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打死為止

    小宮女杏仁似的眼睛亮了起來。

    慶元殿！

    她若去得巧，是不是就能見陛下一面！

    姜末放下掃帚，規(guī)規(guī)矩矩地應(yīng)了下來，待公公離開后，她拔腿快走。在宮中是不得奔跑的，所以新入宮的小宮女、小太監(jiān)都練得一身碎步快走的本領(lǐng)。

    到花房后，姜末想起前世一件齷齪事。

    她記得花房里的掌事太監(jiān)是……

    “唷，這是哪兒來的小丫頭，怎么來了花房？”

    一道陰柔油膩的嗓音在身后傳來。

    姜末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急轉(zhuǎn)身想要躲開，可來人的手更快一步，在姜末的后腰摸了一把，隨后佯裝無事的抽手，瞇起眼笑，眼角堆疊著一層層褶子，“小丫頭臉嫩得很，是這兩個月才進宮的小宮女吧？”

    姜末背脊僵硬，忍住胸口翻涌的惡心，退開兩步。

    “是。”

    老太監(jiān)掩飾猥褻的打量，笑呵呵道：“你這孩子，怎么離咱家這么遠。別怕，咱家是花房里的掌事公公，最是心疼你們這些孩子了，你叫什么名兒？”

    若不是有前世的記憶在，誰都會被他這幅嘴臉欺騙！

    姜末渾身發(fā)毛，垂首快快道：“奴婢奉命來取一盆茉莉送去給慶元殿的坤公公，還請公公通融！”她重重咬在慶元殿三字上。

    老太監(jiān)聽了是慶元殿的差事，肥膩的面頰有懼色閃過。

    他抓了個小太監(jiān)抱來一盆茉莉，接過后親手交給姜末，粗糙、冒汗的手掌壓著姜末的手背揉著，眼中是赤裸裸的欲望二字，“以后有誰欺負你了，只管來找咱家，咱家疼你——”

    姜末的厭惡達到巔峰！

    她掙扎退出來，屈膝一福，“奴婢急著回去，告退！”

    甚至連規(guī)矩都忘了，轉(zhuǎn)身逃也似地出了花房。

    仿佛身后有惡鬼追著。

    老太監(jiān)把手遞到唇邊細嗅，手指捻了下，發(fā)黃的眼底，露出丑惡的神色，“還是細皮嫩肉的小丫頭好，比小太監(jiān)滋味不知強多少，呵呵……”

    姜末幾乎是一路逃出御花園。

    宮中喜歡欺負宮女的太監(jiān)不少，對食的也不在少數(shù)。

    可花房里的老太監(jiān)卻喜歡玩弄小宮女、太監(jiān)，手段下作、惡劣，甚至還弄死過小太監(jiān)……

    惡寒再度涌起，她提醒自己都要避著花房走！

    快到慶元殿外時，姜末才冷靜下來。

    吐納兩次后，正要邁入小門，突然從小門內(nèi)側(cè)沖出來一個黑影，姜末想避開也已來不及，與那人撞了個滿懷。

    “哐當——”

    茉莉盆栽碎了一地。

    姜末被撞倒地，還未看清來人是誰，一條嬰兒小臂粗的鞭子毫不留情的迎面抽下來！

    姜末下意識舉手護臉。

    “不長眼的王八羔子！竟敢沖撞本王！”氣喘粗粗的咒罵聲與鞭子抽打的聲音一同落下！

    四周站著的小太監(jiān)跟著下跪：“獻王息怒！”

    她竟然撞上了……這位最心狠手辣的獻王！

    姜末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兩鞭子，胳膊后背火辣辣的疼！

    “王爺恕罪！”姜末咬牙，疼的眼眶都紅了，可不敢忤逆。她走的明明是小門，步子并不快，獻王的身份是應(yīng)該走旁邊的正門，說他不是沖著撞人來的，姜末自己都不信！

    前朝權(quán)勢復(fù)雜。

    獻王在一年前的三王之亂中落敗，礙于他手握軍權(quán)，陛下動不了他，每次獻王入宮少不得借機拿他們這些宮人泄私憤！

    她連忙跪好，連連磕頭，渾身都在發(fā)顫。

    獻王膀大腰圓、滿臉絡(luò)腮胡，居高臨下的指著姜末，“既然眼睛長著沒用連本王都敢沖撞，干脆挖了！”說罷胳膊一揮，“拿本王的刀子來！”

    姜末拼命磕頭求饒：“獻王爺饒命！奴婢罪該萬死沖撞了王爺，任憑王爺賞板子！奴、奴婢卑賤之軀，怎好臟了王爺——”

    “這是誰惹王叔大動肝火？”

    蕭琚著一身玄黑袍，墨冠束發(fā)，身姿頎長勁瘦，不緊不慢的從慶元殿中走來，威儀懾人，像是一把被黑霧籠罩、泛著寒光的利劍。

    獻王終于逼他出來，指著地上的宮女，毫不客氣道：“這個不長眼的奴才，竟不知避諱沖撞本王！本王正想替陛下殺雞儆猴，剮了沒用的眼睛，好讓其他奴才從今往后記住規(guī)矩！”

    他一派為肅帝考量的口吻，“也不是本王這個做王叔的多嘴，陛下的后宮烏煙瘴氣的，是沒人替你管著的緣故！這樣，本王有一個養(yǎng)女，通管家之道，很是賢惠，今晚本王就把她送進來，陛下看著封個妃——”

    蕭琚掃過地上跪著瑟瑟發(fā)抖的宮女，眼神冷似寒冰，淡淡出聲打斷了獻王，“不過是個奴才何必要勞王叔親自動手，未免失了尊貴，直接打死就是了。”

    直接打死——

    輕飄飄的四個字就從帝王口中說出。

    姜末一股涼血到?jīng)_腦門。

    “祁均�！�

    祁均一揚拂塵，操著陰柔的語調(diào)：“都別杵著了，把人押下去，打死為止�！�

    一副早習(xí)以為常的語氣。

    饒是連喜歡拿宮人出氣的獻王也被驚了下，看著太監(jiān)把宮女拖進慶元殿里，大力太監(jiān)舉著成人胳膊粗的棍子重重落下！

    一棍子下去不死也要半殘！

    獻王猛地移開視線，看向眼前陰鷙、喜怒全然不形于色的帝王。

    蕭琚在那宮女的身上終于看見了恐懼。

    這才是她該有的神情。

    帝王的視線從地上的茉莉花上移開，余光中殘留滴落在潔白花瓣上的一滴鮮血。

    就那么一滴鮮血，就讓他心底騰起煩躁。

    他再度看向獻王，淡淡出聲：“王叔方才說什么，孤未聽清楚，像是要送什么人進來？”

    聲音落。

    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聲響起，后半段又被死死捂住。

    凄慘的讓人后背發(fā)毛。

    肅帝這分明是在告訴獻王，如果敢送人進來，他有的是法子捉住錯處直接把人打死！

    獻王的臉色難堪了一瞬，咬牙切齒道：“先帝的喪期一年已滿，內(nèi)務(wù)府已著手準備在壽誕日后為陛下遴選秀女充盈后宮，屆時本王會讓養(yǎng)女參加選秀，希望能有幸侍奉陛下！”

    到時候陛下必定要選上個妃子。

    他就不信陛下能通通把這些世家之女都打死！

    宮女的嚎叫聲越來越弱。

    蕭琚眼神冰冷的不像是活人，“孤就等著選秀之日，見一見王叔送上的女子�！�

    獻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潦草的拱了拱手，拂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