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抽絲剝繭

    ——匣中靜靜躺著一封染血的信箋，紙角焦黃卷曲，卻仍能看清開頭"云舟吾徒"四個(gè)字。

    堂外瞬間鴉雀無聲。

    "這是葉公絕筆。"陳硯秋蒼老的聲音響徹公堂，"昨夜老朽驗(yàn)看，此信被藏在《孫子兵法》封皮夾層，幸免于火。"他抖開信紙，斑駁血跡間字跡力透紙背："祁生淮予狼子野心，偽造斷絕書"

    "胡言亂語！"周刺史拍案而起，卻見覺明不知何時(shí)已立在堂中，雪白僧袍無風(fēng)自動(dòng)。

    "阿彌陀佛。"他單手執(zhí)禮，另一手卻從袖中取出一物，"貧僧昨夜在葉府廢墟找到這個(gè)。"

    ——半塊玄鐵印紐，斷裂處還沾著香灰。

    人群中有眼尖的商人倒吸涼氣："這、這是"

    "二皇子府幕僚印信。"覺明聲音不疾不徐，卻讓周刺史面如土色，"巧的是，祁施主昨日恰巧去過周大人別院。"

    辛久薇適時(shí)上前："更巧的是"她突然掀開一直捧著的錦盒，"祁公子腰間掛著的，正是葉公珍藏的青玉筆洗！"

    滿堂嘩然！

    那方雕著松鶴紋的筆洗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潁州百姓誰不知道，這是葉清正六十大壽時(shí)先帝所賜，老儒生曾笑言要傳給最得意的門生。

    "不、不是"祁淮予終于慌了，他下意識(shí)去摸腰間，卻摸了個(gè)空——今晨更衣時(shí)明明

    "祁公子在找這個(gè)？"辛久薇突然從袖中抖出一塊月白布料，上面沾著詭異的熒光，"昨夜你潛入葉府穿的衣裳，袖口還沾著書齋特制的松煙墨呢。"

    覺明指尖一彈，夜曇花粉簌簌落下，布料上的污漬頓時(shí)泛起幽綠光芒。堂外百姓驚得連連后退——這分明是葉公書齋才有的秘制墨汁！

    "還有這個(gè)。"武僧押著個(gè)瑟瑟發(fā)抖的小廝上前，"此人親眼看見祁公子行兇后，將偽造的斷絕書塞進(jìn)葉公袖中。"

    那小廝跪地磕頭如搗蒜："大人明鑒！昨夜祁公子逼奴才放火，還說、說二殿下"

    "放肆！"周刺史暴喝一聲，驚堂木拍得震天響，"來人！把這攀咬皇室的刁奴拖下去！"

    衙役剛要?jiǎng)幼�，辛兮瑤突然擲出一塊金牌："我看誰敢！"

    金光閃過，牌面上"御賜"二字晃得人睜不開眼。這是辛家祖上得的丹書鐵券，非謀逆大罪不得動(dòng)用。

    "今日既動(dòng)此物，必要真相大白！"辛兮瑤鳳目含煞，"陳先生，繼續(xù)念！"

    陳硯秋抖開血書后半截："此人實(shí)為二皇子府暗棋，意在圖謀辛氏鹽引。老朽行將就木，唯恐云舟遭其毒手，特留"

    念到此處，老訟師突然頓住。信紙末尾被血浸透，唯剩半個(gè)殘缺的指印——小指短了一截，正是祁淮予左手特征！

    "天網(wǎng)恢恢啊"人群中有老者喃喃。

    像是被這句話驚醒，堂外突然爆發(fā)出震天罵聲。爛菜葉、臭雞蛋雨點(diǎn)般砸向祁淮予，更有激憤的書生脫下布鞋擲來："畜生！葉公待你如子，你竟"

    祁淮予踉蹌后退，月白長衫污穢不堪。他俊秀的面容扭曲著，突然狂笑出聲："辛久薇！你以為這樣就能"

    "啪！"

    一記耳光狠狠抽在他臉上。辛云舟不知何時(shí)掙脫了衙役，雙目赤紅如血："這一掌，替老師打的！"反手又是一記，"這一掌，替辛家列祖列宗！"

    第三掌還沒落下，祁淮予突然陰笑："你妹妹沒告訴你？那夜她來找我"

    "嗖！"

    一支袖箭破空而來，擦著祁淮予臉頰釘入廊柱。覺明廣袖微動(dòng)，聲音寒徹骨髓："再污她清白，下一箭取你狗命。"

    周刺史見勢不妙，急拍驚堂木："來人！把這弒師的畜生重打五十大板，押入死牢！"

    衙役一擁而上。祁淮予被按倒在地時(shí)，突然死死盯住辛久薇，嘴唇蠕動(dòng)幾下。

    ——他說的是："二殿下不會(huì)放過你。"

    辛久薇回以冷笑，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放心，我會(huì)讓他下去陪你。"

    板子砸在皮肉上的悶響中，覺明突然握住她顫抖的手。

    僧袍袖口下，他的掌心溫暖干燥："回去嗎？"

    她搖搖頭，看向被百姓圍住的兄長。辛云舟正抱著葉清正的絕筆信嚎啕大哭，姐姐辛兮瑤站在一旁，神情也有些觸動(dòng)。

    哥哥素來天真快樂，沒有經(jīng)歷過大起大落，上輩子才會(huì)一步步落入祁淮予的圈套，如今他終于經(jīng)歷生離死別，見識(shí)過人心險(xiǎn)惡，必然會(huì)迅速成長。

    可這種成長，這種錐心刺骨的痛，辛久薇自己已經(jīng)體會(huì)過了，也要兄長和姐姐一起體會(huì)嗎？

    祁淮予被關(guān)進(jìn)了潁州大牢最深處的死囚室。

    陰暗潮濕的牢房里，腐臭的氣味混合著血腥氣，令人作嘔。墻壁上斑駁的血跡無聲訴說著這里曾發(fā)生過的酷刑。祁淮予靠在墻角，月白長衫早已污穢不堪，俊秀的臉上帶著幾道淤青，嘴角滲著血絲。

    他低低地笑了。

    "辛久薇你果然比前世聰明多了。"

    他緩緩攤開掌心，那里藏著一枚小小的蠟丸——是剛才衙役拖他入獄時(shí)，有人趁機(jī)塞進(jìn)他手里的。

    指腹用力，蠟丸碎裂，露出一張字條：

    子時(shí)，有人來見。

    祁淮予眼中閃過一絲陰冷的笑意，將字條揉碎，吞進(jìn)了肚子里。

    同一時(shí)刻，辛府

    辛久薇站在祠堂里，靜靜望著母親的牌位。

    前世這個(gè)時(shí)候，母親已經(jīng)病逝，而父親被誣陷入獄，辛家徹底敗落。可如今，一切都不一樣了。

    "小姐。"望晴輕手輕腳地走進(jìn)來，"大小姐讓您去書房一趟。"

    辛久薇點(diǎn)點(diǎn)頭，剛轉(zhuǎn)身，忽然瞥見供桌下有一抹異樣的反光。她蹲下身，從香爐底部摸出一枚小小的銅鑰匙——這是母親生前最珍視的物件，據(jù)說能打開她嫁妝箱最底層的暗格。

    "母親"她攥緊鑰匙，心頭涌起一陣酸澀，"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書房里，辛兮瑤正在翻閱一疊賬冊，見她進(jìn)來，立刻合上冊子："薇兒，你看這個(gè)。"

    那是一份鹽引交易的記錄，上面蓋著二皇子府的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