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因為,你喜歡我
“前男友”
“糾纏不清?”
“談?wù)劇眱蓚字愣是沒聽到半點,宋堇寧緊盯著這兩個詞,越想心口越堵得慌,反問時紀津禾已經(jīng)把他的雙手掙開,和他拉開了距離。
“我想我說得夠直白了,宋少爺。”她淡淡回應(yīng)。
這次,稱呼又變成了宋少爺。
不知道是因為一月的風(fēng),還是她冷然的語氣,他只覺得大半個身子都抵進了冰窖里。
“你以前每次看到我不好好穿衣服都會皺眉,然后把我裹進被子里的”宋堇寧現(xiàn)在都不用裝了,他也覺得自己很可憐,于是輕輕碰了碰紀津禾搭在欄桿上的手,想問她能不能不要這么冷漠。
發(fā)抖的身體,顫動的唇瓣,那么清晰地落進她眼底,連他都能透過瞳孔看到,她卻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隨他是冷是熱。
漠不關(guān)心。
“是嗎�!奔o津禾沒躲,側(cè)過頭平靜地俯瞰高樓下的萬家燈火。
“嗯�!彼虉�(zhí)地點頭,強調(diào)著,“每一次都會�!�
冷凝的寂靜彌漫在兩人之間,沉默片刻,她收起被他勾著的尾指:“你也說了是以前,現(xiàn)在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我為什么要這么做?”
輕描淡寫的回答,很快消散在風(fēng)里。
黑暗中,宋堇寧聽著她的話,有些站不住,全身都在哆嗦,蒼白的唇咬出血色。
很奇怪,過去扮可憐,無論裝得像不像她每次都會心軟,可等現(xiàn)在他真的變得很可憐了,她反而可以做到視而不見。
“你喜歡我�!彼椭^,倔強地回答她剛才的問題。
“因為你喜歡我�!庇种貜�(fù)一遍,聲音沾了點哭腔。
紀津禾頓在那里,沒聽見一樣,露臺再度陷入詭異的靜默中,但這次,宋堇寧用了力將她的臉轉(zhuǎn)了回來,四目相對,他一邊哭,一邊問她:
“為什么不敢看我?”
“是被我說中了嗎?”
“你就是喜歡我”
做一個死纏爛打的小丑也比永遠失去要好,就像當(dāng)初為了和她在一起可以毫不猶豫地拋掉自尊一樣。
沒有人會懷疑,只要紀津禾現(xiàn)在點頭承認自己喜歡過他,哪怕只有一點,宋堇寧就可以立刻不管不顧地拋下一切。
可緘默后,紀津禾卻笑了。
“你見過碎掉的鏡子還能復(fù)原的嗎?”她垂下頭,不跟他糾結(jié)喜不喜歡的問題,背倚在陽臺上,風(fēng)拂過,吹亂了發(fā)梢。
“宋堇寧,我們不可能”
未盡話語猝不及防被打斷,一陣疾風(fēng)撲在臉上,面前的少年忽然跑進屋子里,再回來時手里緊攥著什么。
“你認識這個東西嗎?”他問,掌心舉在胸口,慢慢攤開。
銀色的弧光即使在暗夜里依舊奪目,頃刻間變成刑場上上了膛的槍,所有準備好的話,冷的,惡的,在這一刻隨著這聲疑問的槍響,悉數(shù)都堵在了喉間。
“萬柑在首都找到的,上面刻了我名字的縮寫,老板說是三年前有一個客人親手做的”
宋堇寧每說一句,就走近一步,沒在說她,卻又句句都是她。
紀津禾繃著臉,緊閉著唇不說話,目光落在戒指上,肉眼可見地顫了顫,或許也是在驚愕,這枚被遺忘在過去的戒指,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他的手中。
“這個是你的吧?”篤定的聲音哽咽得厲害,她默然很久,終于在他的注視下一點一點抬起頭,聲音不再平靜,而是摻雜著絲絲縷縷的痛和啞。
“這能說明什么?”她伸手把那枚戒指捏在兩指間,冷白的月光下,內(nèi)圈的字母真切地映入眼中,她像是被什么刺痛了,豁然松開手,戒指便沿著指節(jié)并攏的弧度滾入掌心。
“說明我喜歡你嗎?”
紀津禾嗤笑一聲,怎么聽都透著悲涼,視線在戒圈上停留幾秒后,當(dāng)著宋堇寧的面,慢慢翻過掌心。
“叮當(dāng)——”
銀戒應(yīng)聲落地,發(fā)出清脆的咣響,就像他們失去的三年,再不值一提。
“那現(xiàn)在呢?”她輕飄飄開口。
“”
沒想到她會這么做,宋堇寧愣在原地,霎那間仿佛連心跳也停滯了,木訥過后忽然瘋了一樣蹲下身去撿,黑夜卷進地面,他什么都看不清,急得眼淚止不住地掉。
狼狽得可憐。
如果看到他這副模樣能讓你解氣的話,那你現(xiàn)在也許該放聲大笑了吧,他的尊嚴和驕傲都被你掰折了,斷臂的白天鵝再也沒辦法抬起他那高傲的脖頸�?杉o津禾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漠然的神情甚至有那么一瞬的難過,只能別過頭竭力平復(fù)。
“別找了�!彼_口,但他怎么聽得進去,不管不顧地在地上摸索著,毫不在意弄臟的手。
“我讓你別找了!”她聲音大了幾分,俯身想去拉他,下一秒就見他劫后余生一般抬起手,拿著那枚戒指舉到她面前,銀光即使沾了灰也熠熠生輝。
“找到了!”他居然還在笑。
為什么。
紀津禾看著他把戒指小心呵護在掌心的模樣,喉嚨滾了滾,心底陡然升起一股自己也控制不了的酸澀。
究竟是為什么,要擺出一副好像在乎得不行的樣子。
一枚廉價的戒指而已,就像我對于你來說一樣,丟了一枚,去到珠寶店里就會發(fā)現(xiàn),原來比她高檔的到處都是,隨便選一個帶在身邊都不需要他再卑微地祈求憐愛。
宋堇寧,你當(dāng)初應(yīng)該也很快就明白了這個道理對吧,又或許只是喜歡我這張臉,所以可以在我走后毫無負擔(dān)地去找另一個更好的人做替代。
這沒錯,先走的人是我,接下來選擇誰都是你的自由,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再擺出現(xiàn)在這副愛我愛得要死要活,沒我就不行的樣子!
