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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心屬意魔尊越瀲,是仙魔兩界皆知的事。

    可渡劫飛升前,我心智全失,失手殺了曾與我有過齟齬的座下小仙昭羨。

    當時的我渾然不知昭羨竟是越瀲最愛的人,并且越瀲理所當然認為我是故意的。

    于是他殺上天宮,毀了我的渡劫飛升法陣,將我擄到魔界,一折磨就是三千年。

    如今,三千年劫數(shù)又至,我卻欣喜。

    因為我終于可以解脫了。

    第1章

    今天又是昭羨的忌日。

    我又被越瀲強制拖到昭羨的衣冠冢前。

    啪!鞭子帶著破空聲精準地落到了我的脊背。

    我強忍著疼不出聲,也沒奢望過越瀲會很快就停。

    這三千年來,我無一年這一天不是這樣度過的。

    我只能等著他發(fā)泄完,拖著近乎血肉模糊的身體艱難地一點一點爬回去。

    畢竟我是神軀,他自然不擔心我會死。

    一鞭一鞭抽下,火辣辣的痛覺再次席卷了我的全身。

    可再痛也沒有心痛。

    我疼得暈了過去,卻被越瀲提起衣領一巴掌扇醒。

    疼嗎。他松了手,我體力不支跪在了滿是泥濘的地上。

    用雙手支撐著地面,才不至于完全倒下去。

    不……口齒間艱難地吐出一個字。

    我知道,如果我說疼,那么越瀲就會變本加厲地懲罰我。

    他沉默半晌,忽地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你只在床笫上喊過疼。

    我尚未明白什么意思,下一秒,劇痛從我的右手傳了過來。

    啊!這股劇痛來的太過突然,以至于我沒有防備,便疼的叫出了聲。

    越瀲一邊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被雨沾濕的衣袖,一邊腳下狠狠用力,將我的右手踩進泥里,像要把它生生碾斷一樣。

    神,不過也是凡人般的血肉之軀。你說你愛我,說明你也有凡人的七情六欲。嫉妒讓你殺了昭羨,是不是本座也一樣可以因為恨而殺了你。

    他聲音平靜得沒有一點波瀾。

    我抬首看他,牽動了背上的傷口。

    尖銳的疼痛上涌,似乎有溫熱的液體順著我的臉頰滑過。

    看著越瀲眸子里的血絲,思緒瞬間恍惚。

    為何困人者,也像困獸。

    可是本座如今還不想你死,本座要你活著,贖罪。

    越瀲終于抬靴,聲音冷若寒蟬。

    跪到天黑,然后自己滾回去,你清楚違背命令是什么下場。

    不知是雨還是淚模糊了我的視線,眼前似有日光鑒鑒,將我的思緒拉回了當年。

    第2章

    當我疲累不堪地回到那間冷僻宮殿時,已有人在殿門處迎我。

    昔靈熟練地避開我的傷口,把我架到床上,隨后扔下一劑藥膏。

    又是這個鬼樣子,你說你肯跟魔尊認個錯,還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我默然,只是顫抖地拿起藥膏便往傷處涂抹。

