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首輔大人回來晚了

    玉嬤嬤蹙眉：“何事這般慌張？”

    那仆人道：“是老太太！老太太不好了，主君請姑娘您回去，見老太太最后一面！”

    容枝枝腳下一顫，難以置信地道：“你說什么？祖母怎么了？”

    仆人：“老太太吐了許多血，神醫(yī)已經(jīng)叫準(zhǔn)備后事了……”

    容枝枝沉著臉道：“你休要胡言亂語！祖母怎會如此？神醫(yī)先前不是說，再施針三日，祖母就能好嗎？”

    仆人忙是道：“因著老太太院子里一個(gè)丫鬟，今日黃昏時(shí)分說漏了嘴，叫老太太知道了齊家欺辱您的事，老太太當(dāng)場便吐了血，這會兒便已經(jīng)不好了！”

    容枝枝：“什么？”

    她只覺得腦子嗡嗡的，幾乎懷疑自己聽錯(cuò)，腿腳更是無力。

    朝夕忙是扶住她：“姑娘，冷靜些……”

    容枝枝：“備馬車�！�

    上了馬車，容枝枝一路上都在發(fā)抖，只覺得渾身無力，到了容府，她踉蹌著下了馬車，匆忙往祖母的院子里去。

    只見院中一名丫鬟，已經(jīng)被杖斃在條凳上，不難推測便是那名說漏嘴的丫鬟。

    跌跌撞撞地到了容老太君的跟前，便見著老太太已是有進(jìn)氣沒出氣了，容枝枝凄然叫了一聲：“祖母！”

    她忙是摸了一下祖母的脈搏，心也涼了下來。

    本是不好了的老太太，聽著孫女的聲音，眼睛又亮了一瞬，緊緊握住了容枝枝的手：“枝枝啊，枝枝……枝枝，你受委屈啦！”

    容枝枝跪在祖母床前，眼淚往下直掉：“祖母，我不委屈，那齊家如何，我并不在意啊祖母，您……”

    容老太君搖搖頭：“傻孩子，怎么會不在意呢！都是祖母無能，沒能保護(hù)好你……”

    容枝枝哭著道：“不是的，不是的！是我無能！是我攏不住夫君的心，是我害了祖母，都是我……”

    先前她從來沒覺得是自己的錯(cuò)，可看見祖母成了這樣，她也不由得想，如果自己與齊子賦相處得更好些，是不是不會有這些事。

    這話卻是容老太君不愛聽的，她盯著孫女，認(rèn)真地說道：“這不是你的錯(cuò)，是齊家……咳咳，是齊家欺負(fù)你，你是受害的人，你怎么會錯(cuò)呢？”

    “祖母遲遲不肯閉眼，就是對你放心不下，你這個(gè)孩子喜歡鉆牛角尖，你要聽祖母的話，待喪事了結(jié)，便立刻與齊家和離，不再來往，也不要怪自己，聽到了嗎？”

    容枝枝不說話。

    容老太君卻是明白她的想法，攥緊了她的手：“枝枝，我知曉你的性子，定是已經(jīng)報(bào)復(fù)過他們家了。我的死其實(shí)是個(gè)意外，與齊家沒有干系，是我自己身體不爭氣，他們不是有意的�！�

    “你莫要為了我的事，再與他們糾纏，得饒人處且饒人。祖母只希望你快些歸家，莫要繼續(xù)在那虎狼窩受苦，余生快快樂樂的，祖母便開心了，你答應(yīng)祖母，不然祖母不能闔眼！”

    容枝枝滿眼是淚，還是不肯出聲。

    齊家的所作所為，將祖母氣成這般，她憑什么不要報(bào)仇？憑什么放過齊家？她不要！

    容老太君見她固執(zhí)，瞠目欲裂道：“枝枝！你應(yīng)我！你是要祖母死不瞑目嗎？要是這樣……要是這樣，我再也不認(rèn)你了！”

    話說完，老太君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看著祖母吐血，容枝枝六神無主，忙是哭著答應(yīng)了下來：“我聽您的祖母，我不報(bào)仇，我放過他們，我不與他們糾纏，您好起來，您要好起來！”

