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欺人太甚

    陳躍華拎著東西剛踏進(jìn)縣政府大院，就看見大伯陳國棟在門口來回踱步，一副火燒眉毛的樣子。

    “大華子，你可終于來了�！�

    陳國棟的樣子很是急切，可陳躍華這邊就開始心虛了，畢竟給那個鄭主任的手表，現(xiàn)在是落到了丁貓兒的手里，只能先回家用量子平板再兌換一個補(bǔ)上。

    而正當(dāng)陳躍華琢磨著該如何搪塞過去的時候，陳國棟卻一把接過他手里的包裹，問都沒問，只是催促著他趕緊上車。

    “咋回事啊大伯？啥事兒這么著急。”

    “沒什么，沒什么，路上慢慢說�！�

    可越是這么說，陳躍華越是覺得不對勁兒，以自己大伯那財迷的性格，不可能手表的事兒一句話都不問。

    唯一可能的，就是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發(fā)生了比給教育局的鄭主任送禮，還要重要的事情。

    陳躍華莫名地產(chǎn)生了一種極其不好的預(yù)感，心里頭直打鼓。

    “大伯，你跟我說實(shí)話，是不是出什么事兒了？”

    陳國棟面露難色，但他也不可能生拉硬拽把自己侄子弄上車，猶豫了一會兒，這才開口道：“是你媽……”

    “我媽！”

    一聽大伯說到自己的母親，陳躍華是立馬炸毛了，拽著陳國棟的胳膊追問道，“我媽她怎么了！”

    “大侄子你先別激動！”陳國棟被他抓得齜牙咧嘴，“你媽她……她昨天下午突然暈倒了……”

    “怎……怎么回事兒！我出來時我媽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暈倒了！”

    陳國棟欲言又止的模樣讓陳躍華心里更慌了，他急得直跺腳：“大伯，你可急死我了！我媽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嗐！”陳國棟一拍大腿，“你說說你，好端端的買那么多東西干嘛！還有買就買了吧，怎么不跟你媽交代清楚。”

    “��？”

    陳躍華一時間還沒反應(yīng)過來。

    “那五百斤煤，還有糧油米面，不是你買的？”

    經(jīng)過這么一提醒，陳躍華才想起來前天去公社的供銷社，人家說沒有那么多的存量，跟煤場匯報后，第二天一起送到自己家里。

    可當(dāng)時自己只滿腦子都是籌劃著手表的事情，就把這茬兒給忘在腦后了。

    “是……是我買的，怎么了？”

    “你小子也是，是不是手里有點(diǎn)錢就燒得慌！人家把東西送到家里，你又不在，那么大的陣仗，你媽能明白什么！”

    “我不是留了單子嗎……”

    “留單子……你媽大字都不識一個，能看懂是咋的！窮的時候家里都揭不開鍋，這一下子倒好，街坊鄰居都以為你在外頭干了啥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這不，你媽心里沒底，就跑來找我拿主意……”

    說到這兒，陳國棟也是嘆了口氣，“當(dāng)時我還沒回咱們白石村呢，你大伯母是什么性子，你也知道。一聽說那過冬的煤塊兒，一拖拉機(jī)一拖拉機(jī)地往你家拉，當(dāng)時就炸了鍋。你二姐攔都攔不住……”

    陳躍華聽到這兒，緊張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雖然沒說幾句話，卻已經(jīng)感覺口干舌燥了。

    “那……那后來呢……”

    “那后來能咋樣，一口氣沒順過來，就暈過去了唄。好在運(yùn)煤的拖拉機(jī)還沒走，你二姐花了點(diǎn)錢，讓人直接給拉到衛(wèi)生所了唄。今天早上我走的時候，人還沒醒呢……”

    陳躍華心里咯噔一下，“沒醒你怎么不把人往縣城拉�。【瓦@么白白跑一趟？”

    “大侄子你先別著急，你媽的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啥縣城不縣城的，就是到首都去，也治不了！”

    雖然陳國棟說的是實(shí)話，可此時陳躍華聽了，心里頓時生氣了一股無名火，拽著自己大伯的衣領(lǐng)怒吼道：“治不了你們就看著她死唄！當(dāng)初我爸是這樣！現(xiàn)在我媽也是這樣！你們就是看不得我們家好！”

    出乎意料的是，陳國棟沒有掙扎，只是靜靜站著，任由侄子發(fā)泄。

    等陳躍華吼完，他才輕聲說：“舒服了嗎華子，如果發(fā)泄完了，就像個大人一樣，跟我上車。”

    陳躍華一怔，晨光中，他突然發(fā)現(xiàn)大伯的鬢角不知何時已經(jīng)全白了，眼角的皺紋深得像刀刻一般，仿佛這個男人在一瞬間就蒼老了十歲。

    可他那雙粗糙的大手微微顫抖著，卻依然穩(wěn)穩(wěn)地扶著自己的肩膀。

    最后，陳躍華還是放開了大伯，默不作聲地上了車。

    回去的路上，陳躍華第一次感覺到這條從和平鄉(xiāng)公社通往縣城的路，是這么的漫長。

    他知道自己的母親的病在這個年代是不治之癥，胰島素只是杯水車薪，透析和腎移植才是根治的辦法。

    只可惜透析技術(shù)在我國直到80年代才逐步應(yīng)用到臨床上，而腎臟移植，自己與母親的血型不同，無法做移植手術(shù)。

    在這個醫(yī)學(xué)并不發(fā)達(dá)的年代，匹配到一顆合適的腎臟，陳躍華知道那無異于大海撈針。

    以自己母親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絕對撐不到那個時候。

    所以與大伯母的爭吵只是誘因，真正讓他感覺到無力的，是無法跨越的時代。

    即便陳躍華有個可以從未來買賣物品的高科技平板，可這樣bug級別的存在，卻也改變不了既定的命運(yùn)……

    不知道具體過了多久，當(dāng)解放卡車停在和平鄉(xiāng)衛(wèi)生所門前的那一刻，陳躍華一路上如烈火灼燒般的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兒。

    也許是聽到了汽車發(fā)動機(jī)的聲響，陳躍華的二姐陳玉玲從衛(wèi)生所推門走了出來。

    解放卡車的駕駛室里，陳國棟摸出皺巴巴的煙盒，抖出一支卷煙點(diǎn)上。

    裊裊青煙中，他拍了拍侄子的肩膀，“大侄子，要是哪天我沒了，你就是咱們老陳家的獨(dú)苗兒。說實(shí)話，入贅老趙家，讓孩子隨娘家姓，的確不是老爺們兒的活法�！�

    陳躍華不明白自己的大伯為什么沒頭沒腦地突然跟自己說這個，可他已經(jīng)等不及了，推開車門下去，冷風(fēng)吹得他直打哆嗦，腦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他走到二姐陳玉玲的身前，不敢主動詢問，生怕一開口，聽到的是自己最不想聽到的那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