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死戀愛腦
“啪嗒——”
開門走進玄關(guān)的時候,夏箋西正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蛷d里黑漆漆的,只有靠窗的落地燈發(fā)出一點兒微弱的光,照亮了一角。
“姐,你回來了�!彼麤]動,頭低著,語氣平淡。
紀津禾關(guān)門的手頓了頓,“嗯”了一聲,沒去關(guān)心他低落的情緒,換好鞋后就徑直往臥室里走。
“我在你房間發(fā)現(xiàn)了一張名片�!�
夏箋西的聲音冷不丁響起,成功讓她的腳步停下。
“你什么時候去彼樓這種地方工作了?”他明知故問,伸手按住茶幾上的卡片,朝她的方向推了推。
紀津禾:“”
“你翻我東西?”她皺眉,轉(zhuǎn)過身看他。
“早上下雨了,你窗戶沒關(guān),我?guī)湍汴P(guān)上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書架�!�
“這個是從掉在地上的文件夾里發(fā)現(xiàn)的。”他解釋,眸光在暗色中更加濃稠。
一張名片而已,他撿起來后就放了回去,如果不是后來楚明野的話點醒了他,他根本不會把這兩件事串聯(lián)在一起。
原來那些醫(yī)藥費是這么拿出來的。
“所以你昨天一個晚上沒回來,也是去了那里嗎?”
他其實是想問,你是不是在做那種皮肉交易。
但是又覺得太惡心了,于是昂起的臉上、鍍著陰影的視線帶著接近鄙夷的不可置信,自以為委婉地落在她身上。
“”
這種眼神,紀津禾太了解了。在彼樓外的大街小巷,那些形形色色的過路人臉上,投來的幾乎都是這樣的目光。
但她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從夏箋西眼中看到,像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對她進行審判一樣。
“你想說什么?”
短暫的沉默后,她的聲音冷了下來,走過去拿起桌子上的名片——是當初葉莘給的。
“覺得臟?覺得惡心?”
沒有憤怒和歇斯底里,她低著眸子反問他,看不出什么情緒,微弱的光線打在臉上,只襯得整個人更加漠然。而順著這縷光,夏箋西看到了她脖頸上的吻痕。
很淺、很淡的一枚,印在接近鎖骨的地方,刺眼又扎人,給了他重重一擊。
他突然就想起那天在醫(yī)院里的情景,或許那時候自己的直覺就是對的,她和宋堇寧根本就不是朋友
眼眶因為這個結(jié)論變得通紅,夏箋西心頭冒出一股被欺騙的痛苦,語氣也失控起來:“所以,你和宋堇寧”
“你們是”
寥寥幾個字,他沒說出口,但紀津禾還是透過他的目光,讀出了剩余的話。
晦澀、緊張、鄙夷重組后連成一大段欲言又止的句子,推斷出他們名不正言不順的骯臟關(guān)系。
“所以我們是什么?”
她終于忍不住,連看向他的目光都變得陌生。
“我們是包養(yǎng)的關(guān)系?”
“還是你覺得他是我在彼樓的恩客?”
每一個字,直白又冷漠,擊碎了從容,只剩下一雙被厭煩包圍的眼睛。紀津禾站在那兒,把那張名片丟進腳邊的紙簍里。
輕飄飄的一張,晃悠著落進垃圾堆,無聲無息,如同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昭示著她在忍耐邊緣的情緒。
直到這時,夏箋西才開始慌了,如夢初醒一般軟下態(tài)度,急忙抓住她的手:“姐,對不起,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相信你們”
“我和他在一起了�!�
她打斷他。
“什么?”他愣住。
“我說我和宋堇寧在一起了。不是恩客,不是包養(yǎng),也不是普通朋友。”
紀津禾的臉色第一次這么沉,像是瀝了極北的霜雪,刻骨地把所有的事情都拉到明面上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至于彼樓,我確實在那里待了三個月�!�
累,真的很累,疲憊在一瞬間蔓延上她的全身,拖著她一點一點下墜,甚至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和聲音都已經(jīng)顫抖。
“夏箋西,我不是紀云,也永遠做不到他那種程度�!�
“直到最后一刻都沒有放棄治療已經(jīng)是我的極限,你還想要我怎么樣?”