    容老太君欣慰地笑了笑，搖了搖頭：“祖母好不起來啦！”

    神醫(yī)垂眸：“義母，是我無能�！�

    容老太君搖搖頭：“不怪你，不怪任何人，天數(shù)如此！我兒，我兒可在？”

    容太傅立刻到了床前，跪在老太太跟前：“母親，兒子在此。”

    容老太君抓著兒子的手，與他說道：“我兒，這些年你忙于官場上的事，常常是枝枝替你陪伴在我身邊，替你盡孝�！�

    “如今母親要走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這么好的孩子，卻總不得上蒼優(yōu)待。你要替母親照顧好枝枝，聽到了嗎？”

    “若叫母親知道，你也犯糊涂，欺負(fù)我的枝枝，母親在九泉之下，也絕不會原諒你！你可明白？”

    容太傅含淚道：“是，母親，兒子記住了！”

    容老太太笑了笑：“好，好！我這一生，有一個(gè)孝順兒子，一個(gè)孝順孫女，一個(gè)好義子，也是值了！”

    老太太說完這一句話，又極不放心地看了容枝枝最后一眼：“枝枝，你千萬莫要想不開，你要相信祖母，一切都會否極泰來的，祖母會保佑你的！”

    話音落下，容老太君的手，無力地滑了下去。

    容枝枝痛哭失聲：“祖母！”

    容太傅的眼淚也往下直掉：“母親……”

    王氏和容枝枝的弟弟、妹妹皆神情復(fù)雜，在后頭站了半晌，此刻也一并跪下了。

    神醫(yī)擦掉眼角的淚，嘆了一口氣：“到底為何如此？明明也就剩下一兩日的功夫，待我施針完，義母好些了，再知曉齊家的事，都不至于此……”

    王氏哭著道：“都怪我治家不嚴(yán)，那賤婢竟是沒管住嘴，我將她杖斃，都無法消了我心頭之恨！”

    容枝枝冰冷的眼神，落到了王氏的臉上。

    見王氏滿眼淚花，她到底收回了眼神，母親雖然糊涂，但母親對父親確實(shí)一心一意，絕不會故意害死祖母，叫父親傷心。

    難道，便真如祖母所言，是天數(shù)嗎？

    可是，憑什么呢？

    世上那么多壞人不死，齊家人都沒死，為什么死的偏偏是她的祖母？死的是最疼愛她的祖母！

    這……公平嗎？

    容老太君的喪事，震動了整個(gè)京城，朝中幾乎所有人，都前來吊喪，哪怕是平日里與容太傅不睦的朝臣，也必須過來做做樣子。

    容枝枝披麻戴孝，如一只從未有過靈魂的木偶，跪在棺木邊上燒紙錢。

    她要多燒一些，再多燒一些。

    祖母后半輩子便沒缺過銀子，到了下頭，也不能叫祖母缺了。

    隨著門房的一聲：“首輔大人到�！�

    府中吊唁的官員一驚，本應(yīng)在昭國的沈相，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他們趕忙起了身，紛紛跪下見禮：“拜見首輔大人！”

    一些還沒考得功名的貴公子，還有云英未嫁的小姐們，這會兒也是跪得筆直，卻又悄悄往那邊看，希望能得沈硯書多看一眼。

    便是容太傅，也不得過來接待：“下官拜見首輔大人！”

    沈硯書淡聲道：“諸位免禮�！�

    他俊美矜貴的面容，此刻十分蒼白，說完這句話，他輕咳一聲，便又是有血落到了他手中的帕子上。

    一直如隨從一般，跟在沈硯書身后侍奉的吏部郎中申鶴，忙是扶著他：“恩相，還是以身體為重�！�

    沈硯書并未理會他，眼神落到了仿佛已經(jīng)失了魂魄的容枝枝身上，他到底是……回來晚了！

    恰在此時(shí)，門外又傳來了動靜。

    門房黑著臉進(jìn)來稟報(bào)：“主君，是齊家人前來吊唁，已是將他們拒在門外兩日了，今日竟然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