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權(quán)謀之下無完人

    被叫做七哥的漢子一把撈住了梁三兒的手臂。

    另一手將搶回的饃餅拋回小十六。

    甕聲甕氣的聲音傳來:“娃兒的東西都搶，好不知羞。”

    小十六有些意外的接過饃餅，面色一喜：“七哥你咋來了？大哥沒讓你去幫忙嗎？”

    老七嘟囔個(gè)嘴朝著梁三兒低低罵了一句，回頭看向小十六：“大哥讓我跟著你，別讓你到處跑了。”

    梁三兒樹立一旁毫無動作，此時(shí)正在低頭打量著老七的鞋子。

    說來也巧，昨夜小十六斬殺了陳霄親衛(wèi)，處理尸首時(shí)靈機(jī)一動便將這些人的軍靴扒了下來。

    本就是街頭散養(yǎng)的野娃娃，自是對這些看起來就很昂貴的東西上了心。

    估摸著大小合適，便將這些靴子送給了幾位疼自己哥哥。

    老七腳上穿的，正是一雙嶄新的軍靴。

    梁三兒目中閃爍，一直靜靜地聽著這二人的對話。

    不多時(shí)，兩人便結(jié)伴朝著人群外圍走去。

    梁三兒自是緊隨其后。

    通過偷聽，他大概知道了兩人的情況。

    正是組織開設(shè)粥廠的少將軍的近衛(wèi)。

    原本按他的性格，自是不用小人做派，尾隨這些個(gè)娃娃。

    可這二人透露出的信息值得他花點(diǎn)心思。

    他此番進(jìn)城，其一便如跟陳更年說的一致，尋找那個(gè)失蹤已久孩子。

    還有一事并未明說，便是尋找攝政王承諾的那批糧草。

    原本那名撞墻男子的舉動已經(jīng)說明了些問題。

    可這粥廠的開設(shè)卻讓他緊張萬分。

    缺糧到這種地步，卻突然施粥，這是何道理啊？

    他懷疑戍邊軍已經(jīng)掌握了那批隱秘的糧草。

    若真如此……

    他布局多年便會毀于一旦。

    下一步只能火速出城，通知阿木良聚集大軍殊死一搏。

    可眼下虛虛實(shí)實(shí)，只能再看一步。

    隨著這二人穿街過巷，來到一處僻靜地方。

    那老七突然站定轉(zhuǎn)身怒喝：“老道人，你跟著我們作甚？是何居心？”

    梁三兒本就沒有刻意隱藏，此時(shí)被發(fā)現(xiàn)也沒有大驚失色反而佯裝出一副悲戚模樣。

    緊走幾步朝著小十六倏地跪了下去。

    雙眼抹淚竟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小善人莫急，本道乃是城中游龍觀的觀主，此番不恥卻也是請小善人救命啊�！�

    老七一聽就知道要壞事。

    這雜毛老道必然是見了那塊饃餅起了心思。

    小十六本就是個(gè)心善的，這老道一句話就直接撓在了他的癢處。

    當(dāng)即便要揮手阻攔卻被小十六開口打斷。

    “七哥，這老道士也不像壞人，我們聽他說說吧�！�

    小十六眸光瀲滟如碎星，自小被兄長們捧在掌心，便是晨起叫床、午間添面這般瑣事，都有哥哥們細(xì)細(xì)過問。

    昨夜刀斬親兵之事后，他輾轉(zhuǎn)至五更天仍了無睡意。

    到底是見過血的人了，總得做些石破天驚的大事，叫那些總把他當(dāng)孩童護(hù)著的哥哥們，瞧瞧他也能頂上用。

    老七眼看這瓜娃子分不清是非，自以為找準(zhǔn)了老道人言語破綻，旋即開口：“老道人，我自小便在城中游走，游龍觀中怎不見你？”

    “本道年已五旬有六，小友不及弱冠，豈能常見？自開宗立觀以來，本道便云游求道，半載前方始返觀。”

