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章 孤人入孤墳

    碭山的峭壁上。

    任也，李彥，唐風(fēng)，劉紀(jì)善，楊南，二愣，以及保王黨的老將張貴，林子輔等人，此刻都在向北方眺望，而那邊就是朝廷大軍的集結(jié)之地。

    只不過，眾人此刻只能看到漫無邊際的白色霧氣，需等到酉時之后，這霧氣才會散去，屆時終局之戰(zhàn)便會開啟。

    那白霧，就像是隔斷大乾王朝星門與清涼府星門的一堵墻，兩個星門之間雖有聯(lián)動，但卻并不是一個整體，是各自獨立存在的，所以，土生土長的景帝才會說……清涼府是一處小秘境之地。

    白霧后側(cè)，是一片開闊的大平地，廣闊且空曠，綠植豐沛，就像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草原。

    朝廷大軍穿過這片草原，就能見到碭山，到時五萬人馬一同沖過峽谷道，便可直撲清涼府。

    楊南駐足凝望著峽谷道入口的兩側(cè)青山，輕聲說道：我需要四千精銳老兵，五十名神通者，再配以最好的軍馬……出峽谷道，作為斷路的敢死隊。

    敢死隊，光聽這三個字，就能腦補出血腥且慘烈的戰(zhàn)場畫面……

    任也眉頭緊鎖，心里也在琢磨著要派誰去。

    殿下，我愿率兵前往。

    就在這時，二愣突然邁步上前，抱拳道：屬下可以在親衛(wèi)營挑選精銳老兵。

    任也猛然回頭看向他，但還沒等出言回復(fù)，就見到保王黨的張貴，林子輔等人也一同單膝跪地。

    殿下，我等愿領(lǐng)兵前往，誓死守衛(wèi)清涼府。

    十幾名已兩鬢斑白的懷王黨老兵，集體請戰(zhàn)。

    你們……！任也看到這一幕，莫名有些頭皮發(fā)麻。

    前幾日奪權(quán)清涼府，便是靠這些人的鼎力相助；現(xiàn)在大戰(zhàn)將起，又是這些人出列請戰(zhàn)。

    老將張貴經(jīng)驗老道，他輕聲補充道：殿下，我們營中大多數(shù)都是降將，如若沒有懷王的心腹帶領(lǐng)，恐大戰(zhàn)一起，將士們便會怯戰(zhàn)。我們這些老骨頭，愿為打頭陣，重展懷王旌旗。

    張伯說的對。二愣嘴笨，但卻態(tài)度堅決，再次彎腰：請殿下下令。

    任也邁步走到眾人身前，一一將其攙扶起來，重重點頭：那就拜托諸位了。

    張貴凝望著他，沉吟許久后，抱拳說道：屬下有一句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您說。

    在過去的幾年中，殿下沉迷酒色，膽小如鼠，甚至都忘了殺父之仇。還好，時至今日，您終于醒悟了。張貴話語很重，稍稍用長輩口吻道：大戰(zhàn)一起，碭山的風(fēng)沙不知又要埋葬多少枯骨。但屬下以為，此役的勝敗決定不了您的人生。想當(dāng)年，武帝起義，我等跟隨懷王義軍，也吃過不少敗仗，落難時，兵丁甚至不足百人，但最后朱家卻得了天下。屬下想說，即便明日一早，我們敗了，那您也不能再回到從前了，不能再意志消沉，虛度光陰……因為往后不會再有三百保王黨了，也不會再有老王爺留下的暗子和后手了。請殿下，用雄心壯志，以慰白骨。

