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夜探
密道盡頭是一口枯井。辛久薇攀著井壁凸起的石塊爬上去，發(fā)現(xiàn)自己竟在一家綢緞莊的后院。天色已大亮，街上人聲漸起。她整理了一下衣衫，裝作普通顧客從前門走出，混入熙攘的人群。
西市回春堂門庭若市，排隊抓藥的人一直排到街上。辛久薇觀察片刻，繞到后巷，對著緊閉的小門輕叩三下，停頓，再兩下。
門開了一條縫。
"找誰？"一個滿臉皺紋的老者探出頭來。
辛久薇亮出銅牌："攬明月在嗎？"
老者眼神一變，迅速拉她進門："姑娘隨我來。"
穿過幾重院落，老者帶她來到一間藥香濃郁的內(nèi)室。攬明月——或者說蕭冉——正在研磨藥材，見辛久薇進來，立刻放下藥杵："姑娘來得正好。"
她比三日前更加憔悴，眼下兩片青黑，顯然多日未眠。桌上散落著各種藥材和醫(yī)書，最顯眼的位置擺著一本翻開的古籍，頁面上赫然寫著"七日斷魂散"幾個大字。
"有解藥嗎？"辛久薇直奔主題。
蕭冉苦笑搖頭："此毒無解。但"她指向古籍上一段小字，"若能延緩毒性發(fā)作，或有一線生機。"
辛久薇湊近細看，那段文字記載了一種名為"冰心丹"的奇藥，可暫時凍結(jié)毒素蔓延，為解毒爭取時間。
"你有這種藥？"
"正在煉制。"蕭冉指向角落里一個小巧的丹爐，"但缺一味關(guān)鍵藥材——百年雪蓮。"
辛久薇心頭一緊。百年雪蓮生長在極北苦寒之地，即便在皇宮大內(nèi)也是稀世珍品。短短三日內(nèi)，去哪里尋得？
"二皇子府上有。"蕭冉仿佛看出她的想法，"據(jù)探子回報，三年前北疆進貢了兩株，一株在皇上那里，另一株賞給了二皇子。"
辛久薇立刻明白了蕭冉的意思。要救蕭珣，必須從二皇子府盜取雪蓮。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我去。"她聽見自己說。
蕭冉并不驚訝，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姑娘想清楚了？二皇子府戒備森嚴，一旦失手"
"壽宴前二皇子一定會入宮籌備，府中守衛(wèi)相對松懈。"辛久薇冷靜分析，"而且我有這個。"她從懷中取出蕭珣給她的玄影令。
蕭冉見到令牌，瞳孔微縮："殿下竟將此物給了你"她沉吟片刻，突然單膝跪地，"既如此，玄影上下聽憑姑娘調(diào)遣。"
辛久薇嚇了一跳，連忙扶起她："不必如此。我只想知道二皇子府的布局和守衛(wèi)換班時間。"
蕭冉起身，從暗格中取出一卷圖紙："早已備好。"她鋪開圖紙，上面詳細標注了二皇子府的每一處院落、暗道和巡邏路線，"雪蓮應(yīng)該藏在這里——書房暗格后的密室。"
辛久薇仔細記下每一個細節(jié)，忽然想起一事："祁淮予現(xiàn)在何處？"
"住在二皇子別院，日夜不離地守著一口箱子。"蕭冉冷笑，"據(jù)內(nèi)線報告，里面裝的是構(gòu)陷辛大人的證據(jù)。"
果然如此。辛久薇握緊拳頭。前世祁淮予就是用偽造的證據(jù)害得辛家滿門抄斬，今生竟想重施故伎！
"姑娘打算何時行動？"蕭冉的問話拉回她的思緒。
"今晚。"辛久薇斬釘截鐵，"二皇子要入宮參加太后齋戒，是最好的時機。"
蕭冉點頭："我會派最精銳的暗衛(wèi)配合。"她從藥柜中取出一個小瓶，"這是迷香，能讓人昏睡兩個時辰而不留痕跡。"
辛久薇接過藥瓶，突然聽見外間傳來一陣騷動。蕭冉神色一凜，迅速將她推向后窗："有人搜查！從這兒走，晚上子時在老槐樹下會合！"
翻出窗外，辛久薇借著藥材架的掩護溜到院墻邊。剛翻上墻頭，就聽見前門被踹開的聲音和粗暴的呵斥：
"奉二皇子命，搜查叛黨！"
她屏住呼吸，輕巧地落在隔壁院落。這是一家酒樓的后廚，忙碌的伙計們對她的突然出現(xiàn)見怪不怪——京城這等地方，誰沒點秘密？
混在食客中離開酒樓，辛久薇決定先回辛府探探情況。剛拐進一條小巷，突然被一股大力拽進旁邊的門洞。她本能地拔出匕首，卻在看清對方容貌時僵住了。
"祁懷鶴？！"
