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熊孩子氣炸財(cái)主爹!
張府書房。
午后的光線透過雕花窗欞,斜斜灑進(jìn)來,恰好落在烏木書案的一角。
張財(cái)主特意為寶貝兒子請來的方先生,此刻正指著書案上那攤宣紙,氣得白胡子一顫一顫。
“張金寶!”
他聲音尖銳,滿是壓抑不住的失望與憤怒。
“老夫讓你臨帖!你瞧瞧你,都寫了些什么鬼東西?!”
“井字棋��!”
小胖墩張金寶脖子一梗,非但不怵,反而振振有詞地頂嘴。
“先生,您瞧,這名字嘛,我覺得不用練�!�
他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比劃著,“往后,自然有下人幫我寫。我用不著自己動筆�!�
方先生聞言,險(xiǎn)些一口氣沒喘上來背過氣去。
“但是!這下棋可就不同了!”
張金寶聲音陡然拔高,顯得理直氣壯,“下棋必須我自己來!等我練好了,就能贏了那個大哥!讓他反過來認(rèn)我做大哥!”
自打上午在井字棋上輸給了陳平川,他心里就憋著一股不服輸?shù)膭艃�,滿腦子都想著明天怎么找回場子。
“荒唐!荒唐至極!這簡直是對斯文的莫大侮辱!”
方先生忍無可忍,猛地將書案上的紙揉成一團(tuán),狠狠摔在地上。
“朽木!簡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他一甩袖子,再也待不住了,轉(zhuǎn)身便朝外走,臨出門前,憤憤扔下一句:“老夫這就去稟告老爺!”
書房的門被他摔得“砰”一聲巨響。
張金寶這才耷拉下腦袋。
嘴上雖然硬氣,但他心里還是有點(diǎn)發(fā)怵。
倒不是怕挨板子,那玩意兒他皮厚,不怕。
主要是怕他爹失望。
可要他日日對著那些鬼畫符似的字帖,實(shí)在是太折磨人了,哪有研究這井字棋有意思?
方先生前腳剛走,書房門就被人“吱呀”一聲推開了。
一個身穿粉色綾羅襖裙,梳著可愛雙環(huán)髻的小蘿莉,蹦蹦跳跳地閃了進(jìn)來。
她明眸皓齒,眉眼彎彎,粉雕玉琢,像個會走路的精致瓷娃娃。
正是張財(cái)主的心尖尖,小女兒張靜姝。
她一眼就看見了滾落在地上的紙團(tuán),又瞥見自家哥哥那副耷拉著腦袋的熊樣,烏溜溜的眼珠里瞬間閃過一絲幸災(zāi)樂禍。
“笨哥哥。”
她奶聲奶氣地開口,聲音里卻藏著掩不住的笑意,“又惹先生生氣啦?”
她幾步走到書案邊,好奇地探過小腦袋,看了看上面還沒來得及收起的井字格。
“你完蛋啦�!�
她語氣篤定,帶著幾分看好戲的神情,“爹爹待會兒肯定要打你屁股!”
往日里,張金寶一聽到這話,早就央求妹妹給自己求情。
可今天,他滿腦子都是怎么才能贏下那盤棋。
他悶悶地嘟囔了一句:“打就打吧,反正我得想辦法贏了那個大哥。”
說著,他彎腰撿起地上的紙團(tuán),重新展開,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上面的井字格,陷入了沉思。
張靜姝見哥哥這般如癡如醉的魔怔模樣,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來。
究竟是什么東西,讓笨哥哥連挨打都不怕了?
她湊近了些,伸出白嫩的小手指,好奇地戳了戳紙上的格子。
“這是什么呀?圈圈叉叉的�!�
她撇了撇小嘴,“比你寫的字還要難看一百倍�!�
張金寶把陳平川教他的規(guī)則,隨口說了一遍。
說完,他苦惱地皺起了胖臉:“好難啊,我跟他下了好多盤,一盤都沒贏過!”
他心里憋屈得慌,像塞了一團(tuán)棉花。
張靜姝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只聽了一遍規(guī)則,她那顆小腦袋瓜便飛快地轉(zhuǎn)動起來,很快就理解了其中的玄妙。
她拍了拍小手,眼睛晶亮晶亮的:“嗨,這有什么難的?我明白啦!”
她一把拉過張金寶的手,指了指旁邊堆著的一摞雪白宣紙,“走!哥哥,咱們也來玩這個!”
張金寶還有些傻愣愣的,就被妹妹拉著鋪紙研墨。
他們在紙上畫了一個又一個井字格,開始對弈。
張靜姝年紀(jì)雖小,卻著實(shí)聰慧過人。
不過局的光景,張金寶就被她殺得片甲不留。
橫的、豎的、斜的,那些圈圈叉叉在他眼前亂晃,他完全招架不住,只有輸?shù)姆荨?br />
“我輸了……我又輸了!”張金寶看著滿紙的敗局,目瞪口呆,深受打擊。
“我就說你笨,不動腦子。”
張靜姝連贏三局,得意地?fù)P起了尖尖的小下巴,“這棋呀,可不是隨隨便便亂下的�!�
張金寶這下是徹底服氣了。
他趕忙湊到妹妹身邊,聲音里滿是討好:“好妹妹,我的親妹妹!你快教教我,到底要怎么樣才能贏?”
