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徐家
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灌木叢被撥開的聲響。片刻后,陸遲那張掛滿擔憂的臉出現(xiàn)在坑口上方。他額頭上還有未退的汗珠,發(fā)絲微亂,顯然是匆忙尋找而來。
“媳婦?”陸遲驚訝地望著坑底的阮瑤,眉頭緊皺,“你怎么在這坑里?”
看到陸遲的瞬間,阮瑤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地,緊繃的神經(jīng)一松,眼淚幾乎要涌出眼眶。她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聲音的平穩(wěn):
“我…我不小心掉下來了。找根繩子把我拉上去吧�!�
話剛出口,阮瑤猛然想起陸遲的傷情。肩膀還未完全痊愈,今早她出門前,陸遲還在發(fā)著高燒。此刻他的臉色也明顯蒼白,額頭上還有未退的虛汗。
“等等!”阮瑤連忙補充道,“你的傷還沒好,不要勉強自己。找個人來幫忙吧,別再把傷口弄裂了。”
陸遲聞言,原本已彎下腰準備下坑的動作頓住了。他抬手試探性地按了按肩膀,立刻感到一陣劇痛,傷口似乎有再次撕裂的跡象。他咬了咬牙,顯然在權衡利弊。
“我能行…”陸遲低聲說道,眼中閃爍著倔強的光芒。
“不行!”阮瑤聲音陡然提高,語氣中滿是擔憂與堅決,“你若下來,傷口惡化了怎么辦?萬一我們兩個都上不去呢?孩子們還在家等著呢�!�
聽到這話,陸遲猶豫了。他凝視阮瑤片刻,終于點了點頭。
“你別怕,等著我,我這就去找人來救你�!标戇t語氣堅定,眼神中滿是承諾,“不會讓你在這里待太久的�!�
“嗯,我等你�!比瞵帍娙套刃牡目謶�,對陸遲露出一個安心的微笑,“小心點路。”
陸遲點點頭,轉身匆匆離去,腳步聲漸行漸遠。
坑底的阮瑤再次陷入孤獨與黑暗之中。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她不斷地安慰自己陸遲一定會帶人回來。為了轉移注意力,她開始在腦海中盤算那筆意外之財?shù)挠猛�,為這個家庭描繪更加美好的未來。
終于,不到十分鐘,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說話聲。阮瑤立刻從思緒中驚醒,抬頭望去。
陸遲氣喘吁吁地回來了,身旁還跟著一位熟悉的面孔—那是山上抓兔子改善伙食的知青。
“表姐?”那知青探頭望向坑底,臉上寫滿訝異,“你怎么在這里面?”
他平日里略顯疏離的知青形象有些不同。他穿著打了補丁的舊衣服,袖子高高挽起,露出曬得黝黑卻結實的小臂,額頭上也布滿了汗珠。
陸遲緊隨其后,目光銳利地掃過坑底的阮瑤,又落在徐寧身上,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蹙。
“徐寧,你怎么來了?”阮瑤驚喜交加,看到徐寧,心里又多了一分安全感。
徐寧探頭,關切地問:“表姐,你怎么樣?有沒有受傷?”他一邊問,一邊已經(jīng)開始打量坑壁,尋找施救的辦法�!瓣戇t哥,你傷著,我下去把表姐弄上來�!彼f著,作勢就要往下跳。
“別!”阮瑤連忙阻止,“這坑壁很滑,你小心點。而且,這下面……”她看了一眼那根削尖的木棍,心有余悸。
陸遲沉聲道:“我來想辦法�!彼抗鈷哌^四周,想找藤蔓或者結實的樹枝。
徐寧卻已經(jīng)找到一處相對緩一些的斜坡,對陸遲道:“陸遲哥,你肩膀有傷,還是我來吧,我皮實�!彼肿煲恍�,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不等陸遲反對,已經(jīng)手腳并用地滑了下去。泥土簌簌落下,激起一陣塵埃。
坑不算太深,徐寧穩(wěn)穩(wěn)落地,濺起腳邊幾點泥星。他轉向阮瑤,伸出堅實的手臂:“表姐,我扶你。你踩著我肩膀,我托你上去�!�
阮瑤看著他伸出的手,又抬頭看了一眼坑邊臉色有些發(fā)沉的陸遲,心中微微一動。但眼下脫困要緊,她點了點頭,略帶狼狽地說:“麻煩你了,徐徐寧�!�
徐寧的手臂孔武有力,他先是半蹲下,讓阮瑤踩著他的肩膀,然后用盡全力,將她向上托舉。阮瑤只覺得一股強大的力量將自己托起,她雙手扒住坑沿,借力向上攀爬。
陸遲在坑邊看著,臉色愈發(fā)陰沉。尤其是看到徐寧的手臂穩(wěn)穩(wěn)地托在阮瑤的腿彎處,幫助她向上時,他眸色暗了暗,抿緊了嘴唇,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垂在身側的手悄然握緊,指節(jié)泛白。那件沾著泥土的襯衫,仿佛也染上了幾分寒意。
“抓緊了,表姐!”徐寧在下面喊道,聲音有些吃力。
阮瑤終于爬出了陷阱,癱坐在坑邊,大口喘著氣,手臂和膝蓋火辣辣地疼。
徐寧隨后也借著坑壁的一些微小凸起,敏捷地爬了上來,額頭上汗水更多,混著泥土,有些狼狽。
阮瑤剛想對徐寧道謝,一股大力猛地將她從地上拽起,拉入一個略顯冰涼卻帶著熟悉松木氣息的懷抱。陸遲緊緊地將她摟住,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揉進骨血里,勒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媳婦,你沒事吧?”陸遲的聲音沙啞至極,帶著壓抑的后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低頭,細細打量著阮瑤,目光如同探照燈一般,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那雙深邃的眸子此刻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阮瑤被他勒得生疼,胸口發(fā)悶,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我……我沒事,就是些擦傷。陸遲,你輕點,疼�!彼芨杏X到他身體的僵硬和手臂的微微顫抖。
陸遲這才如夢初醒般稍稍松開些,但依舊將她牢牢護在懷里,仿佛一松手她就會再次消失。他的目光轉向一旁喘著氣、同樣有些狼狽的徐寧,語氣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絲刻意的疏離:“多謝徐知青援手�!蹦茄凵瘢瑓s銳利如鷹隼,緊盯著徐寧,像是在審視,又像是在無聲地警告。
徐寧擺了擺手,抹了把臉上的汗和泥,憨厚地笑道:“舉手之勞,陸遲哥太客氣了。表姐也是運氣不好,這陷阱看著有些年頭了,也不知是誰設的,真是缺德。”他說話時,目光坦蕩,并未察覺陸遲語氣中的異樣,只是看向阮瑤的眼神依舊帶著純粹的關切。
阮瑤從陸遲懷里微微掙脫出來一些,對著徐寧感激地笑道:“今天真是太謝謝你了,要不是你和陸遲及時趕到,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她注意到陸遲圈在自己腰間的手臂又緊了緊,幾乎能感受到他指尖的力度。
阮瑤打量著眼前這個曾經(jīng)衣著光鮮的表弟,目光落在他那件打滿補丁的粗布衣裳上,心頭涌起一陣困惑。昔日的富家公子如今竟是一副風塵仆仆的知青模樣,這反差太過強烈。
“徐寧,你怎么穿得這么樸素?”阮瑤遲疑片刻,語氣中滿是關切,“徐家不是商賈世家嗎?你父母沒給你準備些像樣的行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