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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導(dǎo)語:

    八載試藥寄情深,癡心終化瘋魔淚。

    我愛陳池清八年,他卻讓我忍痛為白月光試藥八年。

    我因試藥遍體鱗傷,陳池清的白月光卻痊愈了。

    他柔聲喊著白月光的小名,我卻只有一個冷冰冰的編號,37。

    后來白月光自己摔下樓冤枉我,他卻讓懷著他孩子的我給她陪葬!

    我死了,他卻開始發(fā)了瘋地愛我。

    1.

    八年了,試驗體都死多少個了,這藥總算試出來了。

    那位醒了,陳所忙前忙后多久沒出現(xiàn)了

    觀察室內(nèi),兩位身著防護服的研究員看著手里的報告。

    我不住顫抖,冷汗很快布滿全身。

    經(jīng)歷多場試藥研究,這點麻藥漸漸對我已不起作用,幾乎是剛被推出來,我就有了意識。

    身體最先蘇醒,全身經(jīng)絡(luò)像是有幾萬幾億的蟲蟻噬咬著,每一寸痛苦像要刻入我的腦海,循環(huán)播放,逐漸的我分不清現(xiàn)實還是虛擬。

    極敏感的聽力也讓我聽清他們每一句話。

    兩位研究員還在自顧自地聊,看完報告上的數(shù)據(jù),震驚得對視一眼。

    真難殺啊編號37,三成劑量夠死一頭牛了,都沒死她a說完還搖搖頭嘖嘖稱奇羨慕。

    另一個研究員b看著手上編號37的檢查報告,異常悚然,不自覺念了出口實驗體編號37,超憶癥,痛感閾值極低,可顯明顯藥性,血清有麻醉抵抗,麻藥建議劑量普通三倍以上...

    說完雞皮都要起來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

    哎別別別....

    我皺眉。

    別叫我編號37。

    我有名字,叫尤牧,是陳池清給我起的。

    我呼吸驟然急促,聽著漸遠的腳步聲,很想把他們攔下問清楚,可只眼皮微動,怎么都抬不起來。

    等我滿頭大汗掙扎著起身,四周早沒了人。

    手痛得沒有知覺,坐著緩過神,我拔下手上的留置針,往外沖。

    走廊外空無一人。

    離開無菌環(huán)境,我過于敏感的皮膚開始泛紅。管不了這么多了,剛剛聽到的話像巨石壓心口,我要見陳池清。

    我們有三個月沒見面了。

    這三個月里,我找遍這里所有地方,都找不到他的蹤跡。

    我想像從前一樣,撲入他的懷里尋求他的安慰,告訴他我好痛好痛。

    踉踉蹌蹌走到陳池清辦公室門口,卻見里面燈火通明,傳來嘈雜的人聲。

    我放慢腳步,悄悄靠近。

    幾乎所有的人都在,而在他們面前,站著我心心念念的人,而他旁邊——

    我震驚得瞪大雙眼,

    是一個幾乎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我看見陳池清輕輕牽起那個女人的手,聽見他柔聲對面前眾人說道:

    容我對大家介紹一下,在我身邊的這位,是研究所里的前負責人尤牧。馬上復(fù)職,未來很快也要跟我們共事。

    尤牧....

    我愣住,臉一瞬煞白。

    那我是什么

    我心口痛得讓我無法言語,思緒不自主漸飄向遠方。

    被強制喚醒時,這副軀體18歲。

    在我有意識的那刻起,我的世界就只有陳池清

    。

    只有他會對我不一樣,他對我好。

    像早被編好的程序一樣,我無可救藥地愛上陳池清。

    在一次實驗結(jié)束后,他疲憊扶額,恍惚間看到不遠處的我,念出一個名字。

    ....尤牧

    我心神一振,劇烈的興奮在心底炸開。

    我以為我有名字了。

    我開心得和所有人分享,現(xiàn)在我好像終于看懂了那些人眼里的不可置信與嘲笑。

    可我這刻才明白,

    原來,原來他從前恍惚間念出的名字,不是在叫我。

    我不是尤牧,我是編號37。

    一個失去價值即將被拋棄的實驗體,

    僅此而已。

    2.

    那個女人看過來,猝不及防的跟我對上了視線,我慌忙躲開,轉(zhuǎn)身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獸一樣逃走了。

    我不敢停,心好痛好痛。

    突然得我沒了方向,不知該到哪里去。

    察覺到后面有腳步聲,我慌亂得躲進陳遲清的寢室。

    房間里很昏暗,幾乎沒有什么置物,簡單的一張床,一個書桌,桌上還擺放著一臺筆電。

    房主人幾月未歸,本就冷清的房間幾乎沒有活人氣息。

    我慢慢挪到床邊昏暗的墻角,痛苦而疲憊的抱膝蹲下,渴望獲得哪怕一絲的安全感。

    尤牧看到門口跟自己極為相像的面孔,愣了一下,下一秒就不見那人蹤影。

    她有些嫌惡的挑眉,心里默念,

    小偷,劣質(zhì)的試驗體。

    她迅速收斂神色,移開視線,開始溫吞的對大家自我介紹著。

    言語謙卑。

    心里卻不這么想。

    她高高在上,本就是這所里原來得勁的一把手,八年前身患絕癥,為了延緩身體衰敗程度,陳池清提出先將她的身體科學(xué)凍藏,待藥物研究出來再解凍治療。

    而此前以她為母本培育的近半百具克隆體被派上用場,她們跟她有著相同身體情況特征,是用來試藥的不二人選。

    都是下賤又便宜的東西呢。

    要不是她的允許,這些有違人倫的怪物本來就不配存在。

    如今她身體的病在逐漸痊愈,那種東西就失去了價值。她此番回來,勢必要好好整頓。

    想到這她不由真心而惡劣的發(fā)笑。

    如此好的日子,尤牧提出請大家一起聚餐,放開了吃喝,并且給了他們?nèi)旒倨凇?br />
    在場的人無一不在歡呼,喊著尤所萬歲!