表哥比上次見面瘦了許多，眼下帶著疲憊的青黑，但眼神依然銳利。他捂住她的嘴，示意噤聲，然后指向巷口——兩個穿著二皇子府服飾的侍衛(wèi)正在挨家挨戶搜查。
"你怎么在這兒？"待侍衛(wèi)走遠，辛久薇壓低聲音問道。
祁懷鶴松開手，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今早收到的。二皇子已經(jīng)懷疑辛府與六皇子有聯(lián)系，派了重兵監(jiān)視。你姐姐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信箋上是辛兮瑤熟悉的字跡，只有寥寥數(shù)字：「府中有內(nèi)鬼，勿回。按計劃行事�！�
辛久薇心頭一緊。府中有內(nèi)鬼？是誰？
"薇兒，現(xiàn)在京城危如累卵。"祁懷鶴聲音沙啞，"二皇子已經(jīng)控制了半數(shù)禁軍，只等壽宴那晚動手。"他頓了頓，"六皇子真的中毒了？"
辛久薇點點頭，突然注意到表哥腰間佩戴的玉佩——那是姐姐及笄那年親手雕刻的禮物，前世直到姐姐慘死，祁懷鶴都一直戴著它。
"表哥，你和姐姐"
"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祁懷鶴耳根微紅，迅速轉(zhuǎn)移話題，"你需要什么幫助？祁家在京城還有些人手。"
辛久薇猶豫片刻，決定相信表哥："我需要混進二皇子府。"
祁懷鶴倒吸一口冷氣："你瘋了？那里現(xiàn)在"
"為了救蕭珣。"辛久薇直視他的眼睛，"也為了救辛家、救姐姐。"
聽到"姐姐"二字，祁懷鶴的眼神變了。他沉默良久，突然解下腰間玉佩塞給辛久薇："拿著這個，去城南鐵匠鋪找老周。他是我的人，能幫你。"
玉佩入手溫潤，背面刻著"平安"二字——正是姐姐的筆跡。辛久薇心頭一熱，剛想道謝，巷口又傳來腳步聲。
"走！"祁懷鶴推了她一把，"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壽宴當晚一定要讓你姐姐掛上紅燈！"
辛久薇被推入一條更窄的暗巷，回頭時表哥已經(jīng)不見蹤影。她握緊玉佩，深吸一口氣。夜幕即將降臨，而一場生死較量才剛剛開始
子時的老槐樹下，蕭冉如約而至。她身后跟著五名黑衣暗衛(wèi)，個個氣息內(nèi)斂。
"姑娘準備好了？"
辛久薇點點頭，將祁懷鶴的玉佩系在腰間："先去找城南的鐵匠老周，他有辦法讓我們混進二皇子府。"
一行人借著夜色掩護穿行于小巷中。路過辛府時，辛久薇忍不住抬頭望去——最高處的閣樓窗前，隱約可見一盞還未點燃的紅燈籠正靜靜等待著那個決定性的時刻。
子時的更鼓剛過，城南鐵匠鋪后院。
"就憑你們幾個，想闖二皇子府？"老周將燒紅的鐵塊浸入水中，騰起的蒸汽模糊了他臉上的刀疤，"簡直是找死。"
辛久薇握緊祁懷鶴給的玉佩："表哥說您有辦法。"
老周盯著玉佩看了半晌，突然嘆了口氣："那小子就會給我找麻煩。"他丟下鐵錘，走向后院一間低矮的柴房，"跟我來。"
柴房地面下竟藏著一個寬敞的地下室。墻上掛滿了各式兵器，角落里堆著幾套二皇子府侍衛(wèi)的服飾。老周踢了踢那堆衣服："換上。今晚二皇子入宮齋戒，府中守衛(wèi)分三班輪值，丑時交接時有半刻鐘的空檔。"
蕭冉拿起一件侍衛(wèi)服仔細檢查："這些腰牌仿得不錯，但二皇子府的暗語每日更換"
"今日暗語是明月照大江。"老周打斷她，從木箱中取出一張羊皮紙，"這是府內(nèi)最新的布防圖。東側(cè)角門守將是我舊部，會放你們進去。"
辛久薇接過地圖，借著油燈細看。二皇子府比她想象的還要龐大，亭臺樓閣間標注著密密麻麻的紅點——每個都是巡邏崗哨。她的目光停在中央一處標記著書房的院落，蕭冉說過，雪蓮就藏在書房密室中。
"從這里到書房，至少要經(jīng)過三道關(guān)卡。"蕭冉眉頭緊鎖，"就算有暗語和偽裝，風險也太大了。"
辛久薇指尖劃過地圖上的一條細線："這是什么？"
"排水暗道。"老周露出贊賞的眼神，"直通后花園假山下，離書房只有一箭之地。"
"就走這條路。"辛久薇當機立斷，"蕭統(tǒng)領(lǐng)帶兩人走地面吸引注意，我?guī)Я硪蝗藦陌档罎撊搿?quot;