    神是有自愈能力的,只是身處魔界,神力被諸多限制,且身體還會隨著時間推移變得越來越虛弱。

    有些傷處粘連著衣物,我一個人不能處理,只好請她幫忙。

    昔靈雖喜陰陽怪氣,但好歹她還是愿意照顧我的。

    越瀲沒有一鞭是抽到我臉上的,或許,她也是因為我這張臉才肯照顧我一二。

    不過已然漫長三千年,早該跟他一樣看膩了。

    我聽說,魔尊陛下新收了位人間的美人,寵眷正盛。你說,陛下會不會厭棄你

    昔靈一邊為我涂藥,一邊帶著八卦的語氣問我。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移向窗外。

    這場雨驚破了凜冬的梅,望著殘枝敗葉,我心有戚戚。

    卻終究什么話也沒說出口。

    她見我不吱聲,便也覺自討無趣。

    是我說的不對,陛下一直都是厭棄你的——

    昔靈拉長了尾音,幸災樂禍道。

    我倒向來未討厭過她這副樣子,畢竟她是唯一肯來這里照顧我的。

    這些時日你且好好休息,過幾天便是人間的上元節(jié)。陛下準備帶著那位美人去人間賞花燈,你表現(xiàn)好點,興許也能帶你去呢。

    上元節(jié),我也曾聽越瀲提起過的。

    不過從那時我便已知,他是不可能與我一起賞花燈的。

    只是如今,這具身體已是強弩之末,我不想再給自己平添遺憾。

    天劫將至,贖罪贖了三千年,我也該為自己想一想了。

    幾日后,我已經(jīng)可以獨自下床走動。

    明天就是上元節(jié),我想最后再看一次這世間盛景。

    推開房門,便看到了越瀲長身玉立,牽著沉虞的手站在庭院門口。

    哥哥,這里好臟呀。沉虞一邊掩鼻,一邊嫌棄地觀察著四周環(huán)境。

    是臟,不過很快就可以回去了,阿虞。

    越瀲抬手捏了捏沉虞的臉,一臉寵溺道。

    我心間驟起一陣酸痛,卻轉瞬即逝。

    本座聽聞,神的心頭血可緩解魔息所致凡人之身弱,此可為真。

    明明該是疑問的語氣,但他的話里卻藏著不容置疑的確定。

    為真。我低頭跪在地上,聲音沙啞地回應。

    越瀲緩緩向我踱步而近,幻化出一柄尖刀,在我的心口處摩挲。

    此際雖值寒冬,天氣卻是風和日麗。

    我衣物單薄,越瀲輕輕一劃,便裸露出胸口大片肌膚。

    肌膚暴露在寒冷之中,又對上刀尖的涼意,我不由得瑟縮。

    天空雖是晴朗,但心底卻是漫天風雪。

    不要……我拽著越瀲的衣角,顫聲哀求。

    我怕疼,他是知道的。

    神軀不會因血肉缺失而亡,他更是知道的。

    你沒資格說不行。

    越瀲的聲音冷得像冰,取血刀卻似有萬般柔情。

    刀尖在我的心口處轉圈,下一秒,刀尖刺入皮肉的劇痛將我心底最后一絲希望消磨殆盡。

    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越瀲帶著恨意,用刀一下一下在我心頭處翻絞。

    迸濺的血液落在干瘦灰白的雜草上,那草便頃刻漾出了綠意,端生的一副郁郁蔥蔥。

    越瀲滿意地笑了,我的血濺到他衣角而生出的嫌惡仿佛一掃而空。

    本座每七日會來取你一碗血,你最好是好生養(yǎng)著。

    我心口處疼痛不已,甚至意識瀕臨模糊。

    我可以……一起去人間嗎……我斷斷續(xù)續(xù)地吐出幾個字,卻又怕越瀲會覺得我貪圖其他,繼而接著解釋。

    我只想……只想看一次人間盛景,不會打擾……打擾你們的。

    越瀲明顯怔愣了一下,或許他也未曾想過我會提出這個想法。

    畢竟日日月月年年,我都逆來順受,從未敢提請求。

    不過他卻是依我所想,戲謔道:你,是最不配跟我一起看花燈的。

    二人腳步聲漸遠,我咽下涌到喉口的血。

    不知該怪自己說話太蠢笨還是怪他心太狠。

    連我最后一個愿望也不肯滿足。

    不知緩了多久,方露出一個苦笑。

    得見你又有一日愛他人至此,我終于可以安心離去。

    第3章(卡點)