張靜姝烏溜溜的眼珠狡黠地一轉(zhuǎn),一個小算盤已在心中打得噼啪響。
她早就饞那桂花坊新出的芙蓉糕了,偏偏娘親管得嚴(yán),不許多吃甜食。
如今這笨哥哥有求于己,正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jī)會!
她清了清嗓子,學(xué)著平日里娘親訓(xùn)話的模樣,故作矜持地挺直了小腰板,慢悠悠地說道:“嗯……教你嘛,倒也不是不可以�!�
“不過呢,你得先答應(yīng)我一個小小的條件才行。”
張金寶一聽有戲,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什么條件?快說,我都答應(yīng)你!”
“過幾天就是廟會了�!�
張靜姝露出一對可愛的小虎牙,壓低了聲音,“你得偷偷給我買一塊桂花坊的芙蓉糕!而且,不許告訴爹爹和娘親!”
張金寶為了一雪前恥,立刻滿口答應(yīng):“沒問題!只要能贏,別說一塊芙蓉糕,十塊都給你買!”
張靜姝得了哥哥的許諾,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像偷吃了蜜糖的小狐貍。
她煞有介事地坐在哥哥旁邊,小大人似的指著紙上的格子,開始傳授張金寶幾招井字棋的所謂“秘訣”。
“你看啊,這第一步,非常重要,一定要搶占中間這個位置……”
她用細(xì)嫩的小手指,在格子上指指點(diǎn)點(diǎn),張金寶聽得連連點(diǎn)頭,覺得妹妹說得句句在理,簡直是金玉良言。
他興奮地搓著胖手,摩拳擦掌,只等著陳平川明天上門,好好大戰(zhàn)一番!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又一次被人猛地推開了。
這次進(jìn)來的是大腹便便的張大財(cái)主——張盛財(cái)。
他滿臉怒容,身后還跟著剛才氣沖沖離去的方先生。
張盛財(cái)一眼便看到了書案上,以及散落在地上的廢紙上,畫滿了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井字棋格。
他本就因方先生告狀而起的火氣,“騰”地一下就竄到了腦門頂。
“張金寶!”
他怒吼一聲,聲音響亮得如同旱地里打了個焦雷。
“你個不成器的東西!叫你讀書識字,你倒好,就知道畫這些烏龜王八的玩意兒!”
他怒不可遏,順手就抄起了桌上用來懲戒學(xué)生的戒尺,想也不想就朝張金寶的屁股揮去。
“爹爹饒命啊!”
張金寶嚇得魂飛魄散,尖叫一聲,拔腿就往外跑。
張盛財(cái)舉著戒尺,在后面氣喘吁吁地追著兒子,在院子里滿世界跑。
“小兔崽子!你給我站�。】次也淮蛘勰愕耐�!”
張金寶一邊亡命飛奔,一邊還梗著脖子嚷嚷:“爹!我不讀書!我就要下棋!”
“反了你了!下棋能當(dāng)飯吃嗎?老子花大價(jià)錢請先生,是讓你來胡寫亂畫的?看我不打死你這個孽子!”
張靜姝則好整以暇地站在書房門口,看著自家爹爹追打哥哥的熱鬧場面。
她非但不害怕,反而還拍著小手,咯咯嬌笑。
“爹爹快點(diǎn)跑呀!”
她還嫌不夠熱鬧似的喊著,“哥哥跑慢點(diǎn),不然爹爹追不上啦!”
……
天色才蒙蒙亮。
整個桃花村還籠罩在一片清晨的薄霧之中,朦朦朧朧,宛如仙境。
陳平川小小的身影,牽著那頭瘦骨嶙峋的老黃牛,并沒有去往日熟悉的山坡方向。
二十兩銀子。
三天時間。
這就像一道冰冷的催命符,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也壓在這個風(fēng)雨飄搖的家上。
賣身當(dāng)書童。
這是他經(jīng)過一夜輾轉(zhuǎn)反側(cè),能想到的,唯一能快速拿到錢,拯救這個家,拯救妹妹平玉的法子。
老黃牛被他隨意地拴在了村口的一棵老槐樹下。
他拍了拍牛背,找到二蛋,叮囑他幫忙照看一下。
陳平川攏了攏身上那件洗得發(fā)白,打了好幾個補(bǔ)丁的舊衣,深吸一口清晨微涼的空氣,然后便朝著張財(cái)主家高墻大院的方向,快步走去。
張家的高墻大院,在晨曦微光中,顯得格外森嚴(yán),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派。
陳平川走到側(cè)門,伸手叩響了門上那冰涼的銅環(huán)。
“叩叩叩�!�
過了一會兒,門內(nèi)傳來腳步聲,接著“吱呀”一聲,門被拉開了一條縫。
露出任管家那張熟悉的,留著一撮山羊胡的臉。
當(dāng)他看清門外站著的是陳平川時,略微有些意外。
“哦,是你啊,小子�!�
他問道:“這么大清早的,又是來送石頭的?”