    連陳池清也忍不住心情大好,多喝了幾杯。

    入夜,陳池清喝的昏醉,拒絕了同事們的好意自己跌跌撞撞回到寢室。

    我敏捷地捕捉到了那絲腥甜的的酒味,慌亂扶著床站起。

    陳池清并沒有開燈,好似對我的出現(xiàn)并不意外。

    很安靜。

    似進入無人境,即刻間整個房間情調(diào)幽暗似地下城。

    不敢有風,不敢有聲。

    他見到我,突然沖上來將我緊緊擁入懷,力度大的像是要把我揉入骨肉之中。

    小牧...我好想你

    我艱難地回抱他。

    我非常清醒,

    我忍著心痛仔細得享受著每一分,每一秒,永遠不會忘記。

    他醉了,他...認錯了。

    我本就來自于尤牧的基因,有著八分像的面孔。

    可我做不到將他推開。

    我控制不住我的心跳,即使我知道這是我偷來的。

    我閉眼掩去眼里的難堪,心中無限悲哀,接著被陳池清傾身逼吻了上來。

    我與他順勢躺倒在床,衣服被一點一點褪下,我清楚得記得陳池清溫厚的掌心游走在我身上的每一寸。

    兩道喘息逐漸交融,我們分不清彼此。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陳池清,我在他耳邊一遍又一遍訴說著愛意,哪怕他并不知道我到底是誰。

    第一次真的很痛很痛,痛得我快要死掉。

    那夜,他念著尤牧的名字,要了我一晚上。

    我睡覺向來不安穩(wěn),哪怕是在他身邊。

    我起身,陳池清還在沉睡,我看了好一會他的睡顏,然后俯身輕輕在他臉上吻了一下。

    良久,緊趕慢趕地將衣服一件一件穿上,不舍得看著床上的男人,揉開他微皺的眉頭,

    我走了。

    哪怕他聽不見。

    3.

    我沒想過會撞上尤牧。

    我難堪又懼怕,不自然的攏了攏衣服。

    尤牧眼尖得看到我脖頸鮮紅的吻痕,上來揪起我的衣領(lǐng),又掐上我的脖子,逼迫我抬頭,另一只手帶著極其侮辱得意味連著輕拍了左側(cè)臉頰幾下。

    下等的賤貨,娼婦。小小年紀就會勾引人了

    我急于否認不是...不話音未落便被她狠狠扇了一巴掌,手里還緊緊控著我不讓我躲開,又一耳光甩了上來你以為你是什么好東西。

    我一下子痛出了眼淚,臉頰迅速紅腫起來。牙齒磕到臉頰內(nèi)側(cè)的肉,生生給磕出了血,慢慢地自嘴角邊滲出。

    她附身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話后松開了手,我連忙逃似的跑走,不敢回頭。

    尤牧看著我遠去的身影,肆意地笑著,眼里閃爍著惡毒的算計。

    我不顧身體的疼痛跑回我從前待著的實驗艙里,迅速鉆進雪白的被子捂住耳朵,卻好像始終隔絕不開那道聲音:

