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這聲音，熟悉

    嗩吶聲突然停了，有人在營房門外高喊起來。

    “吉時(shí)已至，迎親隊(duì)伍到門！”

    喊聲一落，門外眾人齊聲又是一陣附和。

    草，這聲音，熟悉？

    聽到前來迎親的隊(duì)伍到了，蔡一趕快扶著下了炕的葉劉氏，彩兒又拉著葉劉氏的后衣襟，急急忙忙迎出門外。

    果然是徐才那小子，一看到有人迎了出來，趕忙一揖到底，扯起嗓子又喊起來。

    “長輩在上，今日前來迎娶新娘，望得應(yīng)允？”

    這一喊，倒讓葉劉氏慌了。

    在這地方，何秀兒哪來的長輩？

    這門親事，算是葉十三亂點(diǎn)鴛鴦譜，拿何秀兒作謝儀，順口賜給鐵匠鄭一刀而已。

    不過，當(dāng)時(shí)葉十三借著玩笑話，算是給二人牽了個(gè)線，見二人相互之間并無異議，這才算是成就了一門姻緣。

    “娘，您說句話！”

    葉十三看到葉劉氏的慌亂，上前附身，低語一句。

    得到了提醒的葉劉氏，慌忙說道：“有請各位喜客，里邊入座�！�

    葉劉氏的這一句，算是得到應(yīng)允，徐才帶頭，娶親者們魚貫而入，來到院內(nèi)站了。

    此時(shí)，何秀兒從屋里出來，站在屋門口向來人款款一禮。

    徐才見狀，那只獨(dú)眼中騰起一絲亮光，扯起嗓子又喊道：

    “新娘美若天仙，吾等恭迎歸寧�！�

    跟在徐才身后前來娶親的田兵們，又是高聲重復(fù)了一遍。

    待喜詞拖得長長的尾音落下，

    原本神色暗淡的何秀兒，也不覺含羞低頭，眼中有淚花在閃動(dòng)。

    蔡一眼尖，松開了扶著的葉劉氏，走到何秀兒身邊，拉著何秀兒的手，就進(jìn)了何秀兒臨時(shí)住的屋子。

    這時(shí)候，葉劉氏這才完全回過神來，新人上轎，那可是要梳妝打扮的呀！

    一頂簡易轎子，已經(jīng)被田兵們抬進(jìn)了院子。

    一身舊衣洗得干凈的鄭一刀，把拄著一支拐子夾在腋下，雙拳一抱向葉劉氏行禮。

    “晚輩見過葉老夫人，見過小姐，見過葉什長！”

    這一通問候，窘迫得葉劉氏又是一陣慌亂，連聲說道：“外邊冷，都別傻站著，快請屋里暖和�！�

    說完，葉劉氏拉著彩兒的手，急匆匆就去了何秀兒的屋子。

    畢竟，她也不是何秀兒的娘家長輩，娶親者的一應(yīng)禮數(shù)，那都是沖著葉十三來的。

    這一點(diǎn)，都懂。

    “屋里坐，酒飯剛好，就等喜客登門了。”

    葉十三笑著，大手一揮，率先進(jìn)了屋子。

    他不走在前面，沒人敢搶在前頭進(jìn)屋。

    待一行娶親人落座，葉十三這才知道，由于徐老六公務(wù)在身去了鎮(zhèn)里，這形式上的主事，自然就由徐才這貨一肩挑了。

    徐才前腳送完物資，后腳又帶著娶親的花轎，急匆匆又折了回來。

    提前把物資送過來，好讓葉十三這邊也有個(gè)準(zhǔn)備，畢竟是營房這邊給何秀兒出閣。

    “葉什長，鄭某也沒有拿得出手的喜禮奉上，實(shí)在是慚愧�！�

    鄭一刀一臉愧色，難為情地望向葉十三。

    “不必如此麻煩！”

    葉十三擺擺手，搖頭道：“原本以為，待前輩收拾好了住處，接何秀兒過去住就行了，沒想到前輩還有這禮規(guī)，也好，也好！”

    說話間，葉臘八把一盆帶湯羊肉端上桌。

    方才葉十三讓蔡一弄好了的兩樣下酒菜，也一并端了上來。

    有酒，就不缺氣氛。

    尤其是喜事，更少不了酒的襯托。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營房里頓時(shí)就充滿了喜氣。

    炕上一桌，地上一桌，凡是娶親的來者，羊肉管夠，干飯管夠。

    營房的另一間屋子，在葉劉氏的指點(diǎn)下，蔡一很快就給何秀兒挽好了頭發(fā)，看著毫無裝飾的發(fā)髻，葉劉氏心頭一陣難過，順手拔下自己發(fā)髻上的一支骨釵，就別在了何秀兒新梳的發(fā)髻上。

    這根骨釵，那是在流放充軍的路上，葉劉氏從路邊撿來的一根不知來源的骨頭，趁著打尖露營時(shí)在石頭上磨制而成。

    她原本不少的玉簪、銀釵，被打入奴籍后，早被官府的人搜了個(gè)干凈。

    這支色澤淡黃，不知來歷的骨釵，此時(shí)成了何秀兒唯一的嫁妝。

    一頓簡單而又扎實(shí)的迎親酒飯很快結(jié)束。

    蔡一把沒有紅蓋頭的何秀兒扶上花轎后，徐才扯起嗓子又喊道：“起轎，回府！”