陳平川搖了搖頭。
他稚嫩的臉上,帶著一種與年齡極不相符的平靜與沉穩(wěn)。
“任管家,早。”
他聲音清晰地說道,“小子今天不是來賣石頭的�!�
他微微頓了頓,然后抬起頭,目光清澈而堅(jiān)定地直視著任管家。
“我來,是想把自己賣給張家�!�
“給府上的小少爺,當(dāng)個書童。”
任管家聽到這話的瞬間,表情頓時凝固了。
他微微張大了嘴,目光里充滿了驚訝。
“你說什么?賣……賣身?”
他上上下下地重新打量著陳平川,眼神里帶著疑惑。
這孩子昨天還那么機(jī)靈乖巧地來賣石頭,今天怎么就要賣自己了?
這前后的反差也太大了。
任管家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起來,他沉聲說道:“胡鬧!”
“你才多大年紀(jì)?知道賣身是什么意思嗎?”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語氣里透著嚴(yán)肅。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一旦簽了賣身契,那你這一輩子,可就是人家的奴才了!到時候想反悔,可沒有后悔藥!”
陳平川心里明白,任管家這是在提點(diǎn)他,也是一片好心。
他微微躬了躬身,姿態(tài)謙恭:“任管家,小子知道�!�
“小子不是三歲孩童,也不是一時頭腦發(fā)熱,才做的這個決定�!�
“你知道?我看你什么都不知道!”
任管家捋了捋頷下那撮山羊胡,繼續(xù)勸道:“你一個農(nóng)家娃,平日里放牛砍柴,粗手笨腳的,懂得怎么伺候人嗎?”
“張家可不是普通的小門小戶,規(guī)矩不少!萬一你做得不好,一頓板子打下來,有你哭的時候!”
“再說了,這事兒,你爹娘知道嗎?他們舍得把你賣了?”
陳平川垂下眼簾,掩去了眸中一閃而過的一抹苦澀與無奈。
爹娘自然是舍不得的。
若是讓他們知道了,以母親那剛烈的性子,怕是又要尋死覓活,鬧得天翻地覆。
所以,他不能說實(shí)話。
“家中有急事,等不得�!�
他抬起頭,臉上恢復(fù)了先前的平靜,“吃苦,小子不怕!規(guī)矩,小子也愿意從頭學(xué)起!只要能給錢,小子什么都愿意做!”
任管家定定地看著他。
這孩子說話條理清晰,神態(tài)堅(jiān)決,倒真不像是一時沖動說出的胡話。
只是,這么丁點(diǎn)大的年紀(jì),就要走上這條路,未免也太過可惜了。
他心里不禁生出幾分憐憫。
這世道啊,真是能把人逼到絕路上去,連個八歲的孩子都要賣身求活了。
“你……”
任管家張了張嘴,還想再勸說幾句。
陳平川卻不卑不亢地截住了他的話頭:“任管家,求您給小子一個機(jī)會。”
“若是一會兒老爺和小少爺看不上小子,小子絕無二話,自行離去,絕不糾纏�!�
任管家沉默了片刻,最終輕輕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
他說道:“既然你鐵了心要如此,我也不好再強(qiáng)攔著你。”
他側(cè)過身子,讓出了一條通往院內(nèi)的路。
“正好,今日還有幾家也送了孩子過來,都是想給小少爺當(dāng)書童的。”
“你便跟他們一起,去偏廳候著,等會兒一同去見見老爺和少爺吧�!�
陳平川心中一定,連忙躬身道謝:“多謝任管家成全!”
他跟著任管家,穿過幾道雕梁畫棟的回廊,來到了一處布置雅潔的偏廳。
廳內(nèi)已經(jīng)站了四五個和他年歲相仿的男孩。
陳平川默不作聲地走到了隊(duì)伍的末尾,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廳中那幾個男孩。
他們的衣著倒是比自己身上的這件打了補(bǔ)丁的舊衣要體面些。
可惜,一個個都垂頭耷腦的,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吧唧,看著就不像是有什么大出息的模樣。
他暗自撇了撇嘴。
看來,自己這次的機(jī)會不小。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份初次“賣”自己的古怪感覺。
這二十兩銀子,他陳平川,勢在必得!
任管家對廳內(nèi)的孩子們簡單交代了幾句注意事項(xiàng),便轉(zhuǎn)身去向張老爺通報(bào)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