    其實無人在意對我目前的處境來說倒也不完全算一件壞事。

    越瀲要帶著沉虞去人間過上元節(jié),這是整個魔界都知道的。

    他對他的愛毫不掩飾,肆意張揚,對我的恨也是。

    我扶著落灰的破敗院墻,踉踉蹌蹌地走出了這個困了我三千年的宮殿。

    再回頭看一眼,才發(fā)現(xiàn)宮殿的上空永遠是灰蒙蒙一片,像極了當年我渡劫時失手殺了昭羨后大霧四起的天。

    心口處的傷正在緩慢自愈,尖銳的疼痛混著麻麻的癢意,我便忍痛撕下粘連在傷口處的衣物。

    一路上無人阻攔,直至周身暮色四合,我才來到了一處山洞前。

    此洞名為引雷洞,顧名思義,引天雷的山洞。

    是越瀲為了懲罰那些不聽話的魔人而設立的。

    百年前越瀲曾因殺雞儆猴帶我來過一次,我記性很好。

    洞頂烏云密布,雷電藏在云層之下若隱若現(xiàn)。

    洞內(nèi)伸手不見五指,我便捏了一個法訣,在指尖簇起點點星火。

    焦黑的骨頭零零散散一地。

    我挑了一塊還算干凈的石頭,坐上去后又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我又捏了一個法訣,洞內(nèi)赫然出現(xiàn)一面水鏡,水鏡上浮現(xiàn)著越瀲與沉虞在人界的一舉一動。

    這法訣不會讓越瀲察覺到有人在窺伺他,但代價是加速神力的消散。

    我看著二人相擁在人間萬千燈火下,越瀲的眼底是我不曾見過的柔情。

    我已分不清到底是刀口在痛還是內(nèi)心在痛。

    人間各式各樣花燈栩栩如生,人來人往訴說人間萬象。

    這洞內(nèi)卻只有一堆枯骨和一個將死之人。

    我脫力般合眼,聽著雷聲漸大。

    從前我天真以為,只要我贖完罪,他便不會再如此恨我。

    可是天雷滾滾間,又覺得,不相愛,相憎也好啊。

    即使我身死道消,恨我,也算一直記得我。

    我靠在石壁上,靜靜等待天劫到來。

    第一道天雷劈下,筋脈一寸寸斷絕,劇痛瞬間遍布四肢百骸。

    我無意抵抗這雷劫。

    對不起……

    痛苦還是壓制了我的意識,我終究還是為殺了昭羨而自責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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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這份自責,越瀲不會信,他甚至還會認為我是因為殺了昭羨換來了他的恨而后悔。

    如今這些都不重要了。

    幾道天雷次第劈下,骨骼一寸寸碎裂,我嘔出幾口暗紅的血。

    意識完全消散前,我關了水鏡畫面。

    我不愿再看他最后一眼,一眼足以勾起死前最瘋狂眷戀。

    自然也就沒有看到,越瀲皺眉,轉身后臉色閃過的那一絲異樣。

    眉心傳來一陣冰涼,我驀地睜眼,便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此去委屈了阿澈,你可對我有怨(卡點)

    第4章

    我……我試探著活動了下手臂,又摸了摸我平整的心口,猶疑道:我還活著

    自然。遲燁笑著摸了摸我的發(fā)頂。

    他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便繼而解釋道:天有異象,我知那是神隕之象,便匆忙趕往下界,所幸,還不算晚。只是你三魂七魄中少了一縷魂,但我想大概無礙。

    那……他是否知道我還活著

    大難不死,我應當是欣喜的。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遲燁溫柔地撫平我皺起的眉。

    勞煩帝君救我。

    我別過眼,心哀大于欣喜。

    只有一句謝嗎我還以為,阿澈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遲燁慢慢貼近我,繼而吻上了我干澀的唇。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遲燁對我有著別樣情愫,只是過去,我礙于越瀲的緣故,從沒有正視過他的感情。

    我沒有動,算是默許了他的行為。

    真乖。

    遲燁似是心情大好,替我掖了掖被角。

    又吩咐幾個仙娥好生照顧我,便抽身去處理事情。

    數(shù)十天內(nèi),遲燁一得空便來看我。

    他知我一向話少,又造此劫數(shù),便換著法兒的逗我開心。

    與他在人前高高在上清清冷冷神界帝君的模樣截然不同。

    我不堪前塵之擾,日日頭痛,他便在我身邊為我按揉;

    噩夢困著我神識,夜夜驚醒,他便抱我入懷溫聲安慰;