    這話是真不假，當(dāng)年從春河城前往羯狄便是借著這個(gè)名頭，游龍觀確實(shí)也是梁三兒創(chuàng)立。

    接下來梁三兒則是半真不假的將游龍觀中的一些德行重的一一叫出，甚至一些連老七都不甚在意的龍頭神像說了個(gè)七七八八，更是讓著他恍惚不已。

    老七本就是個(gè)性子直的，第一眼就主觀認(rèn)定這梁三兒是個(gè)別有目的。

    那不管再怎么說便也無濟(jì)于事。

    奈何本來是用來質(zhì)疑對方身份的話語，此刻反倒讓小十六更加的深信不疑。

    老七驢勁上來也不管旁的一把拉住了小十六的臂膀便要離去。

    小十六自然不從。

    被七哥拽得一個(gè)趔趄，卻梗著脖子沒動彈。

    他雖然隱約覺得這道人有問題，但七哥的拉他臂膀這一動作卻讓他更是窩了一肚子火。

    梁三兒見狀眉頭一跳，火上澆油：“小善人啊，家中長輩膝下承歡，縱有規(guī)訓(xùn)原也該當(dāng)，只是貧道觀中那些稚子……”

    說著他掩袖悲戚，一股濁淚說流就流。

    好不凄涼。

    果然，小十六面色漲紅，一撥拉就炸，撩開老七的大手就是歇斯底里：“七哥！我長大了！別處處護(hù)著我！”

    他甚至有些抱怨地說道：“今日我不過是在軍營說了些少將軍的怪話，大哥就讓你一直跟著我！”

    “七哥！你們到底想怎么樣！我不回去了！你快走吧……”

    陳霄若在此處，定然說一句：青春期的少年總是充滿了傷痛。

    可惜他不在。

    老七孤零零地站在巷口左右張望。

    雖說被喊作老七，眉梢眼角卻還帶著未褪的青嫩，倒像個(gè)偷溜出來玩耍的半大孩子。

    這江湖氣的排行是老大數(shù)過來的，偏生最小的十六總愛黏著他，穿開襠褲時(shí)就混在一處的情分。

    想起昨天晚上，小十六將一雙嶄新的靴子塞進(jìn)他的懷中。

    老七喉結(jié)滾動，暖意從掌心跳上來，漫得眼眶發(fā)潮。

    他們是春河城食過百家飯的兄弟，是寒冬里同蓋一床棉被的伴當(dāng)。

    風(fēng)掀起老七額前的碎發(fā)，他望著小十六和老道越行越遠(yuǎn)的身影，忽然覺得這窄窄的巷子，竟比任何地方都要冷。

    一陣風(fēng)吹過，他打了個(gè)冷顫。

    心中忽地生了一分寒意，朝著戍邊軍大營發(fā)足狂奔。

    梁三兒此時(shí)則不著痕跡地煽動著少年人的心思。

    從糧之為民到民之于官，講得更是抽絲剝繭，聚焦在一些人禍之上，言語間更是點(diǎn)到為止，讓這少年后怕不已。

    小十六聽在心里，卻在對這幾日城中發(fā)生的事情一一對照。

    嘆了一聲：百姓苦啊~

    少了七哥在身旁的注視，心中也有些忐忑。

    不過為了證明自己也不得已昂了昂胸膛。

    眼看火候?qū)⒅�，梁三兒甩了甩袍袖，一副道貌岸然�?br />
    顫巍巍的蹲下身去，眉眼一股正色地看向小十六：“小善人，若能救得我游龍觀之幼童，便與那些狗官有了天壤之別，”

    “此等善舉，定然能讓百姓競相效仿，或能為春河城百姓多謀一線生機(jī)矣！”

    “哦？”小十六聞言大喜，趕忙扶起梁三兒的老骨頭“快帶我去游龍觀看看情況�！�

    “此去耗時(shí)良久，若我們尋些可食之物，再去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