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6章 如她們所愿

    第九族長此時臉色陰沉如水。

    一如姜栩栩所說，這座宗祠底下確實鋪滿尸骨。

    宗祠每十年會進(jìn)行一次翻修。

    那些被獻(xiàn)祭的女人就是在這期間被送入宗祠，而后永遠(yuǎn)長眠于地底。

    但那又如何？

    身為族人，用一條性命便可保宗族世代昌盛，這是她們的榮幸。

    包括方氏在內(nèi)的那十九名節(jié)婦更是如此。

    她們在村子里死去，又經(jīng)歷輪回重新回到這個村子，這何嘗不是另一種生生不息？

    第九族長并不認(rèn)為祖宗的做法是錯誤的。

    換做是他，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比起族長的理直氣壯，原本影壁處站著的女人們不知何時也跟著淚流滿面。

    她們或是覺得駭人聽聞，或是和方薇一樣，感受到曾經(jīng)被困在這石匾下的怨氣，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也是被命運(yùn)束縛的一人。

    她們不甘，憤懣。

    卻始終無可奈何。

    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們的怨氣化作了供養(yǎng)族人的氣運(yùn)，讓這個族群不斷壯大，強(qiáng)盛。

    第九村每隔幾年總能出現(xiàn)一個俊杰人物。

    他們得意洋洋，活得光鮮亮麗，卻不知他們每個人的腳下都踏著無數(shù)尸骸。

    而她們，不管輪回多少次，卻始終逃不脫第九宗族的牢籠。

    這樣的牢籠……

    早就該毀了！

    方薇通紅著雙目抬眼，看著眼前富麗考究的宗祠，喉間忽的發(fā)出一聲有些凄厲的哀嚎，而后不管不顧地沖向了主祠內(nèi)。

    抬手就將自己目之所及的一切，通通砸毀。

    第九族的族人從震驚中回神，看到方薇的舉動瞬間怒了。

    這女人，怎么敢褻瀆祖宗？！

    “住手！”

    有人怒喝著就要沖上去，然而剛有動作，卻被身后來人撲倒在地。

    卻是原本一直站在影壁后的族中女人們。

    方薇的舉動仿佛被觸動了她們一直被壓抑的某處神經(jīng)，她們不管不顧地沖了上來。

    將所有試圖阻攔的族人們通通攔下。

    一瞬間，主祠內(nèi)的男男女女打作一團(tuán)。

    混亂的場景，叫第九族長看得沒忍住再次吐出一口血來。

    姜栩栩就站在結(jié)界中，看著這混亂的場景，如同結(jié)界中這些怨氣，哀嚎著發(fā)泄數(shù)百年的怨恨。

    她閉了閉眼。

    如果，毀掉這里能讓你們的怨氣得以消散。

    那她也會，如她們所愿。

    睜眼，姜栩栩驀地從金光結(jié)界中抽出兩道金光。

    金光打入黒木蓮花之內(nèi)。

    蓮花散出層層金光，宗祠內(nèi)的氣運(yùn)仿佛被吸引，開始源源不斷地通過黑木蓮花落入石匾之內(nèi)。

    結(jié)界中痛苦哀嚎著的怨氣仿佛受到了安撫，竟一點(diǎn)點(diǎn)回到石匾之中。

    待到最后一絲怨氣回歸，姜栩栩手中快速掐起法訣，

    “天道清明，地道安寧，人道虛靜，三才一所，乾坤歸一，我奉赦令……”

    她凝音，念出最后一字赦令，

    “破！”

    只聽咔嚓一聲，仿佛有什么東西破裂，先是主祠的四根石柱出現(xiàn)裂痕。

    緊接著，裂痕一點(diǎn)點(diǎn)蔓延，順著天井的青石板一路裂開，最終匯聚到那塊寫著【守節(jié)堅貞】的石匾。

    又是一聲咔嚓。

    石匾從中間直直裂開，明明是石頭，卻從里面流淌出鮮血。

    這一動靜驚住了原本打成一片的族人。

    他們看著裂開的地板，隱隱看到了那石板底下埋藏著的，白骨。

    這些都是姜栩栩剛剛提到的，被埋在祠堂的女人的尸骨。

    原本還對這些事抱著不敢置信的年輕族人，瞬間被眼前的場景嚇到。

    不知是誰驚聲大喊，

    “祠堂要塌了！”