一個對你來說粗制濫造的破銅爛鐵,也值得你崩潰地匍匐在地上嗎。
心口仿佛有什么東西傾倒而下,血淋淋的痛。
“夠了!”
紀津禾幾乎用了全力把宋堇寧拽起來,不管他踉蹌后的悶哼,強硬地把他抵在身后的圍欄上,輕而易舉就掰開他的手,搶過那枚戒指。
掌心高高懸在空中,往上是萬千星辰,往下是如深淵一樣的街道。
“你要干什么��?”他被她嚇到,聲音都在抖。
“宋堇寧,我是喜歡過你,曾經(jīng)�!奔o津禾咬重最后兩個字,仿佛一個劊子手,任他眼中燃起的星光一點一點澆熄,還不忘在肢體上湮滅他的靈魂。
“但是現(xiàn)在——”
她看著他,手緩緩傾斜。
“不要!”
冰冷的欄桿硌著骨頭,生生的疼,可宋堇寧仿佛感覺不到,凍到發(fā)僵的手笨拙地去夠她手里的戒指。
“不要!不要丟!”他在求她,渾身都在顫抖,但阻止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枚戒指帶著最后一宛月華直直墜向地面。
連落地的聲響都聽不到。
“砰——”
胸腔里似乎有什么裂了,高樓的冷風(fēng)呼啦呼啦灌入破口,凍結(jié)了血液,焦急的少年一瞬間成為了連呼嚎都發(fā)不出的啞巴,淚水也凝固,只能趴在欄桿上,呆呆地望向地面。
他半個身子都懸在那里,仿佛下一秒也要墜落,紀津禾手指蜷了一下又松開,快速上前拉著他徑直往屋里走,剛踏進去就松開對他的桎梏。
于是軟綿綿的身體像一片搖搖欲墜的枯枝爛葉,重重跪倒在地上,神情恍惚,說不出一句話,甚至連摔疼后的悶哼都不會了。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在乎的從來也不是你的道歉,我們?nèi)昵熬鸵呀?jīng)分手,你過得怎么樣是你自己的事。”
“宋堇寧,你不是三歲小孩,難道還需要我來關(guān)心你穿不穿得暖,吃不吃得飽嗎?”
紀津禾看著他清瘦的身軀,撫摸過,才發(fā)現(xiàn)以前捏起來軟乎乎的地方很多都瘦得只剩下骨頭了,心口又是一陣鋪天蓋地的疼,她頓了半晌,才背過身,閉上眼不去看他。
“有人和我說你過得不好,不過現(xiàn)在看來應(yīng)該是場誤會�!�
她拿起沙發(fā)上的外套和手表,最后一次深深望向他,語氣也脫力一般低緩:“我這次回來是有事情要辦,辦完就會走,該說的,我想我都表達清楚了。”
“就這樣吧,宋堇寧,”她握上門把手,“我們彼此之間,何必再互相折磨�!�
話音落下,就是一記狠絕的關(guān)門聲。
房間內(nèi)只剩下死寂。
電梯向下,大廳里只有兩個前臺在值班,看到紀津禾沉著臉,往日的溫和不再,連招呼也不打就推開側(cè)門走了出去,于是驚訝地互相對視一眼。
凌晨的街道人煙稀少,馬路上有清潔工正拿著掃帚掃落葉。
紀津禾沿著路牙往前走,被宋堇寧攪弄得清醒、理智都沒了,走了十幾米遠才想起公寓離這里有十多公里,走能走到哪里去。
剛回來幾天,沒有車,也沒有國內(nèi)的駕照,她深吸一口氣,掏出手機打車。
“吱嘎——”
等待間,鞋底踩到了什么東西,她頓住,鞋移開,一抹銀色赫然出現(xiàn)在地上,和路面幾乎融在一起。
“”
她站在那里,定定地看了很久,久到計程車已經(jīng)到了跟前,摁響喇叭,她才蹲下身把它撿起來。
這次沒再扔掉,而是默默握緊在手心,感受著冰涼的硬物硌在掌下,眼前瞬間涌出一雙如死灰般絕望的眼。
那雙眼以前會笑。
不笑的時候也是瑩潤的。
可是現(xiàn)在,通通都沒了。
身體,忽然就動彈不得,越是想要逃避,他的臉就在腦海中愈發(fā)清晰。
幾分鐘前的僵滯,和三年前的笑吟吟,不斷碰撞。
究竟是誰在折磨誰啊。
到頭來是自己不放過自己。
她頓了頓,最后認命一般翻開通訊錄。
“喂,是我,紀津禾。”
她沒理會對面驚奇的詢問,仰頭看著灰蒙蒙的天,淡然開口:
“宋堇寧現(xiàn)在在彼樓,我把房間號發(fā)給你,你來把他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