    我們一起看風雪里飄搖的琉璃燈,高遠蒼茫的天空仿佛我們沒有盡頭的一生,星云皆是他用寂寞締造出的幻境。

    一幕一幕前塵如風雪過境,我伸出手與他掌心相貼,就是情。

    我慢慢試圖去感受這份情。

    我痛苦,新與生過去之間。短時間心緒難以轉變,我稍覺煩悶,于是便想出門轉轉。

    神界總是一派寧靜祥和之象,我漫無目的地前行,一路上花草繁盛。

    漫步花海間,我會記起魔界的時日,會記起昔靈,會記起……

    越瀲。

    雖然遲燁說我還活著的消息只有我們二人知道,但是我倒也不怕別人知道我還活著。

    我兀自嘆造化,恨無常。

    如果我真的可以放下過去,與遲燁在此間相知相愛,倒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不知走了多久,一路上竟也沒遇到過一位神仙。

    我路過一處仙榭,聽此間有交談聲,本不想駐足,卻在聽到我的名字時,驀地停住了腳步。

    你當年為斷了云澈念想,讓昭羨偷走了越瀲的修煉介質,并嫁禍給云澈,硬生生讓他受了越瀲三千年的折辱,這是其一。云澈歷劫時你又設計他殺了昭羨,讓他陷入了無休止的自責與懊悔中,這是其二。你是狠得下心,可如今,你還要瞞著他嗎。

    這聲音的主人我并不認識。

    你當真以為,是云澈殺了昭羨嗎。昭羨只不過是本君用花草精魂幻化出的人皮木偶罷了,任務完成后魂歸天地,也算是本君給他來生修煉成仙的一份機緣。

    遲燁的聲音永遠是那么平靜與沉穩(wěn)。

    本君可以為了本君想要的不擇手段,同樣,本君會給云澈一切他想要的。

    比如呢。

    愛。

    ……我也不知道你以這種形式來愛他,他會不會接受。

    仙榭內(nèi)再無聲響,我在屋外僵立著,大腦一片空白。

    短短幾分鐘內(nèi)我想了很多,但是那些東西又全部都繞成了一個結。

    兀自纏繞著,分不開想不徹。

    門被推開時,我第一時間想逃離此地,奈何雙腿灌鉛一樣,無法挪動半分。

    遲燁出來了,我不知道我該對他說些什么。

    你都聽到了。

    嗯。

    三千年的折辱早將我的性子磨成了一灣死水,我甚至不知道我該作出什么反應。

    現(xiàn)在是該后退了嗎

    還是厭恨

    還是上前笑著擁抱他,告訴他我不介意,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只為了貪圖他對我那一點愛與溫存