    你以為他喜歡你你不過是個劣質(zhì)的復(fù)制品,現(xiàn)在我醒了,你就是一個沒有價值的廢物。

    你放心,往后啊,我會好好‘款待’你的。

    尤牧進房看著還在熟睡的陳池清,嘴角勾起詭異的笑,緩慢褪下身上的衣服,躺了上去。

    陳池清宿醉清醒的時候,尤牧還在他身邊睡著。

    他看到她身下有一朵殷紅,扶額苦笑。

    他到底沒忍住。

    我腳上的追蹤環(huán)不知何時丟失了,找了一圈沒找到,就沒再在意。

    有什么東西在我身體里面生根發(fā)芽。

    我剛完成了人類的繁衍,這意味著屬于池清與我的新生果實會在我體內(nèi)成熟。

    我喜極而泣,覺得好幸福,我將會做我和池清孩子的媽媽。

    此時我已然忘記尤牧對我的惡意。

    我開始極力躲開他們對我的監(jiān)測。

    懷孕使我精神更加萎靡,寄生在母體的胚胎想盡一切辦法從我圣體汲取養(yǎng)分。日常的進食量已經(jīng)不足以支持胎兒與我共生。

    我開始偷藏食物和營養(yǎng)劑。

    他們氣得要死,但沒懷疑到我身上。

    我在暗處悄悄道歉,但我別無他法。

    不能,不能讓他們發(fā)現(xiàn)了

    但還是被抓了。

    陳池清到的時候,我背對著門縮在床角在為自己注射偷拿的營養(yǎng)劑。

    敏銳地聽到聲響我猛回頭,慌亂地把空針塞到床后面的縫隙。

    他從來沒這么冷冷的看著我,突然上來掐我的脖子,將我扯出下床,質(zhì)問我居然敢那這張臉,這副身體懷上野種。

    我一時無法呼吸,瀕死的感覺圍繞著我。

    我極度恐懼地告訴他不是的,不是野種。

    我抓著他手撫上我的肚子,扯出一絲小心翼翼的笑是...是你的

    陳池清突然笑了,掀起眼皮卻是極冷漠地看著我還敢撒謊

    他扼住我喉嚨你以為我這么好騙么

    之后將我狠狠甩到墻上,我痛得無力靠墻漸漸癱坐下來,手還捂著肚子。

    眼里的痛得被激起的水霧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陳池清就這么居高臨下得看著地上痛苦的人,

    你最好能藏好他,肚子里的野種我會讓人拿掉——

    你好自為之。

    4.

    肚子里的野種我會讓人拿掉。

    我怕的想死,一閉眼就是陳池清冰冷刺骨的眼神。

    我畏懼著每一個前來的研究員,發(fā)瘋嘶吼不讓他們接近,尤如困獸之斗。

    他們在我眼里變成了可怕的劊子手。

    肚子一天一天的大了起來,我的反抗逐漸激烈,變得癲狂。

    研究員們無法,只好在室內(nèi)排放大量的麻醉氣體。整整半個小時后,他們穿著厚重的防護面具進來,卻沒想到我不僅沒暈,躲在門口背后偷襲了他們,沖了出去。

    尤牧就站在實驗室門外,我像見了鬼一樣瘋跑開。

    足半小時的迷藥到底對我有些影響,我方向感全失,四處碰壁,跌跌撞撞往前沖去。

    尤牧手上拿著一支針劑不緊不慢的跟上,妖冶的詭笑著,像惡鬼。

    我力竭摔倒在地,仍在不停往前爬。

    尤牧慢悠悠走到我身后,輕佻地提起腳又重重落下,我驚慌得捂著肚子轉(zhuǎn)過身,手撐著地還在努力往后面躲去,直到摸到后面的樓梯,我開始絕望。

    我無處可躲了。

    她越來越近

    我抖得不成樣子,跪著向前抓住尤牧的裙腳求她放過我。

    不要...不要...我求求你...我狠狠得搖頭,無助得哭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尤牧從來沒這么暢快過,居高臨下看著匍匐在地的我。

    突然俯身輕撫過我的脖頸,感受著我在她手下的戰(zhàn)栗,下一秒?yún)s將針劑狠狠扎了上來。

    疼痛瞬間將我淹沒,周遭一切仿佛被按下暫停鍵。

    痛得恍惚間,我甚至能聽見自己睫毛顫動時與空氣摩擦的細微響動,意識卻難以聚攏。

    求啊,接著求我啊尤牧抓起我的頭發(fā)逼迫我抬起頭來呵呵呵,怎么不說話啦

    我張嘴卻無法說出任何話,喉嚨只能發(fā)出赫赫氣聲

    我甚至難以呼吸上來,用盡全身剩余的力氣也無法將她推開。

    針劑被清空,全部注射入我體內(nèi)。

    我說過,會好好‘款待’你的。好好二字被她重音。

    三天后,你將成為我實驗的病毒培養(yǎng)皿,呵呵呵...

    遠處一陣腳步聲,一道有些疑惑的聲音響起:

    小牧....

    是陳池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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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牧猛地將針收起來,驚慌間跟我對視上,眼底突然冒出狠毒的精光。

    此時的我尚不知情,未來有多少災(zāi)難在等候著我。

    只見尤牧抓起我的手往她身上摁去,之后她順勢朝樓梯下跌落,我下意識要去拉她,卻被她把手打開。

    再反應(yīng)過來,尤牧已在最底端,痛苦得捂著肚子不斷痛吟,我看見大片大片的鮮血在素裙上綻放。

    我呆滯的定在原地,手還維持伸出的動作。

    好像在別人看來,尤牧是被我推下樓的。

    尤牧��!

    陳池清沒再看我一眼,三步并兩步?jīng)_到尤牧身邊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尤牧死死抓著他衣袖池清....我們的孩子...好痛啊……她說話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你別怪她....她不是故意的....接著倒在了陳池清懷中,像是徹底失去了意識。

    陳池清驚恐地喘著粗氣,摸到懷中人下體的血液,心情霎時跌至谷底,一絲眼神都沒分予給我,只邊喊著來人,邊連忙抱起尤牧跑去。

    周遭再次安靜下來,我任由著頸間針口不停有血珠落下,無力地癱坐在地,失神的盯著樓梯底下的那抹殷紅,良久。

    我要完了。

    5.

    就連陳池清什么時候回到這里的,我也恍忽不知。

    一直到他抓起我的衣領(lǐng),輕易將我從地上提起來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我被摔到一旁,胃被頂?shù)椒鍪郑蛔⊥纯嗟馗蓢I,臉上迅速紅腫起來,終于回過神來。

    陳池清想起剛剛那一幕,眼神變得暴戾,就算是被傷害了,尤牧還在為這個東西求情。他居高臨下得看著我,怒火攻心,直至將理智燃燒殆盡。

    我又驚又怕,全身不停地顫抖著,想要開口解釋卻怕陳池清打我。

    我要,我要保護好我的孩子。

    陳池清看著我捂著肚子驚恐地看著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扯開嘴角,附身抓起我頭發(fā)迫使我抬頭看他小牧要是出事...