蕭冉還想反對，卻被辛久薇堅定的眼神制止。最終她只能點頭："丑時三刻行動，無論是否得手，寅時前必須撤離。"
換上侍衛(wèi)服飾后，辛久薇將長發(fā)緊緊束起，又用炭灰抹黑了臉。鏡中的自己劍眉星目，倒真有幾分英氣勃勃的少年模樣。
"姑娘確定要親自去？"蕭冉最后一次確認，"我可以派最得力的"
"我必須去。"辛久薇打斷她，將匕首綁在小腿上，"除了雪蓮，我還要看看祁淮予守著的那口箱子里到底裝了什么。"
丑時的梆子聲響起，行動正式開始。
二皇子府東側(cè)角門果然如老周所說，守衛(wèi)只是簡單查驗了腰牌就放他們?nèi)雰?nèi)。蕭冉帶著兩名暗衛(wèi)大搖大擺地走向巡邏路線，而辛久薇和另一名喚作"十七"的年輕暗衛(wèi)則悄無聲息地溜向花園。
排水暗道的入口被雜草掩蓋，十七利落地撬開生銹的鐵柵欄。暗道內(nèi)潮濕陰冷，彌漫著腐朽的氣味。辛久薇彎腰前行，手掌不時碰到滑膩的苔蘚，耳邊只有水滴聲和他們壓抑的呼吸。
"前面右轉(zhuǎn)就到出口。"十七壓低聲音，"出口在假山背面，正好避開巡邏視線。"
辛久薇點點頭，心跳如擂鼓。前世她曾隨父親來過二皇子府赴宴，那時只覺得這里金碧輝煌，哪能想到今日會以這種方式潛入。
假山出口處，十七輕輕推開石板，探頭觀察片刻："安全。"
兩人迅速鉆出暗道，借著花木掩護向書房摸去。月光被云層遮擋，反倒成了最好的掩護。書房外果然有侍衛(wèi)把守，但都面朝外站立，顯然更防備外人進入而非內(nèi)部有人出來。
"我解決左邊兩個，姑娘負責右邊。"十七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辛久薇握緊匕首，突然想起蕭珣教過她的穴位圖。她搖搖頭，改用掌刀："打暈即可，不要見血。"
十七略顯詫異，但還是點頭應(yīng)下。兩人如鬼魅般同時出手，侍衛(wèi)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軟倒在地。辛久薇接住其中一人輕輕放倒，從他腰間摸出鑰匙。
書房內(nèi)漆黑一片，唯有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光影。辛久薇直奔最大的書架——按蕭冉所說，密室機關(guān)就在《春秋》古籍后面。
"姑娘，有人來了！"守在門外的十七突然低呼。
辛久薇的手頓在半空。腳步聲由遠及近，聽動靜至少有三人。她迅速吹滅蠟燭，拉著十七躲到屏風后。
"世子放心，那口箱子老奴看得死死的。"一個熟悉的老婦聲音讓辛久薇渾身一僵——是李嬤嬤！這個伺候了辛家二十年的老人，竟是內(nèi)鬼？
"哼，若出了差錯，二殿下饒不了你。"回應(yīng)她的是祁淮予陰冷的聲音，"明日壽宴上，這箱子里的東西會讓辛家永世不得翻身。"
"老奴明白。只是大小姐那邊"
"放心，二殿下已經(jīng)答應(yīng)，事成后會把辛兮瑤賞給我。"祁淮予的笑聲讓辛久薇胃部一陣絞痛，"至于辛久薇那個賤人，我會讓她親眼看著全家死絕，再慢慢折磨她"
十七按住辛久薇發(fā)抖的手，無聲地搖頭。腳步聲漸遠，辛久薇才敢深深吸氣，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
"姑娘，我們還繼續(xù)嗎？"十七擔憂地問。
"繼續(xù)。"辛久薇聲音冷得像冰，"但要快。"
她迅速找到機關(guān)，書架無聲滑開，露出后面的密室。密室內(nèi)燭火長明，正中擺著一口烏木箱子，想必就是祁淮予視若珍寶的"證據(jù)"。但辛久薇此刻無暇顧及，她的目光被角落里的玉匣吸引——透過半透明的匣蓋，能看到里面躺著一株晶瑩剔透的雪蓮。
"找到了！"她小心地取出雪蓮，用早已準備好的油紙包好，貼身收藏。
正要離開，墻上一幅畫像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畫中女子眉目如畫，懷抱一個嬰孩，那面容竟與她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