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欠他的，還不清了
騙子？
江知晚只覺得心里像是驟然被人捏住一般，壓抑的無法呼吸。
她是對不起他，可何曾騙過他什么？
可裴祁淵已經(jīng)痛的臉色慘白，只須臾額間便滲出了冷汗。
江知晚緊緊的咬著唇，心頭升騰出一股孤勇。
他已經(jīng)如此痛苦了，自己又何必再隱瞞，索性把自己喂假死藥的事告訴他，讓他知道，自己從未想過要害他！
“祁淵，我當(dāng)年為你吃的并非……”
她嚅動嘴唇就要說出當(dāng)年真相，卻猛然被一聲太監(jiān)的唱和打斷。
“太后駕到，孟神醫(yī)到�！�
江知曉趕緊慌亂的起身，退到一旁。
須臾，太后被宮女?dāng)v扶著走進(jìn)來。
多年未見，太后的容貌竟絲毫未變，雖已年逾四十卻仍舊風(fēng)韻猶存。
她身著祥云紫袍頭戴九龍紋鳳冠，只襯的她比從前更威嚴(yán)幾分。
“孟神醫(yī)，快給皇帝瞧瞧他這是怎么了？”
江知曉目光一轉(zhuǎn)，只見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白胡子老頭搖著蒲扇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
“急什么，他身子什么樣我最清楚，死不了�！�
說罷便站在龍床前，不急著看病，倒是像沒見過裴祁淵般仔細(xì)端詳起來，手里的扇子搖的啪啪作響，嘴里還說著風(fēng)涼話。
“嘖嘖，這回發(fā)作的可不輕啊�！�
江知晚心里震驚不已，這人到底是哪找來的？
他能看��？
太后更是著急。
雖然對這位孟神醫(yī)的態(tài)度極為不滿，但如今能救裴祁淵的當(dāng)世只有他一人，故而也只能強(qiáng)自壓下太后的威嚴(yán)，好聲好氣的催促。
“孟神醫(yī)，快診脈吧�！�
孟百川這才把手指搭在裴祁淵手腕上，捋著胡子道：“皇上急火攻心引至體內(nèi)經(jīng)脈逆行，實(shí)在是不妙啊�！�
太后一驚，“那該如何是好？”
孟百川不慌不忙的念叨：“太后別著急，皇上的毒本就時常發(fā)作，算不得什么大事，只不過……”
他忽然皺起眉頭呢喃著：“這次毒發(fā)來勢洶洶，時間上也比從前縮短了，難不成……”
毒？！
江知晚心神巨震，瞳孔猛地一縮，怎么會是毒？
一定是他診錯了！
她踉蹌著幾步撲到裴祁淵床邊，顫抖著手搭在他的脈上。
脈弦而澀，緩弱無力，果然是毒！
她甚至能感覺到他體內(nèi)剛猛的毒性，正霸道而洶涌的蠶食著他的元?dú)猓?br />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
江知晚癱軟的跌坐在地上，震驚的眼睛里泛起淚光。
“放肆！哪來的不懂規(guī)矩的宮婢……”
太后的怒喝忽然硬生生頓住，隨即蹙眉看著她，不悅的嗓音中透著強(qiáng)烈的震驚，“你是江知晚？”
江知晚恍然的目光緩緩落到她身上，深深吸了口氣才道：“見過太后，正是罪婦。”
太后的眼神逐漸凌厲起來，“你還有臉回來！”
她走到江知晚面前，居高臨下的睨著她，“你有臉回來，可哀家卻不想見到你，去，給哀家到外面跪著，什么時候皇帝醒了，什么時候再發(fā)落你！”
江知晚深深閉了下眼睛。
她就料到會是如此，所以連爭辯都省了，認(rèn)命的向外走去。
“是！”
“等等！”
就在她要邁出門檻的時候，只聽太后在她身后冰冷的道：“哀家不妨提醒你一句，今時不同往日，你最好認(rèn)清自己的身份，別以為還是曾經(jīng)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太子妃。”
太后看著她落魄卻仍舊腰桿筆直的身影，心頭愈發(fā)的惱恨，緊跟了一句。
“你害了皇帝一次，可別再有第二次，否則，哀家不會放過你！”
江知晚沉默著頓了頓腳步，隨即抬著頭走了出去。
剛跪到廊子上，便聽太后疾言厲色的道：“趙德給哀家盯著她，要是敢懈怠，你連同她一起拖出去打死。”
江知晚默默的跪著。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她聽到了星空下的蟬鳴，才啞著喉嚨開口。
“德公公，當(dāng)年我給皇上下完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這是她心里糾結(jié)不去的疑問，是所有問題的伊始。
裴祁淵到底是怎么中毒的？
趙德借著搖曳的燈籠下的微光，看著她蒼白的臉色，不由得悠悠嘆了口氣。
“姑娘有所不知，陛下可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
江知晚心口頓時一緊，“此話怎講？”
趙德的眼神逐漸悠遠(yuǎn)，似是陷入回憶。
“彼時皇上被囚禁在牢里，吃了您送的藥不久，就閉了氣，所以大家都以為他死了，可裴陸生性多疑，非親見而不可信，又恨陛下入骨，怎么會就這么放他去下葬？”
“他當(dāng)即下了一個喪心病狂的令，把陛下懸掛在城墻上示眾，且鞭尸三天三夜……”
“什么？！”
江知晚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震驚的看著他。
一股陡然升起的劇痛尖銳的扎進(jìn)心臟，隨即蔓延四肢百骸，讓她痛不欲生。
她用力咬著唇，半晌哽咽的問：“之后呢？”
趙德眼中閃過不忍，卻在她祈求般的目光中敗下陣來。
“之后……裴陸給皇上灌下劇毒，丟進(jìn)了亂葬崗才肯罷休�！�
江知晚心如刀絞的閉上眼睛，任由淚水潸然而落。
她被騙了。
裴陸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放了裴祁淵，他只是借自己的手讓裴祁淵乖乖“伏法”而已！
而她就那么傻傻的受制于人，還癡心妄想能救裴祁淵一命！
簡直可笑！
江知晚痛不欲生的緊緊握著拳頭。
她無法想象，裴祁淵在知道害自己性命的人，就是自己百般疼愛的枕邊人時，該有多么痛苦。
甚至想象不到在經(jīng)受鞭撻時，他心里是何等的悲涼。
在這一刻她終于理解，為什么裴祁淵歸來后會與曾經(jīng)的他判若兩人，眉宇間會帶著如此刻骨的仇恨和心狠手辣的決絕。
因?yàn)樗叩拿恳徊蕉际菐е_印。
是經(jīng)受了地獄烈火的焚燒。
是從尸山血海里殺出一條血路！
剎那間，江知晚只覺得氣血翻涌，排山倒海的劇痛頂?shù)乃眍^腥甜。
她微微閉上眼，劃出最后一道淚來，嘆息般的道：“終究是虧欠太多，還不清了……噗——”
隨即喉嚨一哽猛然嘔出一口鮮血，暈倒在地。
“江姑娘！”
趙德驚恐的瞪大眼睛，慌亂的扶起她，尖聲大喊：“來人吶！江姑娘吐血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