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遇難
警報聲響起。
「轟�。 箼C艙第二次劇烈地晃動，周圍的乘客sao動不安，我只能系緊那條看似不怎麼牢固的安全帶，盡力保持冷靜。大概是搭長程客機免不了會遇上的亂流吧！但通常都只是虛驚一場，然後被拿來當作乘客們茶余飯後的話題。
空服員們呼吁乘客稍安勿躁，要我們綁緊安全帶并安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以免發(fā)生不必要的意外，他們緊接著也坐上了專用的座椅，熟練地完成應變動作。
但少數(shù)乘客就無法這麼鎮(zhèn)定了，坐在我右前方大約五歲的小男孩，亂瞪著那雙穿著布鞋的小腳對他父母大哭大鬧；而我身旁那位看似魁武的中國人，不知從哪里掏出了一串佛珠，緊閉雙眼喃喃念誦著某部經(jīng)文，和他的粗獷外表完全不符。
搖晃的更加頻繁了，一名空服員神情緊繃而凝重地站起身來，疾步往飛機前端走去，乘客間從竊竊私語成了議論紛紛，晃動已經(jīng)持續(xù)了將近十分鐘，情況似乎不太對勁，雖然我也不清楚原因，但我有個直覺－這絕對不只是普通的亂流。反到像是遭遇暴風雨的渡輪，在驚濤駭浪中翻騰著。小窗外的云層微微透出一絲絲魚肚白，似乎已接近黎明時刻了，但視野仍然不盡清晰，看不出有任何異狀。從座位上的螢幕來看，目前似乎是在大西洋的正上方，萬一真的出事……不行，要往樂觀的方向思考－這是爸生前常常提醒我的一句話。
由於六年前那場登山意外，我和妹妹成了名符其實的孤兒，她之後就被社福機構送到某位，據(jù)說是住在l敦的富有親戚家去了，和我完全失聯(lián)；至於我，他們則打算安置在那位久居美國經(jīng)營軍火業(yè)，掌握一整個龐大公司t系的約爾墨叔叔那里，但我這個當時只值十二歲的男孩卻很清楚一件事－那個家庭毫無人x，只有無窮的不合理要求與責罵，這是數(shù)次他們來家中拜訪時所留給我的印象。約爾墨叔叔態(tài)度正經(jīng)八百且一板一眼，他的妻子則歇斯底里又神經(jīng)質(zhì)，至於生活在這種y影下的孩子……從我表哥表姊們臉上的神情來看，絕對是非常難受�？傊�，我便開始我亡命天涯的日子，不是躲避警察－而是逃離那些社工人員，我加入了街上的一些幫派，偶爾偷竊鬧事，住宿也不成問題，他們很多人的父母并不介意家中多了一位房客，只要我?guī)退麄僩些活，吃飯等等也都在可解決的范圍內(nèi)。十六歲以後，我開始到各處打工，以支付生活上一些其他的開銷，但就在一個月前，我在打工處留下的資料被社工偶然追查到了，最後只得乖乖束手就擒，畢竟還沒滿二十歲算是未成年，只能遵照六年前的決定只身搭機飛往美國。
「碰！」一件鐵灰se的旅行袋從置物柜上重重地掉了下來，打斷了我的思緒。搖晃的幅度愈來愈大，彷佛坐在一輛嚴重超速的車子上，巔巔頗頗，再來個三百六十度甩尾，況且機長居然沒發(fā)布任何有關現(xiàn)狀的報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一名神se慌張而猙獰的旅客解開了安全帶，扶著機位的椅背，跌跌撞撞走到了空服員面前，劈頭就問：「不能告知一下現(xiàn)狀嗎？到底是亂流還是其他原因？再這樣下去──」
空服員緊張地聳聳肩：「已經(jīng)派人去問機長了，但還沒有回音。」
「我受夠了！」他激動地沖向窗邊，一只手指向窗外，「那你們倒是解釋看看，明明就一切正常，為什麼還－」他還未把話說完，卻煞地愣住了，我也往窗外一看－
第一道曙光穿透了云間，窗外的景se開始浮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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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應清澈的晴空成了一片汪洋，這架班機猶如游艇般在海面載浮載沉，不時還打來一陣陣數(shù)尺高的巨浪。機內(nèi)的乘客個個貼近了自己身旁的小窗，爭先恐後地傾身向外看去。有人一臉不敢置信，立刻別過頭去，一愣一愣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不發(fā)一語；也有人毫不掩飾地大聲驚呼，開始與身邊的人交頭接耳�？辗䥺T們呆站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一一沖向了機首的駕駛艙，機內(nèi)瞬間進入了無秩序狀態(tài)。我被嚇傻了，完全生根似地站在原處，我r0u了r0u口袋中的機票存根，我確信自己是搭飛機而非渡輪，那為什麼現(xiàn)在不是在空中飛行而是航行？機場的登機口何時成了港口的碼頭了？
然而，還有個奇怪之處，周圍仍然被云層環(huán)繞著，不像浮在一般的海面上，彷佛水位漲到了和天空齊高，問題是這根本是天方夜譚。再怎麼說，海平面也不會瞬間上升個一萬公尺。
