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新年賀禮
“該不會是云琛吧!”
所有人都被葉峮的話吸引過去,全都望向大門。
霍乾念也盯著大門口,不敢眨眼。
馬蹄奔騰之中,只見五匹高頭大馬拉著一輛車,直直朝霍府大門沖來。
云琛手攥五根韁繩,意氣風(fēng)發(fā)地跨立于車頭。
她身后的一駕平板車上,成堆的煙花接連騰空炸開,在她背后交織成一片耀眼奪目。
她就這樣一路火花帶閃電地策馬而來,帶著漫天的煙花與仿佛永遠不會消失的絢爛,松開韁繩,振臂高呼:
“少主!送你的——新年賀禮�。�!”
伴著眩目的煙花照亮整個夜空,霍乾念渾身一陣激麻,心頭震動,嘴角完全不受控制地高高飛揚。
一瞬間,這天地間仿佛什么都消失不見,只有那大門口的煙花和雀躍的人兒,猛烈撞擊著他的心房。
眾人全都被云琛這大陣仗嚇到了,小丫鬟們更是連連抱團尖叫,大叫著“云護衛(wèi)太酷啦”!
葉峮見五匹馬快收不住蹄子,一副要破門而入的架勢,煙花也炸得快要燒起來,驚得大叫:
“云��!小心點!”
云琛剛想回一句“沒事!都是煙花而已!”
下一刻,就聽耳邊炸起一聲巨響,“轟隆——”,一個大炮仗將云琛掀下馬車,接著噼里啪啦地轟炸起來。
云琛完全沒想到這一車煙花,只有最上面一層是煙火,底下全是野地炸年獸的巨響炮仗——而且還是一百八十八響的。
一時間,炮仗炸得比驚雷還響,震得人耳膜轟鳴。
眾人紛紛捂著耳朵,驚叫躲避。
一大團炮仗炸起的黑色煙霧之中,云琛捂著耳朵,咳嗽不停,灰頭土臉地爬了出來。
一百八十八響的炮仗,整整二十箱,足足炸了一刻鐘。半個煙城都嚇得一驚。
霍府的大門差點被炸上天,門上巨大的醒獅頭全都被嗆得一臉黑灰,兩個仆人忙著給獅頭掏黑乎乎的鼻孔。
一直到年夜宴結(jié)束,各院自行回去守歲,眾人都還感覺耳朵里嗡嗡的,彼此說話都得用吼的。
北檸堂中,有家室的都回家團聚了,未成家的要么去會相好,要么三兩結(jié)伴上街看燈會。
最后在霍乾念身邊守歲的,只有云琛一個人。
兩人圍著火爐,霍乾念坐在輪椅里,腿上搭著一條墨狐毯子。
云琛靠著輪椅,席地坐在小軟墊上,對著小火爐,拿著根鐵簽子烤橘子。
屋外隱約能聽見爆竹聲、歡呼聲,還有街上喧鬧喜慶的聲音。
屋里只聞銀絲碳輕輕地畢剝作響,火光將屋子照得暖烘烘,亮堂堂。
云琛烤好一個橘子,鼓著白嫩的腮幫子,一個勁兒地吹。
霍乾念看著她,眼神軟得像是要化開。
“少主,你不吃的話,我拿去給潤禾吧!”云琛說。
霍乾念眼神絲毫不移,仍舊看著她,溫聲道:
“他睡了,每年守歲都是如此,一到子時他便熬不住。”
云琛伸頭去看,果然,潤禾已經(jīng)在外間呼呼大睡,估計這會抬著他扔出去,他都不會醒。
她索性自己去扒橘子皮,呲著一口貝齒:
“那我自己吃啦!”
她兩手捏著橘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去咬,完全流露出一個少女才有的嬌憨。
他嘴邊一直噙著笑容,靜靜地看著她吃。
“少主,他們好像在外面寫祈福心愿了,你要寫不?我去拿紙筆。”
他輕輕搖頭,神色透出一抹暗淡。
他的愿望不必宣之于口,亦不能宣之于口。
不會實現(xiàn)的東西,又何須搬出來擾人?
“你呢,有什么愿望?我替你寫�!彼麊�。
她想了想,臉色一紅,“少主,我希望你的腿能好起來。府醫(yī)說,你的腿沒有傷到骨頭,是傷到了經(jīng)脈,一半是經(jīng)脈傷,一半是心病。我希望有一天少主能好起來,親自走遍這楠國河山�!�
他嘆了口氣,眼中暗淡更明顯,想抬手摸摸她的頭,手伸到一半,卻又放下。
“為了治腿傷,這些年已找遍天下。尋來尋去,不過一句‘無藥可醫(yī)’。”
他霍乾念不是個容易放棄的人,可最后也漸漸認命了。
看著她難過的神情,他強忍住想擁她入懷的沖動。
明明她近在眼前,只要伸手就能碰到,他卻覺得那么觸不可及。
他的心,只能藏躲在滿腔巨大的無力與失落里,連拿出來給她看都不能。
他落寞道:
“云琛,這世上有些事,是非人力可為的……”
比如讓一雙多年動不了的腿好起來。
比如讓你知曉我的心意。
比如,盼著有一天,你能像我對你這般動心不已。
想到這,他心情越發(fā)沉郁,許久再也無話,早早睡去。
可惜守歲的夜總是吵鬧,夢里也不太平。
霍乾念又夢見那年幽州城外,那無數(shù)身穿紅衣的血衛(wèi)如潮水般涌上來。
刀尖刺穿胸膛,砍斷手腳……遍地是霍幫護衛(wèi)的尸體。
所有霍幫精心培養(yǎng)多年的暗衛(wèi)、親衛(wèi)、近衛(wèi),在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血衛(wèi)面前,通通不堪一擊。
殺啊殺……
殺不盡的血衛(wèi),流不盡的血……
直到所有霍幫人都死光了,霍乾念最信任的親衛(wèi)拼著最后一口氣,一邊吐血不止,一邊駕著馬車狂奔,載著他逃命。
霍乾念倒在馬車里,滿臉滿身都是血,手累得痙攣抽動,幾乎要握不住隱月劍。
最后,霍乾念看見他那從小一起長大的親衛(wèi),渾身都是血窟窿,捧著一截斷裂的腸子搖搖欲墜,對著他慘笑:
“對不起……少主……我撐不住了……”
下一刻,視線天旋地轉(zhuǎn),馬車跌落懸崖,雙腿傳來劇痛……
“腿”霍乾念從夢中猛地驚醒,入眼是臥房熟悉的床幔。
屋外,守歲的爆竹聲還在響,潤禾睡得昏天暗地,哈喇子流了一枕頭。
霍乾念感覺后背全都被汗?jié)裢噶耍霌沃觳沧饋�,手上卻使不出力氣。
云琛呢?
他看看空空如也的榻邊,剛想開口呼喊,下一刻,卻望到云琛立在外間屋子的窗欞下。
她雙膝跪下,兩手合十,仰頭望著那千年不變的冷冰冰的月亮,無比虔誠地喃喃道:
“菩薩,如果世上總有些事非人力可為,那神力可以嗎?”
皎潔的月光灑在她白皙的面容上,投進她純粹無瑕的眼中,染得她一身圣潔。
“菩薩啊菩薩,我愿意用十年壽命,換少主腿傷痊愈,重新站立。如果十年不夠,余生也行�!�
末了,她叩了個頭,輕聲道:
“菩薩,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