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身無分文
崔小七趕到村西尾時，崔有糧的家門口圍著許多人，如同一堵高墻瞧不見里面的情形。
她用勁兒扒拉開人群，擠了進(jìn)去。
崔有糧面部朝下，栽倒在雪地中。
圍觀的二十來號人縮著脖子，有人跺腳取暖，有人交頭接耳，卻無人敢上前扶起。
崔小七喘著粗氣，只能把人先翻轉(zhuǎn)過來。
前幾日背二百斤的野豬都沒問題，可這會兒雙手發(fā)抖，使不上力氣。
攙扶崔有糧的胳膊，試了幾次都沒能拽起來。
正要開口叫人搭把手，一道黑影快速閃到她身側(cè)，圍觀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面面相覷。
崔小七只覺手中的重力一輕，崔有糧已經(jīng)被扶了起來。
牛嬸子連呼帶喘地嚎了一嗓子。
“七丫頭，你牛叔趕牛車，快拉著你小叔去城里看大夫。”
話音一落，車轍碾著冰棱子“嘎吱”而來。
“謝謝牛嬸子……”崔小七趕忙道謝，伸手就要去探崔有糧的鼻息。
“有氣兒�！迸峒旁谝慌蚤_口，低沉的聲音打消了她的擔(dān)憂。
兩人合力將崔有糧放在板車上。
崔小七接過牛叔手中的趕牛鞭，轉(zhuǎn)身對著嚇愣在一旁的小九叮囑道，“姐姐去城內(nèi)給小叔找大夫看，你留在這給小叔看家。”
摸了摸小九的腦袋，又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這才匆匆趕著牛車離開。
剛一離開，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村民們七嘴八舌。
“方才和七丫頭一起的男人，就是里正口中，她撿的相公？”
“肯定是，咱村就只有這一張新面孔�！�
“天老爺啊，這是七丫頭兩年內(nèi)撿回來的第三個人了吧？”
“可不是咋的？這都啥光景了，大家恨不得家里少一張吃飯的嘴，她倒好撿人撿上癮了，就算她厲害，進(jìn)山就能打到獵物，可一大家子五六張嘴、夠嗆！”
小九拔起一根籬笆墻的一根竹竿對著人群，氣沖沖地喊道，“別瞎嘀咕我七姐！”
……
半途，換裴寂駕車，崔小七坐在板車上照看崔有糧。
裴寂第一次駕牛車，眉宇間皆是嫌棄。
只有拇指和食指捏著韁繩的邊邊，仿佛那是什么臟東西。
醫(yī)館門楣上的“毒老怪醫(yī)館”匾額蒙著層薄灰，裴寂卻在門口停下。
崔小七跳下馬車，等著裴寂幫她一起合力抬人進(jìn)醫(yī)館。
卻瞧見他伸手扯下醫(yī)館屋檐下的冰凌子，握在掌心中，慢條斯理地擦拭掌心，連指甲縫都不放過。
潔癖！
他靠不住，就只能靠自己了。
扛起崔有糧，人輕飄飄的，還沒豬重，肋骨硌得她生疼。
“大夫，救命！”
崔小七將崔有糧小心地放在診桌旁的臥榻上。
“小姑娘，可看清門扁了？就往這里背病人？”問話的老頭兒，頭發(fā)胡子花白～就是這家“毒老怪醫(yī)館”的大夫——老怪頭。
崔小七沒怎么注意，只大概瞧見后面“醫(yī)館”兩個字。
寫著醫(yī)館不就是醫(yī)館，還能是澡堂子��！
“看清了看清了，你快瞧瞧我小叔到底咋了？”
崔小七催促著，這大夫也真是奇怪，磨磨蹭蹭的。
“醫(yī)者仁心，您倒是快給瞧瞧呀！”
老怪頭放下手中的一顆毒草，胡亂在抹布似的棉衣上擦了兩把。
慢騰騰地走到床榻邊，三根手指搭上崔有糧手腕，良久才搖頭：“這病，耗銀子背回去準(zhǔn)備后事兒…”
