些。

    “舅舅，您不要這樣，這不是您的錯�！比f喜雀清了清哽咽的喉頭，“母親是被人害死的，但到底是萬盛堂還是林夢婷，我不知道，我還在查，今天來就是為了跟您說這件事�！�

    福叔抬頭看向萬喜雀，自己的外甥女跟妹妹非常像，他點點頭示意萬喜雀繼續(xù)說。

    “我原本想去找母親生前的大夫，但那大夫突然重病身亡，線索斷了，現(xiàn)在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就是，請法醫(yī)檢驗?zāi)赣H的尸體�！�

    “我知道您可能會反對，但這是探查母親死因最準(zhǔn)確的方式�！�

    福叔半晌找回自己的聲音，詢問：“你需要我做什么……”

    “母親下葬的公墓，是林夢婷的干兒子李錚看守，我已經(jīng)找了乞丐跟蹤他，乞丐會把李錚每天干什么的事告訴您，我也會來報亭，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到公墓把我母親的尸首帶出來。”

    緩了好一會兒，福叔終于接受這個方法，他現(xiàn)在很想讓萬家人償命，但他知道外甥女一定會攔著他，只能暫時將這個想法放下，如果最后還是找不到兇手，他一定會自己動手，讓妹妹的怨靈安息！

    萬喜雀沒關(guān)注福叔的狀態(tài)，她從角落拿了幾份報紙，又順手拿了一張常見的空白紙張，蹲在地上將報紙上的字一個個剪下來，拼湊成一段話粘在空白紙上。

    隨后，將紙張折好塞進(jìn)信封中，將信封交給福叔。

    福叔疑惑地看著她，眼神詢問這是什么意思。

    “我需要您幫我找個人，先把這封信送到仁愛醫(yī)院三樓病房殷云將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