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在小倌懷里
昭熹三年,夏,北秦太子蕭承桓率軍攻打南樂,大軍扎營樂都城百里外。
與軍中將士處理完軍務回到營帳中已是半夜。
“郎君。”趙蘅坐在屏風背后的臥榻上,褪去重重衣衫,只剩下一件素白里衣,墨色長發(fā)散落在似雪白膚上,美得動人心魄。
蕭承桓余光瞥了她一眼,并未理會,卸去身上的鎧甲。
約莫過了片刻,他繞過屏風,視線在她身上游移,卻始終面色如鐵,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身上的淡漠感越發(fā)讓人疏離。
他伸手,輕輕捏起趙蘅的下巴,眼神里不含半點情欲,卻如兇狠的利刃,一刀刀割破趙蘅的偽裝。
他從容地將手探進她的衣襟,聲音卻似冰冷的,“太子妃深夜在此,欲意何為?”
一聲悶雷炸響,頓時帳外暴雨傾盆,趙蘅隱忍著心底的憎恨,輕咬下唇,“郎君,如今既已攻入樂都城,饒我阿弟一命可好?”
男人的手頓時收回,趙蘅卻感覺到他四周冰冷的氣息,俊美非常的臉上露出狡黠的笑意。
本以為下一刻該是縱欲興歡,情濃意切。
可蕭承桓卻把趙蘅整個人抱起,冒著瓢潑大雨扛出營帳外。
趙蘅在他身上戰(zhàn)栗,雨水很快打濕她單薄的里衣,暴露在外的皮膚露出一道道傷疤,剛剛還是墨色的頭發(fā)在雨水的拍打下褪去顏色,露出一根根銀絲。
蕭承桓把她扛入大營刑房,毫不留情地將人摔在地上,隨后自上而下俯視著她,“為了趙懷稷求我?”
男人的聲音帶著詭異的笑,隨即捏著趙蘅的小臉,“不如你親自去問問他,想不想活!”
他說完,拿起地上的玄鐵鏈,狠厲地將彎鉤穿過她的琵琶骨。
“��!”
他真狠啊!
趙蘅眼里滲出淚來,她恨蕭承桓,更恨自己,竟會愛上敵國太子,引狼入室。
她本是南樂國大公主,被父皇下旨和親南樂,嫁給當時還是北秦潞王的蕭承桓,她助蕭承桓奪下太子之位。
而她的夫君當上太子的第一件事便是出兵南樂,他將她于東宮,還將她腹中胎兒化作一灘污血
她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被捆在木架上立在樂都城下。
她聽見蕭承桓放聲大笑引著樂都城上的少年帝王放下弓箭,打開城門。
她聽見自己的親弟弟在城墻上撕心裂肺地喚她,“阿姐!”
樂都城,這里是她的家。
如今,她要死在這里了。
這一世過得如何?
大抵是不好的。
在南樂國的那些年,她是父皇手中的利刃,權衡各方的棋子。
奉旨和親的這三年,她是蕭承桓的籠中雀,閑暇時打發(fā)時間的玩物。
世上唯有一個真心對她的人,便是她的阿弟,可如今,阿弟站在城墻上,手中御弓已經拉開。
她大喊道:“阿弟,殺了我。我趙蘅寧做你箭下亡魂,也不愿看故土淪陷�!�
箭雨從天而降,趙蘅看向蕭承桓,只是笑,笑他終得所愿,將要君臨天下。
亂箭刺穿心臟,趙蘅漸漸失去知覺。
而當她再次開眼時,已在蕭承桓冰冷的懷抱中。
樂都城攻破了嗎?
或許是吧。
過了好久,趙蘅才艱難開口,“太子殿下,您殺叛軍,平內亂,攻南樂,掌天下,而我已是亡國公主,按理說沒有資格再與您談條件�!�
她想繼續(xù)說下去,卻咳出的血來。她染血的手指拂去蕭承桓臉頰上的雨水,眼底驟然墜下一滴淚來,落在他的手背上。
“看在我嫁給你這些年還算乖順的份上,放過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以我一命換他一條生路,可好?”