「各位乘客，請稍安勿躁�！箍偹闶莻鱽砹藱C長的廣播：「請退回座位上，系緊安全帶，以避免發(fā)生危險。目前機t運作仍然穩(wěn)定，本航機會繼續(xù)駛向目的地。」
「那麼外面又是怎麼回事？」一名乘客大吼，然而，沒有任何回應，恐怕連機長都無法解釋目前的情形。
突然之間，我的心臟懸空了幾秒，似乎是機身開始向下墜落！窗外的景se模糊成一片，隱約能瞥見藍白se的影子竄來竄去，少數(shù)還站著的乘客通通失去了平衡，七橫八豎地跌在走道上。驚呼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不絕於耳。不久後傳來響亮的一聲碰撞，大概是墜落到底部了，我被強大的反作用力震得七葷八素。前排看似是一家人的乘客，一個人已經(jīng)完全昏了過去，她的先生則摔出座位，倒在地上sheny1n。幾個空服員搖搖晃晃地想維持秩序，卻被幾名沖動的乘客給推開。他們擠到了逃生門前，穿上救生衣後立刻往外跳，部分乘客見狀也奮不顧身地有樣學樣，一群人堵在門前，機內(nèi)再度陷入混亂。我仍然不敢動作，畢竟根本還不清楚機外發(fā)生了什麼狀況，貿(mào)然闖出去也不是上策。看來我們已經(jīng)墜落到一般高度的海面上了，難不成是被剛才海嘯般的東西給卷了下來嗎？至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我們已經(jīng)不在空中航行了，而且機t八成也嚴重受損，失去動力。
機長從駕駛艙疾步走出，沿著走道大聲喊道：「請所有人穿上救生衣，遵循空服員的指示逃生！重復一次，請所有旅客穿上救生衣，別做推擠動作，聽從指示逃生！」
空氣中的最後一絲理智抹滅殆盡，在生si關頭，任何秩序都早已喪失了它的權威，現(xiàn)在就是最佳寫照─乘客一b0b0擠向各處的逃生門，一雙雙皮鞋與高跟鞋下或許還踩著某人的手�；靵y了一陣子後，總算是疏散了四分之ㄧ左右，我應該也可以開始行動了。
我套上救生衣，掃瞄了視線范圍內(nèi)的逃生口，只剩走道尾端的右側(cè)那里人稍少了一些，我正打算奔向那里時，機艙再度猛震了幾下，我只能趕緊扶住座椅以免摔倒，究竟又發(fā)生什麼事了？
尖叫聲四起，我感覺到機t正逐漸下沉之中！糟糕，我動作得快點，萬一真的一起沉下去……不對，我又定神看了窗外一眼，不是機t下沉，而是整個海平面都在下降！準確來說，只有飛機周遭的水位在降低，更遠處的海面卻相對升高了，有點類似舊約圣經(jīng)中摩西分紅海的故事。
海水開始灌了進來，每走一步都濺起不少的水花。無論如何，當務之急是立刻逃離這架飛機！然而，我卻突然失去了重心，狠狠地摔在走道上，原來後頭有人用力地推了我一把，似乎是想cha隊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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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這家伙！」我甩了甩頭發(fā)，已經(jīng)全sh了，「大家都要逃生，你憑什麼cha隊！」
「小子，給我閉嘴！」他轉(zhuǎn)頭怒瞪我一眼，這家伙是個將近兩百公分高的彪形巨漢，「你自己跌倒還怪到我頭上？」
真是夠了，但我知道憑現(xiàn)在的自己不可能跟他討回公道，只好敢怒不敢言排在他的後面。已經(jīng)有大概一半左右的乘客，或者該說是暴民們，從一個個逃生口游出去了，水位仍然在降低當中，他們漂浮在海面上，惶恐地看著自己與飛機一起隨水位下降。周圍的海水猶如一道圍墻般繞成一圈，讓中間這個大洞越陷越深，事到如今，就算是逃出機艙也沒什麼不同了，只有最先逃出去的那批人，在遠處的上方害怕地看著我們逐漸下沉。
如果就這樣降到底部的陸塊，也許還不會有什麼危險，只是我記得，在圣經(jīng)故事中以se列人一通過紅海後，被分成兩邊的海水立刻撲了回來，將埃及軍隊淹沒。那麼等我們沉到底時，不也會被兩旁的海水給吞噬？海彷佛張開了嘴，貪婪地進食著。無論如何，逃出去總b坐以待斃好，但隊伍還長長一列，不曉得必須疏散多久。
機長在走道間來回焦急地走著，指揮各個逃生口的秩序與順暢度。他想必也是手忙腳亂，面對這種從未在訓練課程中出現(xiàn)的事故，他也只能照著有限的經(jīng)驗去應對。相信他最清楚這一切是怎麼發(fā)生的，但他卻只是緊抿著嘴唇，神情十分緊繃。
忽然，外頭有人驚呼：「踩到陸地了！」機內(nèi)所有尚未逃生的人紛紛擠向窗旁想看個究竟，透過逃生口的縫隙，我隱約看見土褐se的陸地與退去的海水。
轟的一聲，機t底部也擦撞到陸塊了。逃生的速度加快了許多，現(xiàn)在只須踏個一步就能走出機外了，我也跟著人群狂奔了出去－
我們中間這塊直徑約一百公尺的陸地，周遭被海水團團包圍，高度或許有一千公尺吧！兩旁波浪的頂端開始逐漸合而為一，眼看就要把我們包覆在里頭……。
尖叫、怒吼、啜泣，所有的聲音隨著如猛虎般呼嘯而來的大浪給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