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宣哥兒的身份
松鶴堂內(nèi)檀香裊裊,姜隱剛一開口,滿屋子的人都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裘氏轉(zhuǎn)身時,眼眶還泛著紅,待看清說話之人后,帕子往鼻尖一摁,聲音立刻又帶上了幾分哭腔:“隱娘要說什么?”
姜隱上前一步,笑得眉眼彎彎。
“今日聽聞一樁大喜事,大姐姐的小姑子要進宮做娘娘了,日后服侍在陛下身邊,榮寵不斷,大姐姐往后的日子可要羨煞旁人了,大伯母定要替我同大姐姐道個喜啊�!�
姜隱每說一個字,裘氏的神情便變化一分,從初時的茫然到后來神情雀躍,姜隱瞧了也很滿意。
她就是故意的,特意將許家姑娘的身份隱去婕妤二字,只喚娘娘,讓不知詳情的裘氏將心思放到女兒和莊家身上,只這些就夠他們鬧得雞飛狗跳的。
余佑安在旁輕咳了一聲,上前一步,寬袖遮掩下悄悄捏住了她的指尖,唇形分明說了句:“小狐貍。”
打發(fā)了魂不守舍的裘氏,崔太夫人的神情有些落寞,姜隱大概能明白她此時的心情,大兒子大兒媳終究還是傷了她這個做母親的心。
“祖母,明日慎王府設(shè)宴,我與侯爺要一道前往,宣哥兒也去,怕到時回來得晚,就不過向您請安了�!苯[想了想說著。
崔太夫人撥弄佛珠的手一頓,挑眉看向余佑安:“宣哥兒也要去?”而后話鋒一轉(zhuǎn),“宣哥兒一個小娃娃,吃不了什么還鬧得你們不安生,不如留在我這兒吧�!�
姜隱心頭突地一跳,想著往日自己帶著哥兒出門時,太夫人絕不多話一句,有時還會主動讓自己帶上宣哥兒。
今日是怎么回事,難道是太夫人也不喜慎王為人,所以不愿讓宣哥兒同往?
余佑安深吸了口氣,又緩緩?fù)鲁觯骸白婺�,這是慎王的意思�!�
崔太夫人下意識起身,目光閃過一絲驚慌,語氣更急了幾分:“是慎王要你們帶上宣哥兒的?”
余佑安眸色深沉,重重點了點頭。
“他怎么會……”太夫人沉默下來,又緩緩坐了回去,片刻之后,點了點頭:“好吧,那你們務(wù)必小心看顧,早些回來�!�
姜隱應(yīng)了一聲,又看了崔太夫人一眼,覺得不止太夫人很怪,此時連余佑安都顯得有幾分怪異。
她不動聲色地由他牽著手出松鶴堂,回廊上的風(fēng)打著卷兒往脖子里鉆。
姜隱盯著兩人交握的手,思忖片刻,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以前祖母從不管我們帶不帶宣哥兒赴宴,今日是怎么了?”
余佑安不語,只是緊了緊握著她的手,抿唇走了片刻,才嘆了口氣:“回屋我同你說件要緊事�!�
屋內(nèi),炭盆爆出個火星子,姜隱攥著雙拳,定定站在床畔,目光灼灼地看著坐在床邊的男子,他的那句話還在耳邊嗡嗡作響,震得她天靈蓋發(fā)麻。
“宣哥兒不是我的孩子�!�
自打她到侯府這近一年的光景,全府上下待宣哥兒親昵寵愛的模樣,令她從未曾想過,這孩子竟與余佑安沒有半分血緣關(guān)系。
此時此刻,姜隱忍不住將那個該死的作者十安又拉出來罵了一遍,他為何要偏離大綱,為什么他的書中從沒有提及過宣哥兒。
“那宣哥兒是……莫不是你先頭那位夫人與……”她停下話,咬著下唇看著他。
他反倒是失聲笑了起來,將震驚起座的人又拉回到了身側(cè),輕戳了戳額頭:“小腦瓜成天想些什么呢,你是瞧不起誰?”