蕭承桓答應了么?
營帳內匆匆忙忙的腳步聲,仿佛有好幾個郎中圍著她說話,伴隨著蕭承桓怒罵的聲音傳來。
她以為自己會立刻死去,畢竟她被扎得跟只刺猬似的,渾身上下哪里都疼
可為何昏昏沉沉間還能聽到有人言語。
她聽到一道陌生的聲音:“送太子妃去青城山�!�
不是蕭承桓。是誰?為何要送她去青城山?
她被人抱進冰棺里,渾身都冷透了,只有手心被人握著傳來一縷暖意。
趙蘅掙扎著想要睜開眼,心底涌來一陣劇痛,眼淚從眼角滾下,燙得她渙散的意識清醒了一瞬。
可當她妄圖從沉重的深淵中爬出來,用盡了力氣卻仍睜不開雙眼。
她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只余下一片寂寥。
——
朦朧間,疼痛消失了,四周不再是一片冰涼,外袍被緩緩褪去,嘴里被塞入什么東西,似有人在吻她的唇
趙蘅還以為這是錯覺。
直到溫熱的觸感傳來,趙蘅驟然清醒,猛地張開雙眼,眼前一片漆黑。
卻有溫熱的呼吸縈繞頸間,一只大手正欲撫上她的面頰。
蒼天啊!該死的蕭承桓,活著的時候碰都不碰她,她死了卻要辱她尸體!
趙蘅頭皮一陣發(fā)麻,當即一巴掌朝他臉上甩去,“蕭”
話音似被翻涌的酒意堵住。
她的整個身子還在一片溫熱的胸膛里靠著,那男子聲音輕柔,帶著幾分不安,“你您這是怎么了?”
清冷的月光下,趙蘅對上他的怯懦的眼神,突然愣住了。
他好像,不是蕭承桓!
眉宇間有五六分神似,卻比蕭承桓好看許多,骨相清雋,皮相風流,下頜線條利落卻不似蕭承桓一般冷硬。
她抬手掐住對方的脖子,聲音中的冷意沖破屋內的旖旎:“你是何人?”
男子跳動的脖頸發(fā)出一聲悶哼,艱難地開口,“我我是煙云樓的”
煙云樓小倌?
砰的一聲,趙蘅狠厲地把人摔在波斯毯上,那人疼得大叫一聲,伸手在燭臺邊摸索。
房間里的燈盞亮起,男人吹滅火折子。
此刻,趙蘅才看清眼前欲站起身的年輕男子,他衣衫松垮地滑至肘間,露出鎖骨處暗紅的齒痕。
男子看她此刻神智慢慢恢復,揉著被掐過的喉嚨,聲音沙啞:“明明是來幫你的,你咬人就算了,還要動手,也太不講道理了�!�
趙蘅沒聽見他說什么,此刻正對著窗邊那張銅鏡中的自己出神。
臉蛋鵝圓,眉峰如遠山挑起,眼尾卻泛著桃花般的薄紅,那雙杏核眼蓄著未散的淚光,鼻尖還泛著微紅,卻穿一身男裝,恰似個俊俏的小郎君。
若是女子,那是一張足以讓世間男子為之傾心的臉,唯獨她的夫君蕭承桓,厭之,棄之。
不對!她嫁入東宮時,已是滿頭白發(fā),而如今發(fā)色如墨!
趙蘅此刻無心觀賞自己的美貌,因為她發(fā)現自己重生了!
只是,她怎么就重生在一個長得比蕭承桓還要好看的小倌懷里!她堂堂南樂國長公主,北秦太子妃,怎會流連煙花柳巷?
趙蘅目光冰冷,發(fā)出的聲音卻如小貓一般嬌柔,“你對本宮做了什么?”
這聲音她自己聽得都嫌羞恥,體內不斷翻涌的熱流更讓她臊得慌。
糟糕,莫不是重生在了失去清白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