    你跟你的野種給她陪葬。說完將我頭狠狠摁在樓梯鋒利的齒邊上。

    我再承受不住痛苦,尖叫出聲。

    撕心裂肺的尖叫不能叫陳池清動容,大概是氣瘋了,他也沒想到自己下手會這么狠辣。

    嘶吼聲漸漸弱了下去,陳池清終于冷漠松手,頭也不回地離開。

    喉頭涌起一抹腥甜,咬緊牙關(guān)也止不住,吐出一口鮮血,暈死過去。

    我做了一個夢。

    夢里的陳池清抱著我們的孩子對我笑眼盈盈。

    我的內(nèi)心好像暫得一片安寧。

    孩子突然大哭,他緊張地手忙腳亂,我看著他慌亂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一切是多么真實啊。

    如果不是有道聲音響起:

    那不是你的,是屬于尤牧的。

    你只是個,編號為37的實驗品。

    在你之前,有36次的失敗。

    你只是僥幸存活下來的第37只小白鼠,低賤而可憐。

    再次驚醒,是在手術(shù)進行至一半的過程中。

    我眼皮微微顫動,淺褐色的瞳孔在聚焦。

    多次的實驗里我早已對麻藥有了抗性,即使再大的藥量在我身上都會藥效減半。

    只這次,我先是有了意識。

    編號37子宮已摘出,馬上植入患者尤牧體內(nèi)。

    這句話清晰的進入我腦子里,被轉(zhuǎn)碼,我難以置信他們在做什么。

    我感受到我的肚子好像被人劃開,被人掏著什么東西,我模糊得想。

    肚子,肚子……

    我的孩子!

    我眼睛突然睜大了,突破藥性開始掙扎起來。

    我不停地嘶吼掙扎,將這一切搗亂,妄想阻止這一切,眼淚糊滿一臉,好不狼狽。

    正在手術(shù)的醫(yī)生和護士們嚇了一大跳,忙摁住我的面罩。

    快!加大藥量!

    一直到我再次暈過去時,我的心里最后的希望轟然崩塌。

    湮滅我最后一絲光亮。

    像死一樣平靜

    我撫摸過肚子,那里已變得平坦。

    我失去了....

    是我沒能保護好他....

    我那未能出世的孩子。

    我在不能夠控制自己,委屈得大哭起來,我寧愿我不再清醒。

    此后不再說話,也不進食,他們只好定時為我輸入營養(yǎng)液。

    就這么活著吧。

    好像人生已沒有了活下去的意義

    是呢,一個實驗品何談人生。

    6.

    我被送回我從前待的實驗艙里,

    沒有再見到任何人。

    我意識到我可能被徹底放棄。

    沒人來過,我也無從知道時間的流逝,逐漸變得軀體化,因為實在太餓,我產(chǎn)生要逃走的想法。

    幾乎沒有任何障礙,我逃離了這里,

    逃離了這個自我有意識起就一直生活著的地方。

    我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在失去理想與希望,甚至是存在的欲望,我仍在奔跑著。

    那是我從沒見過的天地,我顧不上自己的饑腸轆轆,及脫去無菌環(huán)境的敏感皮膚。

    自由的風先于視線抵達,某種溫熱的青草香撞進鼻腔,我下意識屏住呼吸。

    我沒有鞋,空腳踩在濕軟的草上,我發(fā)瘋的去享受一大片一大片的陽光。

    我不肯放過一絲一毫。

    一時忘卻了曾經(jīng)的極端痛苦,周遭一切像是一大束顏料,潑進了我曾經(jīng)只有灰暗的世界里,我的世界不再只有陳池清。

    不知跑了多久,一直到竭力倒在了一片草坪上。

    某種溫熱濕潤的觸感正侵犯著我的臉頰,我癢得忍不住要推開它,緊接著聽到一道慈祥的聲音在呼喚著什么。

    姑娘...姑娘....

    我努力睜眼看見一頭黑白相間的活物在舔舐著我,嚇得我連連往后挪了兩下,那道聲音越發(fā)靠近,我終于看清那是一個慈祥的老人。

    她見我醒來,放下手里的菜籃,過來要扶我。

    地上涼,快起來。她替我拂去臉上的泥土,我卸下防備,跟隨她進屋。

    她替我端來一壺姜茶與食物,我小心翼翼的道謝,眼睛不停往四周瞟,我對這里的一切感到新奇。

    起初她溫柔得問我打哪來,見我支支吾吾便不再過問。

    她給了我一個容身之處,以及一份簡單地不能再簡單的工作——打理牧場。

    我第一次這么期待醒來,早早地跑到外面看晨霧在鐵絲網(wǎng)上凝結(jié)成銀色蛛網(wǎng),綠草也在草甸上蘇醒,羊兒和牛被放出來吃著草,我感覺到我破碎的心在一點一點愈合。