    遲燁走過來緊緊抱住我,我的頭便埋在他的心口。

    對不起。

    ……嗯。聲音明顯地顫抖。

    我控制不住,淚沾濕了遲燁的外袍。

    他將我抱的更緊。

    他不語,我亦無言。

    良久,我掙開遲燁的桎梏,踉踉蹌蹌回身。

    我走的極快,像是不顧一切地逃離。

    自然,我也就沒有聽到那仙榭里另一人出來之后與遲燁的對話。

    這樣當真值得嗎

    我若想同他真正開始,便不會瞞他任何事。這些事云澈早晚要知道的,與其愛到深處再生嫌隙,不如早點告知。

    恨我也好,順從也罷,是去是留,由他自己決定。

    有那么一瞬間,這位至高神——遲燁眼底竟閃過一絲迷茫。

    只是我這樣的方式,會不會是他最不能接受的方式。

    第5章

    我來到了一處云崖。

    坐在云崖邊上,能影影綽綽看到此際燈火通明的人間。

    此刻我混混沌沌,活像個失了魂的鬼。

    我只覺得命運太過荒誕,人又太過無情。

    我摸了摸心頭,那曾被越瀲剜心頭血之處似乎還在隱隱作痛。

    那是生命的象征,也是痛苦的根源。

    回憶如潮水般席卷,我懷揣著絕望,飛身跳入了凡間。

    今日聽隔壁賣菜的羅大娘說,官兵正在追捕一批被劫獄的通緝犯,叫我務必小心。

    我不得不開始懷疑幾日前我救下那人的身份。

    他說他被人一路追殺至此,方圓幾里只有我一戶人家,懇請我?guī)蛶退?br />
    只是……我也不太方便。我露出個歉意的笑,指了指覆在眼上的白綾。

    我跳云崖時,被云崖下的罡氣灼傷了眼睛,目不能視。

    我也是學了幾年,才勉強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如今若是再多一個拖累……

    那人像是沒聽懂我的弦外之音,繼而道:無妨,我只是受了點傷,不需勞你顧我太多。

    他似乎又覺得這樣說無法打動我,于是又補了一句:我也可以幫你挑水煮飯,只要你給我一口吃的就行。

    話已至此,我只好不再推拒。

    思及此,我決定回家驗一驗他的身份。

    ……不過阿渲若真的是通緝犯,我還能真的將他綁回官府

    不過他做的飯倒是挺好吃的。

    在人間不能使用神力,況且我的神力經(jīng)過那道罡風削弱,已經(jīng)所剩無幾。

    只要他不再傷人,我倒是可以瞞著人收留他。

    于是我挎著菜籃,一路哼著曲兒回家去。

    剛到門外我便聞到了撲鼻的飯香。

    也僅僅是飯香。

    又是豆角

    我把菜籃放到桌子上,失望道。

    自從入夏,這人便天天給我炒豆角吃,導致我現(xiàn)在一聞到豆角的味道就厭惡。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說什么

    阿渲似乎有點生氣,不過他很快便軟下聲音。

    是你每次買回來的都是豆角,除了豆角還能吃什么

    嗯……也是,我忘了。

    我循著聲音方向走到他身邊,探出手拍了拍他的臉。

    很好,并沒有所謂的囚犯刺字。

    于是我放下心來,繼而道。

    那過幾日你出去買菜。

    那你怎么辦

    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哦。

    阿渲聽起來像是不情愿。

    我自顧自去收拾碗筷準備吃飯,并且想著他傷勢痊愈之后,尋個合適的由頭把他趕走。

    畢竟,人間留給我的時間也不多了。

    第6

    仲夏的夜晚總是分外躁。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蚊子的嗡嗡聲充斥著耳間,我想揮手驅趕,又因為狹小的床上空間害怕打擾到旁邊的人只能作罷。