崔小七氣惱，“您意思能治，就是得銀子對吧？”
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咚“的一聲擲在診桌上。
一兩銀子咋得也夠了吧。
老怪頭搖頭未語。
崔小七又從懷中掏出一兩銀子，還是搖頭。
咋跟裴寂一個德行，說句話會死啊。
銀子再重也沒人命重要，錢沒了可以再賺、人沒了就剩一墳包。
索性拿出懷中全部銀子，攏共就是賣野豬剩下的三兩銀子，雙手奉上，“這夠了吧～”
老怪頭摸著花白的胡須一笑，“正好夠。”
也不說什么病，也不說開什么藥方子，拿來一顆赤色藥丸，二話不說直接塞入崔有銀的口中。
這才去抓藥。
五個藥包一摞，用麻繩捆好。
八摞藥包一股腦塞進(jìn)崔小七的懷中，“一副藥三碗水，熬煮至一碗半，一日只喝一次�！�
又慎重叮囑，“凡藥七分毒，他人萬不能喝�！�
崔小七點(diǎn)頭，就是看癥狀，對人下藥。
這個她懂，別人喝也不頂事。
她是忽略的怪老頭的“七分毒”三個字。
崔小七抱著“金貴藥包”，望了眼床榻上的崔有糧問，“我小叔什么時候醒呢？”
“傍晚�！惫掷项^又在擺弄他的藥材。
崔小七一聽，將懷中的藥包全部放在臥榻里側(cè)，“我小叔先留在您的醫(yī)館中、傍晚我再來接。”
老怪頭本想拒絕，可一想到方才收了小丫頭三兩銀子，今夜終于不用喝劣質(zhì)酒。
心情甚好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崔小七身無分文出了醫(yī)館，牛車上邊站著裴寂。
不知他又從哪“順”來了半面銀色面具，戴在臉上。
“你戴這玩意兒干啥？難不成你“順”了別家金貴的東西，怕被債主認(rèn)出？”崔小七三步并兩步走到他面前，攤開掌心又道，“你這人，還真是會找地方，這醫(yī)館看病貴得要命，銀子咱家一人一半，以后有銀子記得還我�！�
說著坐上板車，發(fā)愁去哪里找小八。
裴寂：“？”
診銀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這小叔到底是誰的？
崔小七駕著牛車在城內(nèi)漫無目的尋人，如同大海撈針，餛飩攤的熱氣裹著蔥花香味撲面而來。
她盯著湯鍋中翻滾的餛飩咽口水，眼巴巴地瞧著，默默地咽了口口水。
“你餓嗎？”她轉(zhuǎn)頭問裴寂。
裴寂長腿一跨，下了板車，走到攤位前。
崔小七在餛飩攤的對面停好牛車，剛走進(jìn)就聽到掌柜的熱情地問裴寂，“公子幾碗餛飩？”
裴寂盯著案板上擺放的有些混亂的餛飩蹙著眉，沒有搭話。
“掌柜的兩碗餛飩�！贝扌∑哒f著豎起兩根手指，“我家相公是啞巴！”
說完瞪了裴寂一眼，這人啥毛病，不愛說話以后就當(dāng)啞巴吧。
“好嘞，二位客官稍等——”小二一邊熱湯鍋內(nèi)下餛飩，一邊搖頭惋惜。
飄著油花的兩大碗餛飩上桌，崔小七不怕熱餛飩燙嘴，一邊吃一邊哈著熱氣，吃得心滿意足。
吃飽了才有力氣找人，小八是個聰慧的丫頭，說不定無處可去，這會已經(jīng)擱家床上躺著了。
而此時的小八，今日在城內(nèi)轉(zhuǎn)悠了一天，沒有找到下腳的地方不說，懸賞令上還貼著她的畫像，看樣子還是新畫的，墨跡都未干透。
甚至有人瞧著她，又瞧了瞧畫像，轉(zhuǎn)身就跑，邊跑邊回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