    可老天也是個瞎的。

    鋒利的石頭劃破我的手,血止不住滴落下來染在草上。一頭牛兒過來舔舐著我的手,我輕撫過它的頭,試圖告訴它我沒關(guān)系。

    第二天,那頭牛莫名倒下了。

    再往后,牧場的牲畜接連出事,老人突然一病不起,我卻不知所措。

    我開始意識到事情不對勁,我想起尤牧曾經(jīng)對我說過的話──

    三天后,你將成為我實驗的病毒培養(yǎng)皿

    不是的,或許不是這樣的。

    我對著空氣苦苦哀求,難以面對這一切的災(zāi)難有一絲可能是我?guī)淼摹?br />
    老人再沒醒過來。

    我眼里好不容易復(fù)燃的火光終于被徹底湮滅。

    牧場的事很快驚動了政府,那邊緊急派人下來調(diào)查。

    源頭真的是我。

    我再次見到研究所里的人。他們穿著厚重的防護服,他們合力將我壓倒在地,將帶電的金屬頸圈扣在我脖子上。

    我被電麻不能動作,只能趴在地上。

    我艱難抬頭認出了打手的那人居然是陳池清,跪地苦苦地哀求他救人。

    他置之不理,居高臨下眼神像是不化的冰山,寒冷刺骨。

    如果不是你,她就不會死。

    編號37,你還不知罪。

    7.

    我被押送回研究所,關(guān)進最高禁戒的隔離倉,一舉一動將被人監(jiān)視著。

    那日后,我心口時常痛到無法在感知任何事物,我被確診為失語癥,無法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拒絕進食,他們就為我注射營養(yǎng)劑。

    體內(nèi)的病毒無限繁衍,開始攻擊我的身體,曾經(jīng)因為試藥試到百毒不侵的身體也開始被瓦解,機能激素下降,我終于還是沒撐住,發(fā)起了燒來,痛不欲生。

    我開始求死。

    他們卻連讓我死都不允許。

    尤牧擅自濫用職權(quán)給我注射過量的強心劑與興奮劑。

    我在極度痛苦的邊界徘徊,無法入睡,每一分每一秒的折磨被我深刻在我身體的每一處。

    在我獨自一人時,痛苦的過程便會在腦海里循環(huán)播放,記憶也是會痛的,我的身體被回憶激的幻痛,生不如死。

    恍惚間,我看見尤牧站在了面前。

    尤牧輕佻的眼神狠狠刺痛著我。

    那明明是撒旦,是惡魔,是讓我萬劫不復(fù)的罪魁禍首!

    我發(fā)狂沖破界限,瘋了一般沖過去要跟她同歸于盡。

    尤牧并沒有動作,就這么冷笑地看著我。這時,她身旁出現(xiàn)了一個人把她護在身后。

    是我再熟悉不過的人,

    曾經(jīng)在他身上交付了我全部的愛,

    被他狠狠踐踏。

    陳池清一腳把我踹遠,見我吐血倒地也無動于衷。

    我意識恍惚了一瞬,病痛與高燒將我折磨得不成人樣,內(nèi)心深處防線坍塌,委屈到了極限。

    陳...池..清....

    話音斷斷續(xù)續(xù),連不成一句話。

    我想要喊那天晚上是我,真的是我。

    是...是...我啊用盡力氣卻只能發(fā)出不明的聲音,喉嚨像是被扼住。

    神明看不到低微的人造生命,那么,

    到底為什么我要存在啊!

    我捂著心口,腦子里那根搖搖欲墜的弦終于斷掉,我瘋了。

    我死死盯著他們,突然大笑起來,

    神吶,享受著我的卑微吧——

    陳池清看著我癲狂的樣子,心底有些不受控制得發(fā)痛,有一瞬間動容,但轉(zhuǎn)念又只覺得我只是一個瘋子。

    他扭頭不再看我,滿不在乎。

    陳池清轉(zhuǎn)身擔憂地看著尤牧,著急仔細地關(guān)心她有沒有事。忍住不再回頭。

    我石化在場,一言不發(fā),被蜂擁而至的研究員合力壓倒,綁住,壓進這暗無天日的隔離室。

    鬧劇之后,陳池清逼迫自己陪同尤牧檢查身體。

    那場手術(shù)她沒能保住子宮,醫(yī)生叫他進去,尤牧意識清醒,她哀求著自己,她說她還想要做媽媽。

    鬼使神差的,陳池清答應(yīng)了她。

    他讓人把編號37帶過來,手術(shù)墮胎,摘除了她子宮,移植到了尤牧體內(nèi)。

    陳池清內(nèi)心不安過,他盡力安慰自己,一個實驗品而已。

    一個背著主人亂搞懷上了野種的實驗品。

    是了,一個實驗品而已。

    他真正愛的是尤牧。

    只能是尤牧。

    沒有人會愛上一個人造的,有違人倫,隨時失去價值的實驗品。

    陳池清深呼吸一口氣,看著一群醫(yī)護前前后后為尤牧檢查著身體。

    可是為什么,

    心會痛呢

    8.

    陳池清心神不寧,再回到寢室已經(jīng)夜深。

    掩上房門,好像被吸入了蟲洞。

    旋黑得讓人不適。有太多繁雜的東西在腦子里拉扯。

    陳池清沒有開燈,他就這么站在門口,眼神放空。

    他不由得想起今天編號37那副模樣,還有她那句是…我……

    什么是我

    到底什么意思

    他頭痛扶額,呼吸亂了,像是再也受不了地單膝跪蹲在地。

    突然地,陳池清看到床底有閃爍的紅光,他皺眉向前。

    好像是…一個追蹤環(huán)。

    借著那點微光他看清上面的字──

    編號37

    編號37�。�!

