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顧此失彼

    "暮色透過紗簾，在兩人交迭的身影上鍍了一層暖金色的光暈。沉昭的手指穿過陸凜的銀發(fā)，輕輕捏了捏他的后頸，像安撫一只大型貓科動物。陸凜卻收緊了環(huán)在她腰間的雙臂，將臉更深地埋進(jìn)她的頸窩。

    我該走了。她小聲說，指尖在他脊背上畫了個圈。

    她現(xiàn)在卡了服裝更換間的bug，如果長時間保持沒有銘牌的狀態(tài)，說不定會和許沉一樣被抹殺。

    陸凜的呼吸頓了頓，終于緩緩松開力道。沉昭仰起臉，在漸暗的光線里準(zhǔn)確捕捉到他的嘴唇。

    這個吻開始得很輕，帶著微涼，像雪花拂過，而后逐漸加深，陸凜的唇有些干燥，殘留淡淡的血腥氣，可能是他下午無意識咬破的。沉昭用舌尖輕輕舔過那道細(xì)小的傷口，感覺到他的睫毛在自己臉頰上顫動。

    他們用吻相互探知，從唇到下頜，再到微微發(fā)燙的耳尖。陸凜的吻克制而虔誠，像在確認(rèn)某種易逝的存在。最后沉昭捧住他的臉，在鼻尖相抵的距離里望進(jìn)那雙藍(lán)得驚人的眼睛。

    一定要走嗎？陸凜低聲問，聲音里帶著罕見的波動。夕陽的余暉落在他銀白的睫毛上，投下一片細(xì)碎的陰影。

    這個冷靜如冰的男人，在不斷被迫感受“分離”的焦灼后，名為不安的情緒愈演愈烈。

    蕭野的存在越發(fā)讓他患失患得：沉昭從沒有正式和他確定關(guān)系，只要她想，隨時可以換一個xingai玩具。

    那自己呢，到時候他又該何去何從呢？

    他和沉昭的進(jìn)展過于迅速，熱戀的喜悅沖昏了頭腦以至于他從未思考過代價，而現(xiàn)在，等價的恐懼抓住了他。

    我會回來的。沉昭將冰涼的鑰匙塞進(jìn)他掌心，拇指撫過他緊繃的下頜線，聊以慰藉，所以你也要努力活下去，等我。

    沒有得到希求的答復(fù)，陸凜垂下眼睛，目光落在她裸露的脖頸上，占有欲一瞬間蓋過了克制的信條。

    他用輕得幾乎聽不見聲音問：可以留下痕跡嗎？

    沉昭驚訝一瞬，隨即故作鎮(zhèn)定的輕笑出聲，主動偏頭露出頸側(cè)的曲線：當(dāng)然可以。

    系統(tǒng)只識別服裝銘牌，認(rèn)知模糊下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這點痕跡。

    何況陸凜是個貼心又乖巧的情人，從未提出無理的要求，即使被拒絕也不會吵鬧，沉昭相當(dāng)喜歡他這一點，因此給些甜頭也無妨。

    陸凜的唇貼上來時帶著小心翼翼的克制。犬齒輕輕擦過皮膚，溫?zé)岬臍庀⒆尦琳巡蛔杂X地縮了縮肩膀。最終留在那里的只是一個淡紅色的小小印記，像蚊蟲叮咬后留下的小包。

    我們的契約還在。沉昭整理衣領(lǐng)時突然說，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心口，我一直能感覺到，所以不必?fù)?dān)心。

    窗外，最后一縷陽光沉入迷霧中。

    ——

    鍋爐房的蒸汽早已散盡，蕭野靠在煤灰斑駁的墻面上，半闔著眼打盹。鐵門吱呀響動的瞬間，他猛地驚醒，在看清來人后，注意到了沉昭頸側(cè)那抹淺紅的痕跡，在昏暗的光線下刺眼得像是某種宣示。

    不是？你還說不是去見他？他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字，后槽牙咬得咯咯作響，粗口，他連飯都不吃，就在房間等你？

    沉昭漫不經(jīng)心地整理著袖口：碰巧罷了。她唇角還帶著未褪的笑意，像只饜足的貓。

    蕭野的拳頭砸在生銹的管道上，悶響震落簌簌煤灰：粗口誰家碰巧能巧出吻痕？！紅發(fā)青年像頭被激怒的幼獸，琥珀色的瞳孔劇烈收縮，你還去了那么久！你們該不會……別告訴我這么點時間把一整套都做了？