    迷迷糊糊間,我做了一個夢。

    魔界沒有四季之分,一切天氣變化皆無規(guī)律。

    今天的宮外是漫天飄雪。

    我被一眾魔人押著,赤腳前往棠梨宮。

    一路雖都鋪著毯子,卻因衣著單薄一路瑟縮。

    到了宮外,我被身后魔人一下推搡進去,巨大的動作幅度讓我頭暈眼花,喉嚨涌上一絲腥甜。

    落雪洇濕了發(fā),有絲絲縷縷披散在側,使得頰邊些許癢意。

    所幸越瀲正提筆凝神,并未抬頭看我。

    但是比這再狼狽的模樣他也見過。

    我垂眼,像以往一樣跪了下去。

    不知跪了多久,越瀲始終未動。

    我猜想他今天心情肯定不大好。

    于是我微微抬頭偷覷,不想便直接跟他四目相對。

    我又慌張低下頭去。

    越瀲這才起身。

    到我跟前時,我閉上眼睛,想象中的耳光并沒有落下。

    反是被他打橫抱起扔上了床榻。

    興許是一路上風霜太凜,我竟比以往更甚貪戀越瀲的懷抱。

    發(fā)泄一番后,我第一次沒有被他嫌惡地扔下床。

    并且越瀲一言不發(fā),便背對我沉沉睡去。

    我想抱著他,卻又害怕。

    于是我便學著人間那樣,偷偷拾起他的一縷發(fā)絲與我的交纏一起。

    然后又快速解開。

    仿佛這樣就可以結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再睜眼,仍是一片漆黑,仍是滿眼的淚水。

    至此恍惚間,我分不清到底是夢還是再次經(jīng)歷了一遍。

    做噩夢了

    身旁傳來關切的聲音。

    沒有。

    我抹了一把眼淚,試圖裝作若無其事。

    那你……為什么哭

    我聽得出來阿渲的遲疑。

    我亦回應以遲疑的沉默。

    考慮到留給我的時間已然不多,我終究是遲疑著開了口。

    其實,我有一個喜歡了……很久很久的人。

    甫一開口,我便察覺到周圍的空氣些許凝滯。

    如今我雖眼盲,卻還想再看看,他變換了聲音,是否還會易容呢。

    ……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夢醒之后。

    越瀲失笑。

    我忘了,你是掌管夢境的神明。

    我曾與他說過的。

    如今我白日想知道他是誰,夜晚的夢境便告知了我答案。

    你遲早會知道是我,只是沒想到這天來得如此快。

    越瀲自身后抱住我,頭埋在我頸間。

    我有一瞬間的僵硬,越瀲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

    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 我啞著嗓子問。

    我有些怕這三個字。

    屋外的蟬鳴聲顯得此刻的房間分外安靜。

    你歷劫那天,我在人間看到了雷陣,趕回去后又沒見到你……的人,我便去神宮,遲燁告訴了我當年的真相。

    越瀲聲音沉悶,他復又說了一遍:對不起。

    我也想試著像看過的話本子里一樣,心如死灰就去體驗人間的酸甜苦辣喜怒哀樂,可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我并沒有心如死灰。

    我只是不甘,不愿。

    還有,我就要死了。

    聞言,越瀲將我抱得更緊。

    他不知該怎樣安慰我,也不知該怎樣解釋,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復對不起。

    這些日子,是我活了萬年以來最快樂的時候。

    一起去集市,聽他跟人笨拙地砍價。

    一起上山砍樹采蘑菇。

    一起雕刻我的墓碑。

    我摸了摸那塊石碑,在摸清是轍而不是澈之后我佯怒,罰他今天晚上不許碰我。

    連我的名字都能刻錯,你是不是根本沒有那么愛我

    八分玩笑,二分真心。

    因為我從未被人好好地愛過,所以一點小事我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差勁不配被愛。

    我最愛的就是你呀,一時手生,忘記怎樣寫了,且先將就著吧。

    好。

    之前他跟我解釋過,沉虞只是他用來氣我的,他根本就不愛沉虞時,我將信將疑。

    畢竟他是真的剜了我的心頭血。

    爾今再聽聞此語,才明白我終究還是不被他重視著愛。

    終究還是什么也沒說。

    將就著吧。

    某一天晚上。

    我枕在越瀲的肩上養(yǎng)神,突然感到心口一窒。

    我握了握越瀲與我十指相扣的手。

    他察覺到了我的異常,問道: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突然想到,我到人間是因為想看看人間的江河山川,還有太陽星星月亮,沒想到跳下來就失明了,這算不算是一種,天不遂人愿。

