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吃白食

    小八沒有戶籍，也就沒有路引，進城還是爬墻翻進來的，差點被發(fā)現(xiàn)。

    方才那人眼中透著興奮，定是去報官，城內(nèi)不宜久留，需盡快離開。

    出城不需要路引，大大方方可出。

    小八剛一踏出城門，流民們的目光便如狼似虎般黏在她身上。

    猥瑣又貪婪，仿佛要將她這細皮嫩肉的身軀生吞活剝。

    “或許是我多心了？”小八疾步快走，一邊自喃。

    這一年，自己長高了，也瘦了，一身村姑的打扮，和過去判若兩人。

    裴寂未必認出我。

    他“活閻王”的名號，是尸骨累起來的。

    要是真被認出來，此刻怕是已經(jīng)送入皇宮又或者身陷詔獄。

    如此一想，清水村是安全之地。

    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自己再稍微改變一下容貌，定不會被發(fā)現(xiàn)。

    小八彎腰抓起一把積雪塞入口中，緩解一日的饑餓感，朝著清水村的方向步履匆匆。

    她方才站立的地方，秋風(fēng)和落葉悄然出現(xiàn)。

    秋風(fēng)瓷白的手指把玩著一縷青絲，“督主為何讓我們跟著這個鄉(xiāng)下丫頭？就因為她是夫人的妹妹？”

    落葉細長的指甲戳在秋風(fēng)心口，眼神中閃過一絲警告：“你這是想讓督主把你的心掏出來喂狗？還是想去蛇窩滾一遭？”

    秋風(fēng)縮了縮脖子，“我方才有說話？分明剛才就是放了一個屁��！”

    落葉：……

    另一邊，餛飩攤前，熱氣騰騰。

    崔小七狼吞虎咽地吃完一碗餛飩，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

    再看裴寂，他手里的筷子擦了又擦。

    男人這般矯情真的好嘛！

    “行了、行了，筷子都要被你擦細了、不吃我吃了啊～”作勢就去拽碗。

    裴寂的大掌裹住她的小手，放在膝蓋上。

    小手略微粗暴，這是他的第一感覺。

    崔小七掙脫，卻無果。

    這男人勁兒賊大。

    餛飩攤的掌柜無意瞧見，低頭一笑，繼續(xù)包餛飩。

    小夫妻蜜里調(diào)油，吃飯都要拉手手。

    裴寂舀起一勺餛飩，送入口中。

    眉尾挑起，難怪她吃得那么香。

    吃個餛飩都能吃出西餐的高雅范兒，再看看自己風(fēng)卷殘云的樣子，還真有點粗俗。

    裴寂一碗餛飩見了底，帕子擦了擦啥都沒有的嘴角。

    “結(jié)賬，走人～”她的話是對裴寂說的。

    裴寂一愣，他可沒有出門揣錢的習(xí)慣，搖頭。

    崔小七咬唇，歪著腦袋，一副你怎么可能沒錢呢？

    回了一趟家取戶籍，卻出門不帶銀子？

    “十文都沒有？”崔小七壓低聲音，生怕掌柜的聽見。

    裴寂沉默不語，算是默認。

    崔小七閉上眼睛，長吸一口氣，我的個親娘啊。

    這不就是吃白食？頭那不得被打爛？

    瞧見掌柜的目光掃過來，崔小七對著掌柜強擠出一絲笑容。

    然后挪到裴寂身邊，腦袋湊到他耳邊，氣呼呼地說：“沒銀子你還吃？

    裴寂耳朵動了一下，側(cè)頭。

    兩人鼻尖幾乎相碰，呼吸交織在一起。

    崔小七本能躲閃，向后倒仰，動作太大，眼看就要跌落在地。

    裴寂眼疾手快，一把摟住她的腰，唇角勾起，聲線清冷，卻能聽出一絲調(diào)侃，“娘子，不是說養(yǎng)我？”

    崔小七：……！

    無從反駁！

    殘陽的光線落在裴寂銀色的面具上，閃著璀璨的光。

    那光好似散落進他的眼睛中，滿眼的星光，讓人移不開眼。

    “看夠了？”裴寂嘴角上揚。

    崔小七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相公長得如此“貌美”，看不夠，一輩子也看不夠呢……”

    她故意夾著嗓音，夸張道。

    是拿你沒辦法，可總能惡心到你吧。

    說實話自己聽見都惡寒。

    “要不，相公抵在這里，等我有錢了來贖你？”崔小七靈機一動，覺得這主意妙極了。

    然而，卻對上裴寂“你找死”的眼神。

    下一秒，他松……手了……

    矮凳摔不疼人，只是“哎呦”這一聲的動靜，引得路人紛紛側(cè)目。

    她揉著發(fā)疼的屁股站起來，卻看見裴寂已經(jīng)走到掌柜面前，掰下面具一角遞給掌柜的抵賬。

    掌柜樂的合不攏嘴巴。

    好歹是沒有吃白食。

    只是沒想到他的面具竟是銀子打的。

    沒銀子就掰一點，不錯啊。

    夜幕降臨，牛車在城內(nèi)的大街小巷穿梭，卻始終不見小八的蹤影。

    無奈之下，崔小七只好趕去醫(yī)館。

    醫(yī)館內(nèi)，崔有糧醒來也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靠著墻半坐著，雖然臉色依舊蠟黃，但總算有了些生氣。

    瞧見崔小七，露出長輩和藹的笑意，而后更是自責(zé)。

    這醫(yī)館可是燒錢，為他花這銀子不值當。

    崔小七攬起床榻上的藥包入懷，“小叔，我們回家吧……”

    伸手去扶崔有糧起身，出了醫(yī)館。

    夜風(fēng)刺骨的冷意，直往骨頭縫里鉆。

    崔小七瞧著崔有糧一身單薄的衣服，縮瑟著。

    這天兒是越來越冷，明日的進山打獵給家人都做一身新棉衣御寒。

    “阿寂，你先帶著小叔回家”。

    “阿寂，你先帶小叔回家，我再繼續(xù)找…”崔小七實在放心不下小八。

    回去也是睡不著。

    她轉(zhuǎn)頭對崔有糧介紹著，“小叔，這是我相公裴寂，他……是個啞巴�！�

    說完指了指腦門，“傷了腦子，不會笑，您別怕，人是好人”。

    那不然咋說，這家伙肯定不會隨著她叫小叔。

    裴寂握拳的手緊了緊，突然冒出生硬的一句，“小叔…”

    有種咬牙切齒的味道。

    女人竟說他腦子有問題。

    崔小七只覺得五雷轟頂，好家伙學(xué)會唱反調(diào)啊這是。

    崔有糧盯著那泛著冷光的面具，喉結(jié)上下滾動，顯然被這突然出聲的“啞巴”嚇得不輕。

    這就是七丫頭的相公？真如她說的人挺好的？

    光看表面可不像是。

    “那個，他又……不啞了……”崔小七尾音咬得極重。

    “哎！”崔有糧強裝鎮(zhèn)定應(yīng)了一聲

    “你趕車……”崔小七拿起板車上的牛鞭遞給裴寂。

    她半扶半架著崔有糧坐上吱呀作響的牛車。

    暮色四合，山路結(jié)了層薄冰，車輪牛蹄碾上去直打滑。

    下坡時，車輪突然一歪，整輛牛車猛地傾斜，驚得崔有糧死死抓住車沿，藥包差點甩出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