    好像與你無關(guān)吧？沉昭不滿他的一驚一乍，忽然湊近用指尖輕佻地勾起他下巴，我記得某人的白月光可不是我。

    這句話像柄鈍刀捅進(jìn)蕭野心口。他猛地后退兩步，后背撞上灼熱的鍋爐外殼，卻感覺不到疼。

    某種比憤怒更尖銳的情緒在xiong腔里橫沖直撞，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嫉妒。

    “對，與我無關(guān)…”他沉著臉眉頭緊鎖，犬齒在下唇咬出深深的血痕，好半天才發(fā)泄道，“我就是永遠(yuǎn)追不到自己喜歡的人…”

    他突然被自己哽住，又咬著牙把殘忍的真相說完：“你明明就是她但是你永遠(yuǎn)不會告訴我答案…你只是吊著我，覺得我好玩�！�

    話語戛然而止，紅發(fā)青年自暴自棄地繞開她沖出門去。

    沉昭愣在原地，鐵門晃動的余音里還殘留著煤炭與鐵銹混雜的氣息，同她復(fù)雜的心情一般。

    不接受現(xiàn)實的是他，莫名其妙說喜歡的也是他。

    她以為在蕭野懷疑een是她之后應(yīng)該已經(jīng)祛魅的差不多了，即便是靠著那份不知從何而來的病態(tài)憧憬，也該清醒了。

    然而此刻她才意識到，蕭野或許真的對她抱有某些特殊的情感。他也遠(yuǎn)比看上去純情的多，會僅僅因為一個吻痕就潰不成軍。

    下意識摸了摸頸側(cè)的痕跡，她懊惱地在心里給自己找理由。是自己撒謊在前，何況他倆要是分開，后續(xù)的探索會艱難許多。

    沉昭揉揉腦袋，抬腳去追那個潰逃的身影。

    員工宿舍的走廊幽深如隧道，同工種的仆從宿舍也在一起。當(dāng)沉昭用銘牌刷開宿舍房門時，看見蕭野正把臉深深埋進(jìn)枕頭里，繃緊的肩胛骨將侍從制服撐出鋒利的輪廓。聽到響動，他悶聲吼道：滾出去！

    沉昭沒理會他虛張聲勢的話語，反手鎖上門，金屬碰撞聲驚得青年猛地抬頭。shi潤的睫毛下，那雙總是戰(zhàn)意灼灼的眼睛此刻紅得像淬了血。

    我是來道歉的。沉昭一秒切換成誠懇模式，輕手輕腳蹭到床邊。

    此話一出，蕭野緊繃的后背放松了些許。

    她故意把聲音放得又軟又輕，你猜得沒錯，我確實是你要找的人。但蕭野指尖碰了碰他緊繃的后頸，我沒你想的那么完美。

    枕頭里傳來悶悶的冷笑：接下來是不是要說你值得更好的？

    沉昭額角跳了跳，僅有的歉意也被他消耗殆盡。這人形犬鬧起脾氣來簡直油鹽不進(jìn)。不說他好那說什么，又不讓說他壞，逼她現(xiàn)場把人收進(jìn)后宮嗎。

    她深吸口氣，手指chajin他蓬亂的紅發(fā)里輕輕梳理：就算我想發(fā)好人卡——手腕突然被抓住，沉昭也不惱，順勢揉了揉他發(fā)燙的耳根，你也得有命領(lǐng)才行，對吧？

    蕭野的脊背明顯僵了一下，卻把臉更深地埋進(jìn)枕頭。從沉昭的角度只能看見他通紅的耳尖，和枕面上被咬出的一圈shi痕。

    我們倆現(xiàn)在還是異常狀態(tài)，在這里拖得越久危險越大。她俯身靠近他繃緊的肩線，同他分析利害關(guān)系，現(xiàn)在得抓緊先去四樓找找boss和銘牌的相關(guān)線索…

    你覺得我是累贅？蕭野突然轉(zhuǎn)頭，凌亂的額發(fā)下，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閃著受傷的光。他犬齒還咬著下唇，留下幾道泛白的齒痕。

    沉昭心里某處突然軟了一下。她放柔聲音，指尖拂過他眉骨邊不顯眼的淺疤：我是怕連累你。畢竟停頓的間隙里，拇指蹭過他發(fā)紅的眼角，是我害你丟了銘牌。

    蕭野終于徹底轉(zhuǎn)過身來。枕頭還抱在xiong前，只露出小半張臉，被蒸汽熏紅的眼尾，鼻梁上幾粒不細(xì)看察覺不到的淺褐色雀斑，還有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眼尾帶著小小的明媚上挑。