    ……

    我又說喪氣話了,對不起。

    我琢磨不出越瀲現(xiàn)在是個什么心情跟表情。

    我知道他嘴笨,但我也嘴笨,而且我說的話他也確實回應不了什么,只好先道歉。

    其實什么江河山川,什么星星月亮,都是我意冷時想要消磨生命的,但現(xiàn)在有了你,那些都不重要了。

    我想了想,還是覺得應該再找補。

    ……嗯。越瀲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音。

    什么反應……

    我失笑,小聲抱怨一句。

    恍惚間我覺得周身越來越冷,眼皮也越來越沉重。

    也逐漸思考不了其他事。

    其實在刻碑那天我就想問他,對我到底是愧疚多還是愛多。

    如果是愧疚的話,那就算了。

    不知過了多久,越瀲感覺到肩膀上的力道加重。

    他才敢睜開眼,洶涌的淚一滴一滴砸在云澈的臉上。

    天際殘陽如血。

    越瀲站在空曠的田野間,一座新立起來的土堆前。

    他麻木地一一撫過墓碑上的文字,最后手指停在了那個轍上。

    其實越瀲工于書法,經(jīng)常提筆的人又怎會忘記一個字怎么寫呢。

    他只是當時還不想承認,這塊墓碑下真的要躺他的愛人罷了。

    7

    你設下此局,枉我誤會他千年之久暫且不論。

    越瀲強壓下心頭的怒氣。反問道。

    只是你也愛他,你難道就不想復活他嗎

    愛

    遲燁頭一次現(xiàn)出迷茫之色。

    起先本君以為,本君對云澈的感情是愛,后來才發(fā)現(xiàn)是占有。愛和占有之間界限太淺,本君也有錯的時候。

    當年,本君自他在魔界歷天劫之時救下他,謊稱他有一縷魂逸散在天地間,實則是本君把他那一魂分離出來拘在了蓮皿里,他入人間之后命短與眼盲,也是缺了一縷魂的緣故。

    越瀲胸口劇烈起伏,用一種近乎癲狂的語氣問道:你既拘他一魂,是不是可以用那一魂復生他

    本君又何嘗不想將他復生。只是本君試過很多法子,但這縷殘存的魂魄只能日日養(yǎng)在蓮皿里,一旦脫離蓮皿便會消散。

    遲燁閉眼,深嘆了口氣。

    說到底,也是本君對不起他。

    沒有任何辦法嗎

    其實……還是有的。

    越瀲猛然抬頭。

    這一縷魂若想成為有意識的個體,上不能入天,下不能入地,唯可以活在污濁的凡間,成為一個真正的凡人活一世。

    但若是如此,他便會忘卻所有前塵,包括你我。

    遲燁仍是面無表情,情緒沒有一絲起伏,仿佛事不關己。

    越瀲此時已顧不得什么身份之尊,咚地一聲跪下,懇求道:請你將他復生,我愿不惜任何代價。

    奉上你的全部修為,你也在所不惜嗎

    我愿意。

    越瀲答的干脆,沒有半分猶豫。

    但這樣你也會死,你們還是無法相見并相愛。

    我們算是……兩清。

    越瀲心間抽痛。

    最后那天,越瀲大抵能猜出云澈未出口的話是什么。

    是愧疚是愛他也分不清,只是如果可以再還他一條命,這樣,愧疚可以消磨變小,愛或許就可以被徹底承認吧。

    第8章

    聽村長說,今天村里來了一位游歷高人,需要借人家住宿。

    因為我們住的地方偏僻,又窮,不常與外人來往。

    所以一聽到那位高人會給被借宿人家高額的宿錢,幾乎全村人都去看了熱鬧,我也不例外。

    在看到那位一襲玄衣,異�?∶赖那嗄陼r,我無法把他與我小時候聽到的那種胡子花白法力高深的高人聯(lián)想到一起。

    其實,我已經(jīng)有幾萬歲了。

    哦。我半懵半懂地點點頭。

    在引這位高人回我家的路上,我啥都沒問,他就告訴我他叫越瀲,告訴我他選我家借宿是因為看我長得乖,最后告訴了我他的歲數(shù)。

    其實我有些疑惑,那些存在于話本里的高人,不都是高深莫測惜字如金的嗎

    其實我家僅有幾間茅草屋,你要是嫌棄的話……

    我猶疑著開口,其實村里大多數(shù)人家條件都比我家好,但母親生病又很需要銀子。

    怎么會嫌棄你呢。越瀲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

    雖然這話聽起來怪怪的,但我并沒有多想。

    還有就是,因為我家窮,所以村里那些小孩子都喜歡來我家欺負我,我怕他們會擾你清凈。

    越瀲笑意褪去,卻還是溫聲道:無妨。

    這幾日閑暇之余,越瀲會教我認字,讀書,習劍法。

    我也他也漸漸熟絡了起來。