    陳池清目眥欲裂,呼吸急促起來,手控制不住地顫抖。

    他極力冷靜下來,發(fā)軟的腿根出賣了他。

    幾乎是跪著爬到桌邊,顫抖地取出追蹤環(huán)里的芯片,插入電腦,點開那天的錄音文件。

    進度條走到盡頭,又開始自動重新播放。

    他到底,

    都做了什么

    陳池清的頭越垂越低,脊背徹底彎下,喉嚨哽咽到無法發(fā)出一個字。

    電腦散發(fā)出微弱熒光,打到他面前跪地掩面的男人身上。

    陳池清一夜白頭。

    身后的艙門被打開,我恍若未聞。

    我全身開始斑駁,病毒全面爆發(fā),我被一級戒備。

    高燒讓我全身骨頭都叫囂著疼痛,肋骨被踹斷了兩根,再沒法直起身,只好蜷縮在一塊,一動不動。

    陳池清強撐著身體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那副全身上下瘦的剩副骨頭,毫無生命力的模樣狠狠刺痛了陳池清的眼。

    研究所對這病毒研究已有近百年,陳池清這批要近距離接觸的的人,早就接種相應(yīng)疫苗。

    盡管如此,每次實驗還是要盡可能做好防護,畢竟有效藥物還未出世。

    陳池清什么防護措施都沒做,他只想快些見到。

    他一步一步慢慢靠近我,每一步都如千斤重,極度的心痛讓他還有點眩暈。

    陳池清想要叫我,卻張口發(fā)出不明字音。

    ……

    連名字都沒有啊。陳池清心快痛的無法呼吸,到頭來只有一個冷冰冰的編號。

    仿佛再也控制不住,陳池清捂著心臟哽咽地哭了出來。

    我好像聽見了。

    但我不想,也沒有力氣轉(zhuǎn)身。

    肉體與精神都已崩潰過數(shù)次,越深刻細節(jié)的痛苦如濃墨一般毀掉曾經(jīng)擁有過色彩。

    有只手緩緩放在我的手臂,動作很輕很輕。

    就好像,好像會怕我一觸即散。

    ....對不起陳池清呢喃,

    幻聽,我迷糊地想。

    有溫熱的呼吸灑在我后頸,陳池清頭跟著輕輕靠了上來。

    不是幻覺。

    但我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

    陳池清感受著額頭傳來的體溫,很燙很燙,好像他也快被燒起來。

    他將唇印上我后頸,輕輕摩挲著我瘦到外凸的骨頭。

    我耳朵動了一下。

    我保證...你會沒事的這句話更像他是對自己說的。

    陳池清突然變得偏執(zhí),他突然想起那次在牧場找到我的時候,顫抖著唇,急色等你好了,我們就走....我們離開這里

    他闔眼你不是喜歡動物嗎,我們一起好不好....

    聽到離開,我終于有些反應(yīng)。

    陳池清感受到我動靜,猛地抬頭著急地探身過來。

    我蜷縮地更緊,眼淚自眼角滑落,極委屈地哽咽:

    騙...騙..我

    陳池清慌亂地有些手忙腳亂不騙...我不會騙你,別哭....

    他看我只哭卻不再開口,怎么都拭不干我的眼淚。

    他心疼欲裂,近乎是哀求著說對不起。

    我愛你太早,你愛我太遲。

    于是,

    遍體鱗傷。

    9.

    尤牧震驚得看著來人。

    陳池清頭發(fā)全白,異常憔悴。

    有種歇斯底里的瘋狂。

    她迅速反應(yīng)過來后佯裝虛弱地苦笑。

    池清...你怎么搞成這樣。

    話音未落就被打斷。

    病毒是你泄露的。

    尤牧愣住我那是..

    這里除了我,只有你有權(quán)限。

    陳池清聲音嘶啞。

    尤牧笑得有些難看我只不過,在她身上試了一下又佯裝鎮(zhèn)定地眨了眨眼你放心,既然她已經(jīng)被抓回來,就不會造成大范圍傷害。

    我已經(jīng)向上面請求啟動自毀程序,到時....

    誰準你這么做�。�!陳池清嘶吼出聲,身形不控制晃了一下。

    尤牧被吼得倒退一步,難以置信你..你要為她跟我吵

    陳池清自顧自地說藥我會想辦法弄出來,上面我也會說,等她好了我?guī)x開。

    尤牧受了不小刺激,忍不住瞪大眼睛指著陳池清。

    你瘋了陳池清!你魔怔了你!!尤牧撕心裂肺你居然為了一個賤人,你…

    陳池清目若寒霜,一下子讓尤牧噤聲,他不再理睬,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之后他頭也不回轉(zhuǎn)身離開。

    留下尤牧在原地顫抖抓狂,心里頓時慌得快要崩潰,恨透了那個賤人。

    她歇斯底里地朝著陳池清離去的背影咬牙切齒你休想,你!我不會讓你們好過的!