    他飛快地瞥了沉昭一眼又別開視線，像只被順毛后仍強(qiáng)撐傲氣的狼犬。

    這模樣意外地取悅了沉昭，她之前沒給過蕭野幾個眼神，唯一一次好好打量他還是在臺上，那會兒他臉上妝比皮厚。現(xiàn)在湊近看，蕭野的容貌竟然還意外的不錯。

    她忽然捏住他下巴迫使他抬頭，在極近的距離里望進(jìn)他驟然收縮的瞳孔：聽著，我們都不能死。拇指按上他急促跳動的頸動脈，答應(yīng)我好嗎？

    蕭野的呼吸陡然急促。他盯著沉昭近在咫尺的唇瓣，某種原始沖動在血管里橫沖直撞，他想去吻她，但初吻不該發(fā)生在這個充滿霉味的傭人宿舍。最終他只是捉住沉昭欲撤的手腕，低頭在那截手腕內(nèi)側(cè)飛快地舔了一下。

    溫?zé)岬挠|感像電流竄上脊背。沉昭怔愣的瞬間，聽見青年含混的嘟囔：和你一起死也不是不行。

    這是哄好了。

    沉昭的睫毛極輕地顫了一下，隨即漾開一個甜美的笑。這笑容還掛在唇角，她的食指和中指已經(jīng)粗暴地撬開了蕭野的齒關(guān)，塞入到口腔內(nèi)。

    嗚——!

    蕭野的瞳孔驟然收縮。柔軟的指腹不容抗拒地碾過尖銳犬齒，毫不留情地探進(jìn)口腔下顎深處，向上夾住他無處可逃的舌頭來回?fù)芘�。唾液無法控制地從嘴角溢出，在沉昭白皙的手腕上蜿蜒出晶亮的痕跡的。

    帶著不可描述的情色意味。

    放…開…含糊的抗議混著水聲，蕭野抓住沉昭手腕的指節(jié)發(fā)白，沉昭和他對抗著，力道已經(jīng)接近極限，不敢再加重。他只能擰著眉頭用shi潤的眼睛瞪她，喉間溢出小動物般的嗚咽。

    賺到了啊，沉昭漫不經(jīng)心地想。

    這只兇猛好斗的野獸，此刻正“溫順”地含著她手指，連反抗都帶著克制。此前種種隱而不發(fā)的安撫，此刻統(tǒng)統(tǒng)值回票價。

    某種隱秘的掌控欲突然得到滿足，她惡意地用指甲刮了下他敏感的上顎。

    唔！蕭野渾身一抖，膝蓋重重磕在床板上。

    直到青年眼角徹底泛起潮紅，沉昭才抽出手指，將亮晶晶的唾液隨意抹在枕面上。

    “你也太兇了。”蕭野眼角通紅地控訴。

    這就受不了了？她歪著頭舉起雙手，作勢要后退，蕭先生這么嬌弱，那以后我不碰你了——

    別！蕭野急急抓住她衣角，又觸電般松開。他胡亂抹了把下巴，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我當(dāng)然受得了，只是太突然了。

    事實上，僅僅是被這樣玩弄舌頭，就讓他渾身血液沸騰，下身羞恥地起了反應(yīng)。那些在夢里都不敢細(xì)想的畫面突然有了實體，沉昭的指尖，沉昭的溫度，沉昭帶著笑的眼睛。

    其他地方也想被沉昭碰觸，他也想碰觸沉昭。無法坦然說出自己的渴求，他只能用羞澀掩蓋欲望。

    走吧，該去爬管道了。沉昭轉(zhuǎn)身，目光掃過他燒紅的耳尖。

    蕭野突然拽住她制服后擺：陸凜不是你男朋友，對吧？

    陸凜完全不是沉昭偏愛的類型，如果他能成功，自己未必沒有可能。

    通風(fēng)管道的鐵網(wǎng)被掀開，沉昭的背影在陰影里頓了頓，最終什么也沒說地鉆了進(jìn)去。

    然而這沉默比肯定更令人雀躍。蕭野莫名開心地摸了摸自己發(fā)燙的嘴唇。

    她沒承認(rèn)。沒承認(rèn)就意味著，自己還有機(jī)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