    四名抬轎的田兵，也跟著重復(fù)了一聲“起轎回府”，娶親的隊(duì)伍一路吹吹打打，出了營房就直奔屯田村。

    沒有人像以往那樣派專人送親去屯田村，何秀兒就像一頭易主的牛羊，被新的主人牽去了一個(gè)新的圈舍。

    望著娶親的隊(duì)伍拐過沙梁不見時(shí)，葉十三這才打發(fā)葉臘八，讓帶上一袋粳米，還有剩下沒煮的那半只肥羊，送葉劉氏母女回沙窩。

    營房里少了做飯洗衣的何秀兒，望著炕上何秀兒之前躺過的地方，心里一陣空落的葉十三，把酒壇中剩下的酒喝了個(gè)精光后，這才昏昏沉沉爬上炕倒頭睡去。

    ……

    烽火臺上，馬成伸著脖子，望著娶親的隊(duì)伍離開營房。

    “鄭一刀這老小子，真他娘的艷福不淺！”

    丁威瞥了一眼一臉饞相的馬成，譏笑道：“人家鄭瘸子，可是給什長大人有鑄刀之功，你眼饞個(gè)屁！”

    “那也算刀？”

    馬成一臉不屑，憤憤又道：“那貨也就是糊弄糊弄葉什長，要是換成老子，非把他的另一條腿給打折不可。”

    “行了！”

    丁威從懷里掏出兩個(gè)烤得焦黃的山藥蛋，丟一個(gè)給馬成，道：“不是你的，就別惦記了，那娘們，說不定早讓什長給辦了。”

    “不會吧？”

    馬成接住山藥蛋，啃了一口說道：“要是那樣，葉什長早留著那娘們夜夜享用了，還輪得著鄭一刀那老小子消受？”

    “嘖嘖！”

    丁威把半塊烤山藥蛋吞進(jìn)肚里，搖頭道：“不過，那娘們還算俊俏，畢竟是沒出閣的姑娘家，不是張寡婦那等蒲柳之姿遠(yuǎn)能比的�！�

    一提張寡婦，馬成差點(diǎn)被山藥蛋噎著，瞪圓了眼珠子把口中的山藥蛋使勁咽了下去，喘過一口粗氣，這才說道：“那婆娘，除了一身騷勁和一身肥膘，還是個(gè)不祥之物。”

    這話，引起了丁威的不瞞，狠瞪馬成一眼，道：“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之前張寡婦傍著高五的時(shí)候，你幾個(gè)不照樣饞得直流口水？”

    “屁話！”

    馬成眼睛一瞪，譏笑道：“就是饞張寡婦那身肥膘，也比牛羊強(qiáng)，比何虎和陳四狗他們有人性，那倆畜生，羊都不放過。”

    “行了！”

    扯到已經(jīng)死了的何虎和陳四狗，丁威一臉鄙夷，壓低了聲音說道：“別翻舊賬了，和葉什長不對路的那些，已經(jīng)趕去投胎了，眼下我們四個(gè)，可得和葉什長保持一條心�！�

    這話沒錯(cuò)！

    馬成頓時(shí)就閉了嘴，訕笑著不再亂說。

    眼下的烽火臺，已經(jīng)減員一半。

    但也都是葉十三看過眼的人，以后如何相處，想必他四人心中都有數(shù)。

    別說弄死一個(gè)烽燧兵，就是家大業(yè)大的何家，不照樣完蛋？

    馬成向來十分油滑，立刻滿臉堆笑，“咱哥倆說來耍笑而已，跟著葉什長干，絕對有前途。”

    前途不前途先不說，就葉十三不克扣糧餉這一點(diǎn)，就已經(jīng)和之前的高五有著云泥之別。

    加上葉十三強(qiáng)悍的戰(zhàn)斗力，那可是黃羊峴烽火臺的頂梁柱。

    屯田村的僉事徐老六不傻，和葉十三朝昔相伴的這四人更是不傻。

    得罪了葉十三，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你說說，抄了何家，那么多的田產(chǎn)該如何分配？”

    收斂了嬉笑的馬成，終于提到了一個(gè)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

    “這個(gè)……”

    丁威眉頭緊蹙，思忖片刻，這才緩緩說道：“要是何家真翻不了案，軍部會把何家的田產(chǎn)歸公�！�

    這句話，聽得馬成十分使用。

    在賭坊的時(shí)候，贏了何旺的葉十三，那可是分給了他家一百畝的田地��！

    就是軍部把何家的田產(chǎn)歸公，有自己手里的那些田契在，那百畝田地就歸了蘆河灣村的他家。

    一想到這些，馬成心里頓時(shí)涌起一股暖流。

    他決定，不等葉十三使喚，他也要主動(dòng)替葉十三干點(diǎn)什么？

    如此想著，剛一抬頭，忽然看到營房南邊的方向，一隊(duì)人馬向這邊疾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