紀云留下的遺產(chǎn)并不多,甚至還有一部分在遺囑里寫明了是留給夏箋西的。那些錢,即使在籌集手術(shù)費的時候她也沒動過半分。
紀津禾覺得自己已經(jīng)做得足夠多了,不明白他究竟還想要什么
她向后退了幾步,想掙開他的手,第一下沒扯動,于是另一只手伸了過去,按在他的指節(jié)上,然后一根一根地掰開。
“你要是覺得我臟,”她的目光變得涼颼颼的,“那我無話可說�!�
“對不起,我錯了,姐”夏箋西又開始哭,手腳并用地想阻止她離開的腳步。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太沒安全感了”
他哽咽,試圖像從前一樣讓她心軟。
“自從宋堇寧出現(xiàn)后你就不再像以前那樣關(guān)心我了我害怕”
但眼淚已經(jīng)不管用了,可憐的眼神也拉不回她。
撕扯的痛覺讓紀津禾想起病床前紀云拉著她垂死掙扎的模樣,心冷得更加徹底。
“你沒錯,錯的是我�!彼驍嗨_他最后一根手指,任他倒在地上,然后拿起剛剛脫在椅子上的外套朝玄關(guān)走去。
“還有,”手搭在把手上,頓了頓,她偏頭落下最后一句,“我警告你不要去找他�!�
“什么?不要去找誰?”夏箋西沒反應過來,抬起頭去看她。
“不要去找宋堇寧的麻煩�!�
她對他沖動時候的行為一清二楚,所以冷漠地甩下這句話,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
臨近中秋,江市的海灘一連舉行了三天的煙火會。
萬柑在最后一天邀請了陳籽一起參加,但陳籽放了他鴿子,于是獨自在沙灘上吹冷風的萬大少爺最后聲淚俱下地求來了剛好請了一天假的宋堇寧。
“我靠,你們兩個這么會玩兒?”
兩人剛坐下,萬柑就眼尖地發(fā)現(xiàn)了他系在腳腕上的紅繩。
宋堇寧今晚穿了長褲,但很顯然他的腿要更長一些,站著的時候褲腿垂下能拖到腳跟,一旦蹲著或是坐下,那根紅繩就完完整整地暴露出來了。更別提他那白到發(fā)光的皮膚,在夜色下明晃晃的,吸引的視線那叫個多,想忽略都難。
“嘶,這紅繩什么材質(zhì)的,看上去不錯啊,改天我也給陳籽弄一根。”
萬柑還挺好奇的,蹲下身子、湊過去想去摸一下,下一秒就被宋堇寧毫不猶豫地踹了一腳,正中膝蓋。
“嗷——”
他蹭地一下站直,死死抱住自己的右腿,鬼哭狼嚎的叫聲幾乎響徹整個海灘,被煙花接連不斷的噼啪聲掩蓋。
“你謀殺親友啊你�。�!”
大少爺?shù)目嗄樁伎炫こ陕榛�,咬著牙半天才哆嗦出這么幾句話。
“你一個oga使這么大勁有沒有把我這個alpha放在眼里”
“嘶我靠你快來看看老子的膝蓋是不是碎了”
操了,這哪兒是紅繩啊,簡直就是寶貝,碰都碰不得了還。
“活該,讓你手賤。”宋堇寧不為所動,嘲諷中的視線落在腳腕上,霎時間就軟了下來。
雙標得不要太明顯。
“死戀愛腦�!�
萬柑還在揉自己的膝蓋,不甘示弱地懟了一句。
“等著吧,遲早得把紀津禾膩歪跑�!�
又是一句惡狠狠的詛咒。
煙花會到十二點才結(jié)束,宋堇寧陪萬柑耗到十點就困了,于是兩個人早早散場。
今晚夜色很美,涼風也輕快。恰好是高三生下晚自習的時間,附近馬路的車流聚在一起,穿著校服的學生成群結(jié)隊、有說有笑地穿過大街小巷。
宋家安排的車走走又停下,原本還剩五分鐘的車程被硬生生拖到十幾分鐘,宋堇寧耐心告急,索性提早下了車,一個人順著人群慢悠悠地走回家。
喧囂聲越來越遠,他把手機握在手里,翻轉(zhuǎn)了幾圈。屏幕亮起又暗下,明明分開三四個小時都沒有,他就又有點兒想紀津禾了。
好想像昨天晚上一樣被她抱在懷里睡覺。
小少爺鼓起腮幫子。
剩下的路程很短,心不在焉地晃悠了幾分鐘,很快就走到了家門前幾米的地方。他低頭看自己的腳踝,心里空空的,往前走了幾步,又開始咬唇,硬是控制不住心口那陣密密麻麻的想念。
“嘖”
他心煩意亂,猛地昂起頭。
“”
這一抬頭,他就看見了倚在他家大門前的一團黑影。
那人站在暗處,看不清臉,甚至連身形都是模糊的。
但不知道為什么,宋堇寧心底就是有了答案。
悸動破出胸腔,肆意增長。
“紀津禾?”
他不確定地喊出聲,還沒等那個人有所回應,腳就已經(jīng)下意識抬起,朝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