    活像個瘋子。

    陳池清不敢耽擱,一刻不停地翻閱前輩留下的資料。

    他已經(jīng)足三天沒有吃喝,更不敢睡覺。

    一次又一次的實驗讓他無暇收拾自己,唇邊長出烏青,眼底布滿血絲。

    他不能停下。

    這批藥曾因為尤牧的病被擱置八年,如今再次撿起不是易事,但陳池清沒有退路。

    更沒有辦法規(guī)避太多風險,她快等不起了。

    最后一批觀測的小白鼠一陣抽搐后有痊愈的跡象,陳池清顫抖著拿試紙檢測──

    陰性。

    陳池清脫力跪地,還來不及松一口氣便趕緊抄起藥奔向隔離倉。

    快了,快了──

    陳池清心都快要跳出來。

    尤牧拿著批下的密件正向隔離倉的終端輸入進程序。

    她決定先斬后奏。

    等馬上,馬上這個賤人就會被燒死──

    屆時,不會再有人礙她的眼。

    陳池清也還是她并肩的愛人,

    她就還是被世人艷羨的女人!

    即使她沒有多愛陳池清,

    那,又如何

    密件代碼還在被識別中,陳池清就拿著試劑喘著粗氣到了。

    住手!!

    聽見動靜,尤牧猛的回頭,只見陳池清手里拿著針劑來不及平緩氣息步步逼近。

    接近隔離倉聽見代碼輸入聲,陳池清一刻不敢耽擱,看到尤牧在決絕的輸入什么,他膝蓋都刺激的發(fā)軟。

    他歇斯底里地叫她住手。

    差點,就差一點──

    藥有了,我給他們說過只要藥被研究出來,就不準動她快速說完后陳池清才緩和一點氣息。

    尤牧被壞了好事,這人還是陳池清。她簡直快要瘋了,開始歇斯底里。

    一個垃圾、賤人!你到底看出她哪分有我好,你不過是因為喜歡我才會喜歡她那張臉而已──

    這個賤人名字都沒一個就妄想做正常人她永遠是一個不能翻身的垃圾!廢物!尤牧突然指著陳池清撕心裂肺你也有��!你居然喜歡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陳池清著急我的情況,更怕歇斯底里的尤牧?xí)龀鍪裁词隆?br />
    尤牧!你不要一錯再錯,你要什么我都給──

    陳池清聲音發(fā)緊,選擇談判,他強裝鎮(zhèn)定,盡量不刺激到那個瘋子。

    你別傷害她…

    陳池清握緊試劑,手心出汗忍不住有些打滑。

    卻不想說完尤牧更瘋了,她發(fā)狂地抓亂頭發(fā),眼底有卻濃厚的偏執(zhí),像個流浪瘋子呵之后盯著陳池清大笑,突然的,收斂笑容,活像個地獄索命的阿修羅。

    10.

    ……

    時間仿佛安靜了一瞬,之后尤牧不等人反應(yīng)猛地推動啟動拉桿。

    陳池清心臟驟停,撲上去阻止,程序自動鎖死無法再撼動,著急愣怔一瞬,就被尤牧奪過手中試劑狠狠摔落在地,頃刻碎成渣。

    嗡──

    陳池清腦子有根弦斷了,

    他撲到地上用手去撈,然而于事無補。

    他快要窒息,隔離倉內(nèi)卻開始啟動自毀程序。

    不要…不要!!!

    陳池清跌撞起身想要過去手動開倉門,身后一群人蜂擁而至。

    尤牧笑得癲狂,目光狠毒給我摁住他!

    陳池清被摁倒在地,拼盡全力不斷掙扎著,目眥欲裂地盯著隔離倉。

    我被高溫悶得驚醒,摔下床被地表燙的想要尖叫,我弓著腰往倉門爬去,卻看到外面那一幕。

    陳池清被一群人摁倒在地,我著急的要出聲卻怎么都說不出話來,只能一直拍著倉門。

    尤牧在一旁死死盯著她,那副癲狂的模樣我從沒見過。

    溫度升騰的很快,我已經(jīng)要呼吸不上來。

    我以為他要來接我走了,

    我以為──

    好痛啊,好痛��!

    我全身開始干燥,變得很渴。

    我難受得抓喉嚨,再沒法顧暇其他。

    不要啊…

    不要──

    陳池清撐著手肘還要往前,卻被人一針安定刺入脖子。

    世界好像突然安靜了,恍惚間他看見火舌開始爬上我的身體,我終于一動不再動。

    每一幀都好像被放慢,他的愛人活生生被大火吞噬。

    陳池清額頭青筋暴起,手在向前想抓住什么,卻發(fā)不出聲。

    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后,他沒了意識。

    陳池清做了一個夢,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時尤牧被查出一種復(fù)雜的系統(tǒng)疾病,沒有對癥藥物,只能把她先科學(xué)冰凍。

    病況復(fù)雜,常規(guī)小白鼠已無法滿足試藥條件。

    他想起尤牧曾經(jīng)留下的無數(shù)具克隆體,便動了心思。

    克隆體已經(jīng)被催熟成青少年階段。

    36次的失敗后,他注入了自己的血液。

    自此,編號37誕生。

    起初,編號37的模樣與尤牧一模一樣。

    漸漸的,開始跟陳池清有些相似。

    不知道是不是基于對尤牧的喜歡,他開始放下界限。

    他會在編號37痛苦呢喃的時候出現(xiàn)安撫;