    仿佛一道預(yù)警，族人們再顧不得其他，對著身邊人或拉或拽，一群人呼啦啦往外逃去。

    轉(zhuǎn)眼間，宗祠內(nèi)便只剩下姜栩栩和褚北鶴以及族長三人。

    褚北鶴看著地底顯露的白骨，以及白骨中隱約鉆動的蠱蟲，眉心驀地蹙起。

    指尖微動，金光結(jié)界瞬間朝著地底壓去，而后，仿佛裹住了什么，被他收起。

    而族長，眼看著出現(xiàn)裂痕的石柱，感受到宗祠內(nèi)幾乎消散的氣運(yùn)，他瞪向姜栩栩，目眥欲裂，

    “你……你怎么敢……”

    姜栩栩看向他，一雙眸子冷沉如水，帶著些厭惡和冷然，張口卻道，

    “只是這樣，還不夠�！�

    她說著，手中法訣快速變幻，指尖于虛空快速成符，口中同時誦念，

    “天地火德，萬法焚滅，三茅真君，與我神方……”

    頭頂云層快速聚攏。

    黑色的雷云瞬間籠罩在宗祠上方。

    高導(dǎo)一行人原本還和村民們僵持著，看到遠(yuǎn)處聚攏的黑云，瞬間像是想到什么，當(dāng)下眼睛一亮，再顧不得其他，強(qiáng)行帶著人沖破村民的阻攔，快速朝著雷云聚攏的方向而去。

    宗祠外，剛剛跑出來的族人們也察覺到動靜，下意識回頭，而后瞬間被宗祠上方的黑云驚得雙眸瞪大。

    方薇依舊沉浸在怨氣之中，被其他女人拉拽著還要往里沖。

    就在這時，黑云內(nèi)走過一道閃電。

    “……以符為憑，以雷為引�！�

    姜栩栩的清音不知怎的從祠堂內(nèi)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

    “請奉赦令，炎震四方！”

    隨著這一聲赦令，一道火雷從云層間快速劈落。

    方薇瞳孔一顫，似是意識到什么，眼淚再次不受控制地流淌。

    宗祠內(nèi)。

    姜栩栩站于結(jié)界之中，看著火雷直直劈在了已經(jīng)裂開的石匾上。

    火雷威力巨大，落下的瞬間，頓時將裂開的石匾劈成徹底的兩半。

    然而這還不夠。

    隨著第一道火雷降落，云層中又是數(shù)道火雷劈落。

    雷火閃著電光噼啪作響，每一次都精準(zhǔn)地劈在了石匾之上。

    直到將那塊代表著壓迫的貞節(jié)石匾，徹底劈成碎塊。

    宗祠外的方薇和其他女人們似有所感，原本慌亂哭泣的臉上，不知何時帶上了笑。

    她們又哭又笑，狀似癲狂。

    可，那又怎么樣？

    宗祠內(nèi)，第九族長眼睜睜看著代表族人名譽(yù)的貞節(jié)石匾在雷劈中化作無數(shù)碎石。

    然而這還不止。

    火雷降落，雷火瞬間將宗祠各處燒起，轉(zhuǎn)眼間，宗祠內(nèi)便燃起熊熊大火。

    第九族長顧不得其他，哭嚎著想要阻止，卻又被再次沖進(jìn)來的幾個族人拉扯著拖出祠堂。

    而姜栩栩，看著隨著石匾被劈碎而徹底消散怨氣，面上終于透出一股釋然。

    褚北鶴看著她，只問，

    “這樣就夠了嗎？”

    “夠了�！�

    姜栩栩說。

    這就是她們的愿望。

    褚北鶴聞言點(diǎn)頭，沒再多言，只是伸手拉住她。

    下一秒，兩人的身影瞬間消失在火焰繚繞的宗祠之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