她聳聳肩,一副理虧的模樣。但也怪不得她,誰讓他突然間告訴自己這么震驚的消息,連點心理準(zhǔn)備都沒有。
“你可知定國公叛國一案�!�
姜隱心頭突突直跳點點頭,而后又搖搖頭:“聽說過,但到底詳情如何,我也不知�!�
當(dāng)時事發(fā)突然,姜隱只一個女流之輩,哪里會留心這種國事。而穿書的姜隱只知道大概的劇情,到底如何,她也摸不透作者的想法。
他長嘆了口氣,伸了手攬過她的肩,她順勢將頭輕靠在他的肩頭,聽他將那段血雨腥風(fēng)的過往娓娓道來。
“定國公比陛下年長,年少時二人親如兄弟,定國公還數(shù)次救陛下于險境,之后陛下登基,定國公又助其護佑江山,穩(wěn)固帝位。”
“再后來,定國公年紀(jì)漸長,常年征戰(zhàn)令他身患頑疾,便將守衛(wèi)江山的重擔(dān)交給了兒子蕭自楠。只是陛下稱帝之日越久,與昔日的好友兄弟情誼也越發(fā)疏淡�!�
姜隱撇撇嘴,對于接下來的劇情已經(jīng)猜得七七八八,不過還是聽著他說了下去。
“兩年前,朝中有人參定國公蕭氏一族通敵叛國,陛下原不信,卻在蕭府搜出了通敵的書信,定國公一頭撞上了家門口的定國神柱以死明志,定國公夫人也隨夫君自刎離世。”
她嗯了聲,想到定國公都這把年紀(jì)了,再說兩年前這個時間點也對不上,所以宣哥兒不可能是定國公的兒子,大概是他的孫子吧。
“彼時,蕭自楠在邊陲守軍,聽得消息便知自己回來也無力回天,此時他在邊陲小鎮(zhèn)隨軍的妻子也有了身孕,為了妻兒,他只能忍辱偷生,在心腹的相助下避世而居�!�
話聽到此處,她抬起頭來:“所以說,蕭自楠的妻子生下孩子后,偷偷送到了你這里,你便以侯府嫡子的身份養(yǎng)著他?”
他點點頭:“我與蕭自楠也是年少相知,父親受冤之時,定國公雖未在明面上相助,但暗地里卻也想了許多法子,相助父親�!�
這一點,姜隱表示理解,畢竟定國公和余佑安的父親都是武將,皆是手握重兵,在陛下眼中最為安全,也最能讓他放心的,便是兩個武將相互猜忌競爭的關(guān)系。
“他傳消息給我,而后帶了宣哥兒到了我府上,一個孩子,不好跟著爹娘四處流浪避難,我便留下了他�!�
姜隱點點頭,而后又皺起了眉頭:“可是,府里的那么多人,這孩子是不是你夫人所生,他們不可能不知道,你又是如何瞞下的�!�
他笑了,伸手輕撫著她的臉頰,拇指輕柔地撫著她眉間的川字。
“這有何難,我只道宣哥兒是我與外室所生,帶回府內(nèi)教養(yǎng),也說得過去。這里府也只有祖母知道實情,只要祖母認下宣哥兒為侯府嫡長子,便無人敢說個不字�!�
說到此處,他沉默下來,而后嘆息了一聲。
“說到此事,我先頭那位夫人確實助我良多,她其實看出來了,只是從始至終都不曾問過宣哥兒的真實身份,還配合我演出了一出與外室爭風(fēng)吃醋的戲碼�!�
姜隱聞言,也沉默下來。
這是她頭一回真切感受到他曾娶過妻這件事,無論那兩位做了多久的侯府少夫人,但終歸在他心底占據(jù)了一席之地。
世人都說,活人爭不過死人,如今她算是明白了。
她突然拉下了他落在自己臉頰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