    雄心壯志，以慰白骨。

    二愣連同一眾老將，抱拳行禮。

    任也緩緩點頭，同樣以小輩姿態(tài)抱拳行禮：受教了。

    半個時辰后，眾人商議結(jié)束。

    楊南，王培等人留下，開始布置峽谷道周遭的防御之事。

    而任也，二愣，張貴，林子輔等人則是返回清涼府，挑選精銳老兵。

    不多時，青州衛(wèi)新提拔上來的一位千戶，親自向楊南報告：稟告總兵大人。各部統(tǒng)計，我們可用兵丁，有八千四百余人。

    青州衛(wèi)有五衛(wèi)人馬，大約五千人左右；再加上親衛(wèi)營，清涼府衙的官兵，密探營，保王黨等軍事單位，按理說人數(shù)是要超過一萬五的。

    只不過，在懷王奪權(quán)之后，有不少底層兵丁潰逃，目前只剩八千余人。

    但這個數(shù)字已經(jīng)超過楊南的預(yù)期了，他很滿意的點了點頭：知曉了。今夜你帶一衛(wèi)人馬，埋伏在峭壁右側(cè)……！

    楊南站在懸崖之上，開始調(diào)兵遣將。

    ……

    一天的準(zhǔn)備時間，即將過去。

    清涼府的軍事力量，全部趕往碭山的峽谷道，在峭壁兩側(cè)設(shè)伏，并準(zhǔn)備大量的防守器械。

    府城中。

    二愣，張貴，林子輔，還有一位保王黨的老將陶文淵，則是各自挑選了一千人馬，準(zhǔn)備聽從楊南軍令出發(fā)。

    府衙內(nèi)，二愣站在馬棚前，看著一匹通體純白的高頭大馬，手里拿著上好的材料：多吃一點吧，小橘子……！

    不遠(yuǎn)處，幫助敢死隊運送物資的劉紀(jì)善，背手走了過來：楞楞啊，這是你的馬嘛

    二愣回頭：是，我的馬。它叫小橘子……！

    劉紀(jì)善看著非常神俊的白馬，不由得撇了撇嘴：人家長的這么帥，你就管人家叫小橘子

    二愣雙眼迷茫，似乎沒有聽懂對方的話。

    這馬真俊啊。劉紀(jì)善換了一種說法。

    嘿嘿。這回二愣聽懂了，他輕輕撫摸著馬頭，表情溫暖的笑著：它已經(jīng)老了。年幼時，我家鄉(xiāng)南疆遭受戰(zhàn)亂，老百姓日子開始苦了起來，偶然間我遇到了懷王。王爺覺得我是一塊練武的材料，便問我愿不愿意離開家鄉(xiāng)，跟隨他。這以后有飽飯吃了，哪誰能不愿啊臨行前，小橘子十六歲，剛好到了可以成為軍馬的年紀(jì)。老王爺救了我，也救了它，不然，它不是被我父親賣了；就是被流民偷偷殺掉吃肉；或者是被那伙流寇搶去從軍了。

    這些年，它吃得好，長得神俊樂。二愣笑了笑。

    劉紀(jì)善緩緩點頭：它多大了。

    十幾年過去了，它都快三十歲了，是匹老馬了。二愣回。

    少小離家老大歸唄。劉紀(jì)善難得想起了一句古詩，笑著感嘆道：活在你們這個時代，也不容易啊。

    二愣又迷糊了：你為什么總是說些奇怪的話。

    哈哈，沒事兒。劉紀(jì)善擺手笑了笑：有機會，我去你老家看看。

    呵呵。二愣一笑，沒在多言。

    準(zhǔn)備行軍。

    院外，有人高喊。

    小橘子站在馬廄內(nèi)快速吃掉草料，打了鼻響。

    走吧！二愣牽著馬繩，雙眼掃了一眼府衙中堂，便準(zhǔn)備離開。

    就在這時，任也邁步走了出來，背手看著他：……二愣，速去速回！打完這場仗，咱們?nèi)ソ谭凰究旎睢?br />
    呵呵。二愣會心一笑，牽馬道：屬下，愿與懷王一同前去青樓欺男霸女。

    蓮兒快步?jīng)_出來，神神秘秘的從腰間拿出一枚道符：快，你把它掛在脖頸上，這東西很靈的，貼身佩戴，戰(zhàn)場抓人的小鬼便不敢找你。

    你又被江湖騙子蒙騙。二愣無語。

    不是蒙騙，這是城中那徐老頭賣的，很靈的。

    ……！二愣接過，小心翼翼的掛在脖頸上，抬頭沖著懷王喊道：殿下，墓中兇險，您也要萬分小心。

    你我一同榮耀。任也點頭回應(yīng)。

    說完，二愣便牽馬離開。

    城外，四千老兵集結(jié)完畢。

    家中之人過來相送，張貴的夫人哭哭啼啼：你都這把年紀(jì)了……！

    老子又不是沒上過戰(zhàn)場你這婦人，哭哭啼啼作甚張貴罵罵咧咧道：速速回家生活燒飯，等我明日一早歸來！

    娘親，您回去吧。張貴扛著砍柴斧：我看那統(tǒng)兵的左玄，　也是插標(biāo)賣首之輩，今夜我便砍了他。

    開拔！

    張貴大吼了一聲，夾著馬腹：駕！

    話音落，四千人出城，直奔碭山戰(zhàn)場。

    ……

    眨眼間，酉時將至。

    任也孤身一人走向清涼山，從八層的一處坍塌地走入墓中，隨即抬頭看向蜿蜒而上的九層墓道。

    他呆愣許久后，不由得感慨道：從此孤人入孤墳。唉，聽著不太吉利啊……我是出來，還是徹底躺進(jìn)去，就看今夜了。！

    話音落，任也不在猶豫，邁步走向通往九層的墓道。

    踏踏！

    腳步聲在空曠的墓穴中響徹，他這一次……成功穿過了那道閃爍著光芒的屏障，走入了九層臺階。

    這時，恰好酉時已到。

    任也邁步登上第一個臺階，突然聽到一個略有些年幼的女聲。

    是你……來了嗎我……我這是睡了多久啊。

    轟��！

    話音落，一道青光自清涼山中沖起。

    任也聽著那個女聲汗毛炸立，本能呼喊著問道：你誰啊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不……不……我好像姓殷……！