    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我在喂雞時,越瀲蹲在旁邊問我。

    有什么好看的

    什么都好看。山、河、花鳥、走獸,總不可能憋在這里一輩子吧

    可是……

    我被越瀲說動了,回頭看向屋內(nèi),一片的寧靜,也似乎祥和。

    我進到屋里,母親仍在閉眼睡著。

    我瞧著母親氣色還好,想著出去幾個時辰也無妨,于是便跟著越瀲,領略了一次村外的山川風光。

    回到家時,我卻如何也叫不醒母親。

    忽然余光瞥見一個白色小藥瓶在床底,我撿起藥瓶,這毒藥絕不可能是家里曾有的。

    看著地上凌亂的腳印,我瞬間明白了一切。

    原來是母親聽到了那天我與越瀲的對話。

    她怕拖累我,所以在那些小孩子又上門想來拿我取樂之時,請求他們幫忙買東西,繼而選擇了離我而去。

    小孩子而已,怎么會懂要買的藥實際上是會致死的毒藥呢。

    我跪在床邊放聲痛哭。

    完全沒看見越瀲陰鷙的眼神。

    安置好母親后事以后,我正式跟在越瀲旁邊讀書練劍。

    我也問過他,可不可以不住在這個村子里,去外面更廣闊的世界。

    他的回答是不可以。

    雖然疑惑,但我也明白我不能強求。

    只是這段時日里,那些欺負過我的小孩子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我的視野。

    后來有一天才知道他們貪玩游泳,無一幸免全部被淹死在了河里。

    河邊一時哭聲震天,我只覺得頭皮發(fā)麻。

    我是相信善惡到頭終有報,可卻還是不忍,畢竟他們也只是個孩子而已,我覺得命運該給他們改過的機會。

    你總是心疼別人,為何不心疼心疼你自己

    越瀲見我神思恍惚,笑道。

    好奇怪,他總是能猜出我心里在想什么。

    也許這就是所謂高人吧。

    那又是一個殘陽如血的黃昏,我目送著越瀲向著村口方向行去,再也沒有回來。

    我知道高人性情往往古怪,可與越瀲相處這些時日以來,又覺得他不會像是不告而別的性格。

    多年以后,我才意識到,當年那幾個欺負我的小孩子,全是越瀲殺的。

    只是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們萍水相逢,到底為何因為我短短幾句話就幫我至此

    罷了。

    世間怪人繁多,叫我碰上一樁倒也不算是一件奇事。

    往后無數(shù)年心間被不舍的情緒填滿,同時異樣的情愫在心底升起,故人音容我卻模模糊糊地已經(jīng)開始有些忘記。

    世間之事隨不了心便隨緣,只是我難免盼著有朝一日與他再次相逢,慰藉心中所想。

    越瀲行至村口,僅剩的法力已維持不住身形,隱約開始消散。

    頭一次體會到苦澀占滿心間的滋味。

    他不敢想象,這樣的情緒云澈體會了三千年。

    不告而別是無可奈何的選擇,生怕告別的話說出口,心間會再起煎熬的焰。

    三千年前,他亦是把自己一縷魂剝離出去,變成了昔靈。

    陪著云澈過完了三千年。

    如今也算是他本體消散,這縷魂識還能再見到云澈,再陪著他一段時間的一個契機。

    到最后他已不剩什么。

    止剩了滿腔的怨,滿腔的恨,滿腔的愛逸散在天地間。

    帝君,您明明知道那越瀲他存有私心,還剩了一縷魂去跟云澈殿下……

    遲燁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后便負手而立在云崖邊。

    那仙娥也悻悻不再開口。

    先前本君差你照顧云澈,你以為本君看不出來你也喜歡他嗎。

    仙娥大驚失色,連忙下跪表明自己并無覬覦之心。

    遲燁淡笑,道:你剛剛對越瀲的情緒,是嫉妒嗎。

    ……是。生怕多說多錯。

    那就更證明本君做錯了,縱他一魂與云澈再續(xù)前緣,算是本君對他的歉意。但本君不后悔。

    毫無嫉妒,毫不關心。

    愛可以有多重命名,但不關心絕不是愛。

    話鋒一轉,又道:此時人間,云澈不過弱冠之年,若本君不去打擾,或許少了一絲趣味。

    聽聞此言,仙娥終是忍不住抬頭,看著眼前帝君冷冽的側顏。

    她頭一次覺得,原來歉意,還可以用更應歉疚的方式表達。

    覺得無情以對,才是最可怕的行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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