    他會在編號37初潮來臨無比慌亂時給她引導(dǎo)與安慰;

    種種數(shù)次,同事們都開玩笑說他把編號37當作自己的小孩了吧。

    他自己也以為是。

    一直到編號37成年,他才開始回避。

    午夜夢回,無數(shù)次出現(xiàn)編號37的身影。

    陳池清一直催眠自己那是尤牧,你一直以來喜歡的只有尤牧。

    那個曾經(jīng)并肩研究出許多成果的,引以為傲的戀人。

    曾經(jīng)他就決定,等尤牧清醒,他就表白心意。

    騙過了別人,也騙過了自己。

    可惜,他發(fā)覺的太晚。

    他早就愛上了別人,卻始終不肯承認。

    陳池清心悸,粗糙的呼吸間他想要抓住什么

    他回頭得太晚,晚到愛人已經(jīng)被折磨得不成樣子,晚到她失去生的欲望,晚到?jīng)]辦法阻止她的慘死。

    余生都不得安穩(wěn)。

    11.(血腥、吞骨灰)

    陳池清瘋了。

    所里的研究員怎么都找不到他們的兩個負責人。

    陳池清醒過來后他把那有關(guān)那場病毒的一手資料全部燒毀,把尤牧囚禁在一個人鬼不知的地方。

    尤牧四肢被綁,不可置信的瞪著陳池清,全身不住發(fā)抖,看到陳池清手上拿著的刀片更是失禁得尿了出來。

    她嘴被堵,只能發(fā)出嗚嗚的嘶吼聲。

    尤牧恐懼到了極致,發(fā)瘋得掙扎。

    陳池清像具沒有人氣的木偶,面無表情的剖開尤牧的肚子。

    人的眼睛原來能睜這么大,陳池清毫無波瀾的想。

    鮮血濺滿他一身,他嫌惡地皺緊眉頭。

    他取出子宮,粗糙的開始縫合,拿掉了尤牧嘴里的布。

    我從來沒碰過你,你居然敢用著她的子宮跟別人亂搞!

    取出子宮的胚胎,他突然發(fā)瘋地塞進尤牧嘴里,帶著硅膠手套的手緊捂著她的嘴逼她咽下。

    尤牧瘋了。

    滿嘴血腥咽下肚,她開始抽搐著尖叫嘔吐,滿身血污。腹部的傷口沒有打麻藥,動作扯著刀口又痛得她即刻噤聲。

    快要痛暈過去時,陳池清給她注射強心劑與興奮劑,她只能越來越清醒得感受那波毀天滅地的劇痛──這是她曾經(jīng)用在編號37身上的手段。

    兩針空管被隨意扔到地上,拿出高密錦盒,取出里面的針劑,這東西尤牧再熟悉不過!

    是她注射到編號37身上的病毒!

    她又開始掙扎要逃,滿口血氣,聲音尖的刺耳……陳池清�。�!

    這個錦盒里面裝的則是最高危的病毒種子,毒性是編號37身上的十倍不止,傳染力更甚,即使是接種過疫苗也不再起作用。

    陳池清這是要跟她同歸于盡!

    病毒針劑被毫不猶豫的刺入尤牧脖頸,她不住痙攣翻白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會被腐蝕,慢慢腐爛掉──

    尤牧恨不得馬上去死。

    她掙扎太過,陳池清毫不留情得挑了尤牧的手筋和腳筋,血濺進他的眼眶他也不眨眼。

    直到尤牧奄奄一息,陳池清拿著子宮麻木不仁般頭也不回離開了。

    他每一步如千斤重,走到我最后被燒成灰的隔離倉,好像走過萬年。

    陳池清把自己鎖進去,在地板上的人形灰燼旁躺了下來,手環(huán)繞過去將骨灰攏進自己的懷里,直到現(xiàn)在他才得以喘息一口氣。

    他死死盯著那灘骨灰,突然瘋狂抓緊塞到嘴里咽下,淚水源源不斷從眼角滑落。

    到最后一頭白發(fā),滿嘴青灰,滿臉涕淚。

    他們,終于可以在一起了。

    永生永世不會分離。

    陳池清什么都不想了。

    編號37最后被埋藏在某人內(nèi)心深處,沒有名字,只余一個編號。

    ……

    然后呢他死了

    我又不是他,你問我我怎么知道

    年邁的老人正在跟朋友吹噓著他年輕時曾經(jīng)在當時盛名一時的研究所里的所見所聞。

    那場意外的研究人員全部被調(diào)離,研究所進行了一番人員的大換血。

    而今數(shù)年過去,當時知道此事的人老的老,死的死。

    編號37的痕跡幾乎被徹底抹除,無人再記得一個編號為37的實驗體她曾經(jīng)存在過。

    跟他交談的好友覺得沒趣就要轉(zhuǎn)頭,他又起了話頭不過啊,好像聽說有人在時監(jiān)局的事故報告里看見了他名字……

    時監(jiān)局全稱時間監(jiān)管局。它的誕生意味著人類終于破解了時間溯流這一難題,人們開始懷疑那幾場意外失蹤的研究者或許并非死亡,而是去到了某個時空。

    兩位老人相視齊嘆了口氣,默契地都不再開口。

    時間雖不能倒流,但或許某天,有人得以回到了過去,與愛人再次相見。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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